祁叙能分析出的浅显层面,还是源于这些日子沈确灌输给他,父皇并未放弃他的基础上。
若是换作从前,这太子之位废了便废了,他正好在这书院和沈确逍遥快活。
如今细细想来,恐怕他早已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二皇兄谋害太子,六皇兄将他掳走杖刑,在旁人眼中必定死罪无疑。
可在父皇眼中,皆为手足,谁都想要保全,是非对错并没重要到让他失去儿子为代价。
放任他在书院跟随沈确,也并非是为了帮他肃清障碍,而是尽可能的在他不在之时保全他们。
大刀阔斧的杀伐处决。
“师父,我能做什么?”
“太子废,才是众皇子们光明正大登场的好时机,皇上静看表演,最终各归各位。你只需安心等待。”
沈确并未将真正想法告知祁叙,怕他承受不住,做出冲动的蠢事。
不论是祁叙,瑞王,还是萧王,比起当今圣上的手段,只能算做儿戏。
为了祁叙的安危,他不得已数次进宫见驾,却也因此将自己暴露。
以皇上的阅历,如何看不出自己的那些心思,但也容不下他的心思。
这一招,不能说一石二鸟,只能说行此一步,圣上能同时解决眼前所有困境。
沈确缓缓合眼,心里默念道,
‘师父啊师父,您心思纯净,如何是他的对手。’
祁叙晃了晃沈确手臂,见他脸色不对,主动贴上去:
“师父,我冷,抱我去床榻吧。”
沈确的难言之隐,祁叙不愿意逼问。
隐隐感觉此事与沈确有关,又猜不透父皇意图。
他承了母后的美貌却也承了她的冲动蠢钝,没有半分父皇的深谋远虑,杀伐果断。
所以,沈确到底喜欢他哪儿呢?
这一无是处的漂亮脸蛋?
“这便不冷了吧,快要晚膳暂不去躺着了。”
沈确难得主动抱住祁叙,双手环住他的肩膀,将他紧紧拥进怀中。
祁叙眼窝子浅,被沈确这不常见的主动招惹出了眼泪,疑心更重了。
“师父,您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是问话也是自问自答。
沈确绝不会承诺任何给他,却为他谋划好了将来。
这世间不论是谁都不能将他们分开,皇位与沈确,但凡多思考一刻,都是对沈确的背叛。
他只要沈确。
一顿晚膳,沈确毫不知味。
祁叙却闹着要沈确喂了好几口,看起来丝毫不受被废黜的影响,站着吃了两大碗饭。
翌日清早,沈确便收到线报,全城张贴了太子祁叙被废黜的告示。
皇后娘娘跪在乾正殿门前两个时辰,皇上都未曾见一面。
太子祁叙贬为庶人,暂时关押万寿寺。
未经三部会审,未经朝臣商议,朝野一片哗然。
皇上自登基以来,仁爱谦和爱民,向来张弛有度,看来此番是对太子彻底失望。
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不可一日无储君,储君乃国之根本,轻易不可动摇。
皇后这些年只有祁叙一个皇子,以及公主祁语,若是再立,定优先京城这几个跟前的皇子。
一时间,谏言的折子雪花一般递呈上奏,为前太子祁叙求情的折子却一个都没有。
自出生便被寄予厚望的太子,落得这般田地,不禁令人唏嘘。
“一个求情折子都没有?师父,您定是听岔了!吏部封朗,大理寺肇庆,全都没动静?”
祁叙气呼呼质问道。
虽不能扭转局势,可这也太没面子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封大人幼子与你在长安亭冲突险些破了相,皇后娘娘便赐了他京城最差的姻缘,肇大人倒是与你有几分交情,可前些日子他得罪了圣上,被贬至东洲为官,不在京城。”
沈确耐心道来,祁叙的脸皮再厚也架不住这般羞辱,打诨道:
“罢了,幸好在万寿寺受苦的人不是我,这回师父该不会撵我回去了吧?”
沈确白了他一眼,见他伤也渐渐好转,便带着他四处转转。
一来分散注意,省的总想着这摊子烂事,二来带他各园走动走动,或许日后机会不多了。
春园里一派祥和,多了刘璋这里比平日热闹的多。
“见过师祖,小师叔。”
刘璋旁的或许不行,有礼节嘴甜,倒是比祁叙好不少。
“拜师规矩学得如何?”
刘璋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师父,乖巧答道:
“勉强记下了,只是怕挨不住那些规矩。”
沈确也看了一眼姜淮安,面色沉静交代道:
“既是你唯一的弟子,受你一人规矩即可,不论为师还是你其他几个师弟,都无需受他的规矩,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奉一杯茶也是好的。”
姜淮安比他规矩还要多,定是交代了刘璋要行的众多规矩,谁家孩子能受住这些?
姜淮安不好意思笑笑,解释道:
“淮安是想既日后在书院受教,规矩自然少不了,还不谢过师祖,这下不紧张了?”
刘璋呲着小虎牙兴奋地就差跳起,全然看不见脸色如锅灰的小师叔。
凭什么!他可是足足挨了上百记规矩,刘璋一个小辈,竟只受大师兄一人规矩!
祁叙在一旁生闷气,沈确浅笑着凑过去,在他耳畔悄悄说道:
“若你觉得不公,为师再收个小徒弟便是。”
“你敢!”祁叙咬牙威胁道。
这句你敢,出口之快之重连自己都吓一跳。
向来最重规矩的大师兄,听闻后拧眉斥道:
“小师弟休得无礼,还不快向师父认错。”
祁叙冤枉啊,可当着刘璋的面儿只得认下。
双膝通的一声跪在地上,面上却不见几分虔诚:
“关旎口无遮拦知道错了,请师父责罚。”
“是该掌嘴,待会回去便罚,起来吧。”
天寒路冻的,沈确心疼祁叙的膝盖,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祁叙还纳闷呢,今日的沈确似乎对他好的过分,连大师兄也不避着,难道是他的错觉?
二师兄伤才刚好,便在院里舞枪弄棒,看起来对会试丝毫不上心。
祁叙如今也慢慢懂了,这是借此忘却,人累极了才能倒头就睡,不至于胡思乱想。
两人只待了一会儿便离开,祁叙总觉得这感觉像夫妻回门……
三师兄不便打扰,两人径直去了冬园。
面对四师兄,祁叙便没那么坦荡了,是他误会四师兄在先,设计逼迫在后,沈确该不会今日便要当着四师兄的面罚他吧。
祁叙踏进冬园便双手捂着身后,慢吞吞跟在沈确身后。
四师兄头裹着白布,面容憔悴嘴唇惨白,死里逃生哪那么容易养好。
“四师兄……”
祁叙怯怯唤了一声,便不好意思抬头。
沈确如常坐在床榻前的圈椅里,望着苏围城说道:
“原该要跪下向你认错,既你知他身份,这跪,你便承不起。”
祁叙再次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沈确这也太护着他了,不太好吧。
“你二人皆有错处,你的错,关系整个书院,不该为师一人惩戒,等你伤好,开公堂,你可有怨言?”
苏围城本就跪在榻边,慌乱应下:
“围城岂敢怨言,做下如此违逆师门之举,师父还愿收留,已是围城之幸,谢师父恩慈。”
祁叙还在思考何为开公堂,沈确便意味深长的朝他看过来。
“关旎之错,错在不经查证算计同门,险些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念在他帮蓉儿解了困境的份上,为师从轻发落,你可以有怨言?”
这句话仍是问苏围城。
苏围城还在思索师父所说帮蓉儿解困境,难道???
“谢小师弟相帮,大恩大德师兄定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祁叙摆摆手,皮笑肉不笑回道:
“哪里哪里,举手之……”
祁叙话音未落,便听沈确沉声吩咐道:
“围城,将你的规矩取来为师一用。关旎,上衣褪尽,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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