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来串门的吗?
就知道沈确没这么好心带他散心,回回上当回回不长记性。
做错事的心虚加上对四师兄的愧疚,祁叙不敢磨蹭的一件件褪去衣衫。
内室炉火烧的正旺,祁叙仍觉得寒气从脚底钻入,爬满了鸡皮疙瘩。
书童取来四师兄那根细长坚韧的竹条递给沈确便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将屋门关闭。
缓缓将身子转过,便将整片后背展露在四师兄面前。
沈确要给四师兄交代也好,借此事缓解他与四师兄关系也罢,他都理解,也不觉得难为情,纯粹是怕疼。
怕沈确下死手。
他太了解沈确,这顿敲打怕是另有深意,祁叙不愿多想,闭上双眼握紧拳头,只盼着自己稍有尊严的挨完。
当然,若是撑不住他也不会死撑,沈确不嫌丢人,他更不会。
“还不请罚,等什么呢!”
“是,呜~”
还没开始后背就挨了火辣辣一记,祁叙跟着一抖回想沈确方才为他总结的错处出声请罚道:
“关旎不该算计师兄鲁莽行事,请师父重罚。”
单薄且白皙光滑的后背,横亘着一道红色肿痕,昭示着主人正承受的痛楚。
祁叙双手自然垂在身侧,等待痛楚降临。
痛苦如期而至,一记一记犹如刀劈。
之前总觉得师父为每个人选了不一样的规矩,定有偏颇。
刑杖最难挨,藤条竹条最轻便,可他还是想错了,大师兄几乎没挨过几回刑杖,即便被罚,沈确也心中有数。
衡量惩戒力度的绝非规矩本身,而是沈确心中的那杆秤,他自有权衡。
上回他被四师兄这根竹条抽的满地爬,犹记得这根竹条的威力,火舌蔓延一般,每一道都锋利无比。
可这会儿竹条在沈确手里,犹如钝物,每一记都是闷闷的疼,却非撕破皮肉的凌厉。
这不该是竹条该有的痛楚,除非沈确用了巧劲,在竹条快要接触皮肤之时,用狠劲压下去,而不是靠本身的韧劲刮破皮肤。
痛的实实在在,连呼痛声都是压不住的嘴角溢出,听起来可怜巴巴。
“师父,饶了小师弟吧,此事他有合理的理由疑心,并非不可饶恕之错。”
这一记记何止是鞭笞小师弟的背,鞭的更是苏围城的心。
师父平日不屑用计,更不准他们耍心眼,可师父的心思往往深如海,不可测,此时只能分辨出,小师弟痛的实在,他也坐立难安。
沈确像是在等苏围城开口,话音刚落便收起竹条,戳了戳祁叙后腰,厉声说道:
“若非你四师兄求情,今日便是眼泪流干也绝不能轻易饶了你。”
祁叙抬袖抹了抹蓄在眼眶尚未来得及落下的眼泪,扭身恭敬谢道:
“四师兄宽容,关旎深感惭愧,日后四师兄有难处,若是不拿关旎当外人,尽管吩咐便是。”
沈确听了这话欣慰的扬了扬嘴角,原以为祁叙多少会受废太子影响,可见祁叙心怀坦荡,哪怕不在高位,依旧是能担得起责任的男子汉。
一顿不轻也不算重的责罚,算是对这件事做了个了断。
如祁叙猜测那般,方才的钝疼的结果便是后背遍布肿起的愣子,却并未破皮流血。
以至于他能咬牙自己穿好衣物,还得跟着沈确去暖园。
“师父,我不想散心了,咱们回去吧。”
去暖园的路上,伤口被衣物磨的生疼,祁叙小声央求道。
沈确手背身后,健步如飞,全然不顾得跟着小跑才能跟上他脚步的伤者。
“你自己回吧,为师要留在暖园用午膳。”
最高端的诱惑方式,往往不含任何技巧,只有真诚。
谁能拒绝在这寒冬腊月的天里,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那您等等我嘛!”
沈确的确留在了暖园用膳,午膳过后便将祁叙留在暖园,嘱咐庄少隽替祁叙上药,自顾离开。
朝中乱成一团,皇上这一波釜底抽薪打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改变了原本稳定的朝局,各帮派之间又重新活络起来。
自父亲过世,沈家大不如前,他不愿回沈家,沈家也当他不存在。
祁叙不知道的是,沈家如今的掌事人是沈确大哥,亦是二皇子党羽。
他本不愿过问朝廷之事,奈何祁叙深处漩涡中心,奈何沈家牵扯其中。
瑞王计谋不深,却舍得下功夫,四处笼络人心。
如今太子被废,京城的这些皇子,能堪大任的不多,瑞王敢狸猫换太子,便是笃定皇上若废了太子,他便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殊不知,他早已被皇上严控,等待他的只有末路。
瑞王若覆灭,其党羽一派又如何能幸免?
害怕自己被牵连事小,就怕皇上疑心他将祁叙留在书院目的。
帝王心深似海,饶是他机关算尽,也不及皇上半分。
书院教给祁叙的是堂堂正正做人,成为端方君子,可身居高位者,深陷权力旋涡,需要的是冷酷无情,杀伐果断。
他到底是对是错?
沈父在世时,在太仆寺任职,乃从四品官职。
大哥沈显文乃工部的员外郎,不过从六品。
若非上赶着抱紧瑞王大腿,恐怕瑞王绝不会多看他一眼。
最终沈确还是没去沈家,既早已断了联系,何必多生事端,只吩咐乌逵派些人守着沈家,若出了事稍加帮衬便是。
祁叙和庄少隽闲聊着,实则坐立难安。
伤还未好全便急着添一顿新伤,再将他丢在暖园,八成进宫去见父皇了。
作为沈确的徒弟,被他护在羽翼下无可厚非,可作为将来陪伴他一生的爱人,便说不过去了。
沈确,你这般护着,我永远都长不大。
见过了各位师兄,了却恩怨之后,祁叙艰难作出决定,去见父皇。
皇权争斗是他生下来便不可避免的战争,将沈确和书院牵扯其中,是因他对沈确和师兄们的不舍。
如今他大势已去,书院岌岌可危,是时候该他独自面对了。
趁着五师兄去方便,祁叙回了趟凛园。
许久没回来,屋内依旧温暖如春,干净整洁。
长海正在为他收拾衣物,祁叙围着凛园来回转了好几圈,直到眼圈红透,身体也冻得麻木。
“公子,带长海一起去吧,遇事还能有个照应。”
祁叙拍了拍长海后背,笑的僵硬:
“凛园是我的家,替我好好守着,我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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