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子下了山,来到洞庭湖边。天雪寻思这么多人如何能回到长洲?好在影月虽然受伤虽重,行动却还自如,便让她约束众人在此等候,莫要再招惹是非。自己去夏口找了一条大船,众人坐船顺流而下,直接出海,又在海上航行一个多月方才抵达长洲。
长洲岛众姐妹见他归来,还带一大帮伤员,急忙帮忙安顿。三姐映玉也逐个替众人医治,好在大部分人只是受了些皮外伤,问题不大。只是影月伤情比较严重,八尾仅剩四尾,法力丧失了一半,只怕短期内难以恢复。映玉替众人先看了病情,敷了药,安排休息。待伤好之后,安排各自回岛复命。
影月的伤势一时也急不得,便安排先好好休息,再想办法。天雪觉得子佩有反常,便也请映玉诊断一番。映玉道:“这位姑娘看起来一切正常,只是反应有些迟钝,像是受了惊吓所致。公子不必担心,随后代我好好替姑娘诊治。”天雪听此,放下心来,谢过映玉,安排子佩休息。
便在此时,有人传青后有请。天雪让子佩休息,自己去见青后。来到议事厅,众姐妹都在,只是影月受伤,不便前来,问起事情起因。便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众姐妹听后,均觉得天雪为了十岛之事冒着天大的风险,最后为了救人还和人族闹翻,只怕以后人族已经容不下他,更加佩服,最后又听说子佩姑娘便是他苦苦寻找的爱人,有的是羡慕,有的感动,还有的甚至有些嫉妒。
青后道:“公子此行为了十岛之事,冒天下之大不违,长洲岛五万民众,皆感谢公子之恩。从此以后,长洲岛皆听公子调遣。”其余姐妹也是抱拳道:“愿听公子调遣。”天雪回礼道:“各位莫要如此,在下只是做该事的。以后之事还请各位互帮相助,不存在什么调遣之言。”
青后知他个性,再说下去,他也不会接受。便又道:“公子此行虽然风险太大,但是收获不小,十岛之事已然有了眉目。”天雪道:“不错,下一步便要与东方三岛展开谈判了。”青后点头道:“好,我这便安排人去袓洲、瀛州、生洲,有了聚窟洲和凤麟洲作为筹码,不怕他们不同意。”天雪道:“虽说如此,但也不能太过高傲,否则只怕弄巧成拙。”青后道:“嗯,此事我会小心的。”停了一下又问道:“接下来如何,公子还要去聚窟和凤麟二洲吗?”天雪道:“在下必须要走一遭,取来龙筋凤血,便替狮王和天知,还有影月姑娘医治。”青后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道:“既然如此,公子务必小心。”天雪答应了。
然后又向映玉道:“三妹,天雪公子是我们的大恩人,你务必替子佩姑娘好好看一看,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说。”映玉应道:“是,大姐。”天雪谢了。青后虽然安排了宴席庆祝,但他担心子佩病情,也没有太多的心情,随便吃了一些便回了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便请来映玉替子佩诊断。映玉从头至尾,细细诊断一番,越看脸色越发有些凝重。天雪不禁开始担心起来。随后,映玉让他回去,独自在屋内诊断。
天雪有些不放心,不太想走。映玉道:“公子,我们都是女孩子,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不方便。不过公子请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替子佩姑娘诊治的。”天雪无法,只得回房等待。
回到房子,只觉心神不宁,想着映玉的脸色,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心砰砰跳个不停,可偏偏又不知情况如何,急得他在屋内走来走去。直过了二三个时辰,突然有人来报,言青后有请。
天雪急忙来到议事厅,又见众姐妹在此,感觉有些奇怪,忙问映玉道:“子佩她怎么样?”映玉并未答话。天雪又看了众姐妹一眼,个个脸色凝重,但却都不开口。天雪预感不妙,着急地大声问:“子佩她到底怎么啦?”青后道:“公子莫要着急。”向映玉道:“三妹,你还是把实情告诉公子吧!”天雪更是着急了,望着映玉,就等她开口。
映玉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刚刚才替子佩姑娘细细诊断一番,发现子佩姑娘虽然行动语言一切照常,但是她的灵息全无。”天雪不懂,问道:“灵息全无是什么意思?”映玉道:“公子是人族,人如果生病受伤,凭脉息便可诊断,而我们妖族则是凭灵息进行诊断。因为妖族凭借气息修炼人形,必定会有灵息存在,灵息的强弱也看出其身体状况。”
天雪道:“说得半天,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说她灵息全无是什么意思?”蓦然大惊,颤抖的问:“你是说她……”映玉望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天雪心神大惊,如遭雷电,厉声言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明明好好的,能吃能动,怎么会死了呢?”映玉道:“我也希望我错了,可是我反反复复查了十余次,没在子佩姑娘体内发现一丝灵息。如此说来,也只有这一种可能。”天雪道:“你一定是搞错了,你没看她行动一切如常吗?”
青后接道:“此事三妹与我说时,我也感到非常奇怪,但是后来我想到一事,不知公子是否知晓?”天雪道:“何事?”青后道:“据说人族修炼之中,有一门派,擅长各种符咒。传言其门派内有一种符咒,叫做傀儡符。中咒之人,宛如傀儡,行动一切正常,但却……”虽未继续语言,但众人已然明白。
天雪道:“你是说金坛华阳洞天?”青后点头道:“据说其派乃是半仙界中琴棋书画四绝中的一派。”听了此言,他的心不由往下沉,在君山上闯关之时,第一关中出了琴、棋、画三派,唯独没有出现书派,自己当时并没在意,原来此派竟在暗中下了毒手。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开始相信了,只不过他一时实在无法接受。
素馨见他不说话,心里担心,便出言安慰道:“公子,莫要太过伤心。”天雪沉默良久,才缓缓的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映玉道:“我发现此事后,未敢轻举妄动,便来找大姐商议。大姐也觉得此事太大,只怕瞒不住你,只得实言相告。”天雪一言不发,直接出了议事厅。众姐妹怕他出事,急忙跟了过去。
天雪来到子佩房间,推门而入,只见子佩坐在床边,十分安静,双眼混沌,表情也有些木讷,但是这一切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只觉得子佩依然还活得好好的。不禁慢慢走上前去,抱住子佩。众姐妹见此,也不好打扰,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能在门外等候。
良久之后,映玉慢慢走了进去,轻轻的道:“公子,那傀儡符只能在体内停留两三个月,到时肉体会被符咒慢慢吞噬,最后什么也不会剩下。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不如现在便将那符咒取出来,还可留个……”下面没说,他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当下再也忍不住,一声怒吼,冲出房间,向外奔去。也不辨方向,只是单纯要想奔跑,直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也不愿意停下。也不知跑了多远,最后竟来到长洲最大的大树之前。他也不停步,一个箭步便向上奔去,不消片刻便已经到了树顶。
此时,四下无人,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良久之后,直哭到筋疲力尽,声音嘶哑,到最后,只剩下哽咽了。
便在这时,突然有人在他耳边说道:“你感到痛苦了吗?”声音甚是陌生,不禁让他一惊,抬起头来,见一女子站在面前,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谁,便问道:“你是何人?”那女子道:“公子好生见忘,这么快便不记得我了?”天雪心情烦躁,又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
那女子向上指了指。天雪抬头望向天空,道:“你是天城的人?”女子点了点头。他这时似乎有些想起来了,好像曾在天城见过,那便是站在金帝左边的女子。当下冷冷的道:“原来是你,却不知阁下找我何事?”那女子道:“我见公子如此痛苦,特意来安慰公子。”天雪道:“安慰我?”那女子点点头,道:“公子只知我是天城之人,却不知我在天城掌管何事。”天雪道:“何事?”那女子道:“金帝命掌管世间姻缘。”天雪听了此话,心里萌生一丝希望,忙问道:“你能救子佩吗?”那女子道:“人死不能复生,我没有那个能力。”天雪顿时泄气,当下没了心情,没好气的道:“那你如何安慰我?”
那女子幽幽的道:“公子知道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是什么吗?”天雪摇了摇头道:“不知。”那女子道:“公子如今这番痛苦,还不曾明白吗?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便是爱情了。”天雪细细回想,不禁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大声问道:“既然你掌管世间姻缘,为何偏偏我要拆散我和子佩?”那女子道:“公子错怪我了,因为我牵的并不是这条线,你们的姻缘与我无关。”天雪道:“那是何人?”
那女子道:“此事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却还不能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何才能不痛苦?”天雪有些怀疑,道:“除非让子佩复生,否则绝无可能。”那女子道:“世间爱情,我见多了,分别之时往往十分痛苦,但是大多数人最后还不是过完了一生?”天雪不言语。
那女子又道:“医治这种痛苦,有两种方法。”天雪道:“哪两种?”女子道:“一是时间,时间久了慢慢就淡忘了,就不会再痛苦了。”天雪冷然道:“那另外一种呢?”那女子继续道:“另外一种便是新欢,爱情的痛苦便要用爱情去治愈。我没法掌控时间,但可以掌握姻缘。只要你愿意听我的,以后永不会再会受到爱情的磨折。”
天雪问道:“听你的?不知如何听你的?”那女子道:“你的姻缘马上就到了,为何不好好的把握呢?择一人白首,选一岛而居,何必弄得如此痛苦呢?”说完,慢慢飞身离开。天雪有些不明白,忙问道:“什么姻缘就要到了?你指的到底是何人?”那女子并不答话,飞到空中,消失不见。
天雪想去追,但是刚刚累得全身无力,无法追赶,只得眼睁睁看那女子飞走。他不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难道天城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派人来劝说自己?当下也没有心情想太多,见天色已晚,遂又慢慢下了大树,走了回去。
众姐妹一直守着子佩,见他平安归来,不禁放下心来,只是也不敢再提子佩的事,更不敢轻易出言安慰,怕又勾起他的伤心事。
天雪见了众人,什么也没说,慢慢走进子佩的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子佩如今状况他也清楚,也明白后果,只是他一直舍不得,他怕子佩一走,自己又成了孤岙一人,所以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现在只能做的便是陪在她身边,不离半步,守得一时算一时。
如此过了三天,天雪突然找到映玉,缓缓地道:“烦请姑娘帮我取出子佩体内的符咒。”映玉有些心疼,但也无法,问道:“公子想清楚了?”天雪点了点头,再不言语,慢慢转身离开。映玉知他心里十分痛苦,突然感觉自己好无能,竟然连自己恩人的爱人也救不了。
天雪回了房间,打坐起来,想起小时候师父一直教自己的吐纳之法,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回想起以前,从自己遇到子佩之时想起,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还没过上几天相聚的日子,现在却要永远的分离。
这一次,他的心感觉比上次分别时还要痛苦,犹如一把小刀上扎在心上,每想起子佩一分,那小刀便扎一下。他每次都想努力使自己分神,想想别的事情,但是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找到子佩,自然又情不自禁的联想到她。
他一直想不通,自己明明在客栈里安排好了一切,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出门,自己会平安回来找她的,可她为什么就是不听呢?可她偏偏要出去寻自己,也许当初在河北之时,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听她的,就应该将她留在河北。可是他也自己舍不得分离,更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想到此处,又开始责怪自己,觉得自己心太软,若硬起心肠拒绝,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他突然又想到自己在王屋山,素玄对自己说过的话,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命吗?
如此反反复复,总不是停的在想着子佩,别看他表面上看去非常平静,但内心却是思绪千万,心潮彭湃,内心煎熬无比。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顿时晕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醒了过来,身边空无一人。原来众姐妹不忍心打扰他,并没有派人过来,想让他安静一会。他慢慢地坐了起来来,深吸了一口气,运行一周天,感觉恢复一些体力,便慢慢来到子佩的房间,却见六妹晴雪守在这里。
晴雪见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禁有些担心,忙问他怎么啦!天雪摇了摇手,走到床边,见子佩静静地躺在床上。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的动静。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
晴雪道:“三姐说,已帮子佩姑娘取出体内的符咒,正想前去通知公子,看接下该如何办?”天雪似乎并未听到,只是呆呆看着子佩。见她脸色如常,一动也不动。他似乎又回到二人初次相见之时,又感觉到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顿感胸口犹遭大锤,重重地击了一下,两眼一黑,一口鲜血再次喷了出来,再次晕了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有人在喂他水喝。那水的味道却是十分奇怪,又酸又苦,实在难以下咽。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却见子佩坐在床边,激动地一把抱住,嘴里直喊着:“子佩,子佩,别离开我!”那女子先是挣扎了片刻,听到他的叫声,才慢慢地不再挣扎了。
过了许久,那女子轻轻道:“公子,再喝点药吧!”天雪听着声音不对,忙松开手细细一看,原来并非子佩,而是十姐妹中最小的双霜,急忙缩手,双霜也慌忙退开。二人对视一眼,不禁有些尴尬。
又过了许久,双霜将碗递了过来,轻轻的道:“公子,这是三姐特意为你调配的药,你再喝一点吧!”天雪本不想喝,但是此时也不好拒绝,只得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硬着头皮,将药喝完。
双霜接过空碗放下,问道:“是不是很苦呀?”天雪道:“不但苦,而且酸,还有一些其他的怪味。”双霜抿嘴一笑道:“三姐还担心你不愿意喝呢,还好你全都喝了。不过没关系,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天雪有些奇怪,问道:“什么?”
双霜又端过来一只碗,碗中有些粘稠的东西。天雪接过来闻了闻,不禁苦笑道:“原来是蜂蜜呀!”双霜道:“三姐配的药可苦了,我生病了就不喜欢喝,后来大姐给我找了这个,喝完药再喝点它,就一点也不苦了。”天雪叹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苦还受得了的,不必用它甜口了。”
二人正说,映玉正好推门进来,见此他醒了,忙问道:“公子醒了,感觉如何?”天雪道:“好多了,多谢姑娘良药。”映玉道:“哪里的话,公子为了我们的事,费心费力,照顾公子也是应该的。”天雪道:“多谢大家,让大家为我操心了!”映玉道:“公子一定要保重身体。”
天雪叹了一口气,停了半晌,缓缓地问道:“子佩怎么样了?”映玉道:“大姐怕你再见子佩姑娘时伤心,何况人死总归要入土的。于是便作主,将子佩姑娘葬在了香塬。”说完望着他,怕他又伤心或者生气,然而却见他静静地一言不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之后,天雪才缓缓的道:“多谢大家了,我想去看看,可以吗?”映玉道:“公子身体不适,不宜活动,不如等身体恢复再去如何?”天雪起身,道:“我现在就想去。”二人扭不过他,只得搀扶着,走了出去。
二人扶着天雪,走一会歇一会,直走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来到香塬。只见到处开满鲜花,五颜六色,形状各异,四处鸟语花香。
天雪来到坟前,只见立了一石碑,写着“子佩之墓”,望着坟墓,许久一言不发,两位女子也不知如何劝解,只能陪他站着。直过了一两个时辰,他才缓缓的道:“谢谢你们为她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映玉道:“公子何必言谢,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了。”
便在这时,只听见有匆匆的脚步声而来。走近一看,却是其他众姐妹。原来众姐妹去房间看望他,却不见了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来了这里。怕引起天雪的伤心事,再出岔子,急忙赶了过来,见他无事,才放下心来。
青后道:“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保重身体是第一要务。”天雪不言,缓缓的点了点头。这时,只听九妹白冰道:“公子,二姐也来看你来了。”天雪知道影月受了重伤,一直在休息,忙上前道:“姑娘身体不好,应该好好养伤,怎么能随便乱动呢!”影月道:“公子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点小事不算得什么。何况我也想来祭拜一下子佩姑娘。”天雪道:“多谢姑娘。”影月在白冰搀扶下,对着子佩的坟墓,拜了几拜。
拜完之后,对天雪道:“公子,我知道此事不管落在谁的头上,都不免与公子一般。可是我还是想劝公子一句,世间之事,还有很多等着我去尝试,未来还很长,我们要不停走下去。”天雪道:“为什么?”影月道:“因为我们活着就是为了不断的尝试。”天雪道:“我们活着就只是为了尝试吗?”影月道:“也许公子有不同的理解,但是我认为就是这样。”天雪停了半晌道:“也许你说的对。”影月道:“公子,回去吧,这里风大。”天雪点了点头,随众姐妹一同回去休息养伤。
69書吧
如此这般,大约月余。天雪在众姐妹的照顾下,身体恢复了七八成。只是他心结还是难以解开,一直郁郁寡欢,心情不佳,所以一直无法恢复到正常状态。众姐妹十分担心,但是思来想去,也没有好的办法。
却说这日,天雪正在房间休息,七妹暗叶前来禀报,言道:“公子,我今日奉命巡岛,发现有一人族姑娘闯岛,遂上前查问,她却说是来找你的。”天雪不禁有些奇怪,问道:“人族的姑娘?找我的?”暗叶点了点头,道:“那姑娘指名道姓,说是来找天雪,那必是公子了。”天雪道:“她叫什么姓名?”暗叶道:“她不肯说,只说要见你。”天雪道:“人在何处?”暗叶道:“已经带到门外。”天雪起了好奇之心,道:“便请带进来吧!”
不一会儿,暗叶便带了一女子进来。天雪一看,吃了一惊,道:“流苏姑娘,你怎么到此?”那女子正是流苏,见了天雪,甚是欢喜,张口欲叫,却见有别人在此,又闭嘴不言。暗叶见此,已然明白二人相识,遂放下心来,道:“既然是公子故友,我便不多打扰,有事公子尽管吩咐。”天雪道:“多谢姑娘。”
送走了暗叶,天雪又问:“流苏姑娘,长洲距大陆有万里之遥,你是怎么一个人跑来的?”流苏见只有二人,再也忍不住,一把扑到他怀中,嘤嘤地哭了起来。天雪甚觉尴尬,想要安慰一番,却不知如何开口。想要推开,又觉不忍心。
流苏哭了许久,才慢慢收住。天雪道:“怎么啦?一路上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了?”流苏哽咽的道:“你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让我找得好苦,险些见不到你了。”想起一路上,受尽海浪颠簸,差点葬身鱼腹,不禁又哭了起来。
天雪好言抚慰,觉得这姑娘不似原来那么爽快,倒是多了一些女儿姿态。不过想想也是,毕竟还是女儿之身。流苏哭了一会,将心中委屈发泄出来,方觉好受一些。
天雪见她好了一些,又问缘由来。流苏这才慢慢讲了起来,道:“其实那日君山之上,我也在其中。开始人多,我没法出去见你。后来想去找你,却被师父拦住。师父说他已有主张,让我不必担心。第二天,我偷听到师父与其他人讲话,才知道你被困在画中。于是才想了办法,将那五色道人灌醉,偷了他的笔。本来打算救你出来,谁知道你也喝醉了!我又被怕师父发现,没办法,只好笔放在你身边,自己先回去了!”天雪听完,甚是感慨,道:“原来那乾坤笔是你拿来的,姑娘又救了我一命,只是在下无以为报。”流苏道:“谁让你报答了。”说罢转过身,不去理他。
天雪言语短,一时不知说啥。流苏过了半晌继续道:“后来,师父受了伤,我为了照顾师父,也没时间去见你。听说你救众妖,便下山去了。等师父伤好了,我打听了好久,只打听到你们坐船出了海,却不知去了哪里?”天雪道:“那你是如何寻到这里来的?”流苏道:“当时我找了一只船,想出海找你,却不知方向,后来误打误撞就到了这里。”
其实流苏并没有说实话。原来在途中,突然出现一人告诉,并告诉她,她的心上人此时生了重病,就在东南方的长洲岛上,最后还交待不可对他说起自己,否则此行将空走一趟,说完便消失不见。于是,她便找了一艘船,只身前来。如今见了天雪,担心那人语言成真,便并未对他说起。
天雪听了,心里虽然还有疑惑,但仍是十分感动,道:“在下区区贱命,三番五次劳烦姑娘,实在是无以报答。”流苏不言语,心里却想:“你知道我对你好便好了!”过了片刻开口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说罢从背上取下一葫芦,递给他。天雪接了过来,打开一闻,却是酒。
天雪道:“哪里来的酒?”流苏并未回答,却道:“你尝尝。”天雪倒了一杯喝了,顿觉入口辛辣,回味之下,却有余甜。想了半晌,故意言道:“这酒好像在哪里喝过?”流苏佯怒道:“你这么快便忘了?”天雪笑道:“这是你我相见之时,在西城时喝的酒。”流苏转怒为喜道:“原来你故意骗我,我辛辛苦苦给你带的酒,你若是尝不出来,以后便再也不给你带了。”天雪心想,她也不知道我们何时能相见,然而见到之时却能拿出酒来,说明她每次出门都会想到给我拿酒。想到此处,又是一阵感动。
天雪正值感动之际,流苏突然大叫一声,吓了他一大跳,手中的酒差点全洒了,忙问怎么啦?流苏道:“听说你受伤了?我怎么给你酒喝呢?”说完,便从他手中夺了酒,又问道:“你现在怎么样了?好点没有?”天雪虚惊一场,不禁微笑道:“已经快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生龙活虎的吗?”流苏上下打量一番,见他举止如常,才放下心来,道:“当真好了吗?让我看看。”说罢,便来摸他的脉。
天雪伸出手来任她把,言道:“你什么时候当了医生,学会看病了?”流苏嘻嘻一笑道:“我学师父的模样,其实我啥也不会,只是做做样子。”天雪哭笑不得,觉得这姑娘可爱之极,与她相处,不知怎得,总会被她逗乐。
二人正说着,却见青后带着众姐妹进来。流苏有些害怕,躲在天雪的身后。青后道:“公子觉得如何了?”天雪道:“多谢大家照顾,在下觉得好多了!”青后望着流苏道:“这位姑娘是?”天雪接道:“这位是流苏姑娘,是我一位朋友。”青后上下瞧了一眼,道:“瞧这位姑娘身手,似乎也是修炼之人呀!”天雪想了想道:“不错,流苏姑娘乃是太玄总真洞天的弟子。”
四姐破香道:“如此说来,二姐受伤,定与她相干。”说罢便要上前动手。青后制止道:“四妹,不可如此鲁莽,流苏姑娘与公子是好朋友,不可伤了和气。”天雪道:“影月姑娘虽是伤在太玄总真门下,但与流苏姑娘无关,大家岂能将怨气撒在她的头上。”五姐潜云道:“是呀四姐,公子说得对,二姐又不是这位姑娘伤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咱们要报仇便找正主才是。”
流苏却接道:“那妖女便是我师父伤的,你们要报仇,只管冲本小姐来,我可不怕你们。”破香听了此言,顿时大怒,飞身上前,便要去抓她。天雪急忙拦住,向青后道:“青主,此事确与流苏姑娘无关,何必如此。”青后叱退四姐,道:“公子不必担心,流苏姑娘是公子的朋友,便也是我们的朋友,可放心在此。”天雪谢了。
青后闻到酒道:“公子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喝酒的好。”天雪道:“多谢青主关心。”青后道:“这便来看看,公子无事便好,我等告辞。”天雪谢了,送了出去。
流苏见此情景,有些不开心,道:“你为什么要与这妖怪混在一块,你难道不知道这些都是坏人吗?”天雪道:“其实这些人也不全是坏人,就如人族一样,也不一定全是好人,你说是吗?”流苏无言以对,半晌道:“哼,我不相信她们有好人!”天雪叹了一口,明白他们对妖族还是有误解,自己也一时解释不清。
流苏见他叹气不言,也有些不高兴,双方都不言语,气氛不免有些尴尬。半晌之后,天雪开口道:“你这些天出来,你师父师兄知道吗?”流苏道:“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他们不知道!”天雪道:“你不怕师父师兄担心吗?”流苏听了此话,脸色一变,道:“你是不是想赶我走?”天雪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流苏一跺脚,转过身去,带着哭腔道:“我看你就是想赶我走。”
天雪道:“我是怕你待在这里,会不习惯,何况你又不喜欢这些人。”流苏道:“这些不用你管,我就问你,是不是想让我走?”天雪道:“那当然不是。”流苏这才转恼为喜道:“我想也是,我跑了这么远的来找你,你怎么能忍心赶我走呢!”天雪一时语噎,过了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那这样吧,我让她们在旁边收拾一间屋子,你暂且住下。”流苏点头称好。
当下,便让众姐妹安排她也住了下来。流苏性格开朗,看在天雪的面子也不与她们争吵,众姐妹也看在天雪面子不与她计较。双方少有来往,相安无事。不过流苏一刻也闲不住,岛上也无其他熟人,每天缠着天雪陪她去游玩。这长洲岛属东南方,气候温暖适宜,物产丰富,各处的景色也十分优美。天雪也知她在岛上只身一人,无人陪伴,想她千里迢迢来找自己,又怎能拒绝她的要求呢?
如此一来,天雪被她带着四处游玩,心情不禁也好了许久,伤势也恢复十分迅速,不到半月时间,已然痊愈。
却说这日,青后召集众人议事,言道:“公子,我们这一次派人到瀛州、袓洲、生洲三岛谈判,各位岛主的态度缓和了许多,虽然没有明确,但可以看出来,他们还是有愿意与我们合作的。”天雪道:“他们态度好转无非有两点原因,第一,元洲、玄洲、流洲以及炎洲加上我们长洲,已经形成五对三,他们自然不能轻视。第二,还是看中了我们身后的利益。”
青后点点头道:“不错,公子说得有理。”天雪道:“但是他们没有明确态度,也无非是在等聚窟和凤麟二洲的消息,若二洲顺利平定,他们便能从中捞到好处,当然愿意合作。若是不能,他们肯定会转变态度。”青后道:“说来说去,还是利益问题。”天雪道:“是呀,眼前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平定聚窟、凤麟二洲。”青后道:“公子认为我们该怎么做?”天雪想了半晌,缓缓的道:“还是我再走一趟吧!”青后道:“公子可有把握?”天雪点了点头,手里有了神兵利器,心里自然有了底。何况狮王、天知、影月等人都需要龙筋凤血救治,他必须得走这一趟。
青后又道:“以我之见,不如召集各岛兵力,同供对付二洲。”天雪道:“如今各岛兵马,难以集齐。炎流无兵可用,玄洲和元洲只会假意出兵,不会真正实力。至于东方的祖洲、瀛州、生洲恐怕会推托,能出兵的只有长洲和流洲。”其他姐妹众也觉得有理,不禁点头。
青后道:“但是公子一人去太过危险,既然他们不愿意去,我们出兵便是。”其他姐妹听了,均表示愿意一同前往。天雪道:“不必了,那龙凤是天地初生时的神兽,其发出的叫声就连风雷都会害怕,你们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众人听了有理,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去了反而会拖累他,只好作罢。
众人商量罢,天雪回去,却又碰见流苏来找他出去游玩。天雪慎重的道:“流苏姑娘……”流苏打断他道:“别姑娘长姑娘短的叫,多生份呀,就叫我苏苏或者跟师父一样,叫我苏儿。”天雪觉得有些尴尬,只好道:“我还叫你流苏吧!”流苏不情愿的道:“好吧!”天雪继续道:“流苏,你已经出来多时了,师父师兄都很担心,还是回去吧!”
流苏听了此话,瞪大双眼瞧着他,大声道:“你又想赶我走?”天雪吓了一跳,好言道:“不是要赶你走。”流苏打断他的话道:“这次我听得真真的,你说了还是回去吧,那不是赶我走是什么?”天雪无奈道:“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一个人待在这里,肯定会不习惯的。”流苏道:“你要去哪?我也要去。”天雪摇摇头道:“那不成,太危险了,我不能带你去。”流苏道:“危险?既然危险为什么还要去?”天雪沉默片刻,沉重的道:“我知道危险,可是一定要去。”流苏问道:“为什么呀?”天雪想了半晌,道:“此事一时难以说清楚,总之我必须得去。”
其实他也想了许久,自己为什么要去?这里的事情一开始跟他并没有关系,先前子佩活着,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必须要管。如今子佩不在了,已经失去了要管的理由。
他想到自己和子俩已经没办法相守了,可那么天下还有多少这样的悲剧,天下不公,使多少人失去自己心爱之人?自己与子佩仅仅天下千千万万有情人中的一对而已,他不愿意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他想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改变天下,改变这世上一切不公道。他想到子佩,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去做,如此才能对得起子佩的爱。
流苏见此法不行,只撒娇道:“你不在这里,她们肯定会欺负我的,你看我跑这么远,就是为了见你,你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任人家欺负吗?”边说边要哭了出来。天雪见了此情,不禁心软,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你还是回去吧!”流苏道:“我偷偷跑出来,师父师兄知道了肯定很生气,即使回去,也会被师父赶出来的,到时候无家可归,只能流落街头了。”
天雪一时没了主意,不禁暗想不如带着吧!流苏见他有所动摇,又道:“天雪哥哥,你放心我绝对不拖累你的,保证听你的话,你就带着我吧!”天雪听了此话,哪还能坚持,便欲答应。便在此时,他似乎看到了子佩在河北之时求自己情形,当时也是心软,结果如今落了个天人两隔。想到此后,不禁心中又复刚硬,道:“你要么回去找你师父,要么便在此处,她们会看在我面子,不会与你为难的。”
流苏眼见他便要答应,哪知突然反口,气得一跺脚,便跑了出去。跑了一会儿,转头看去,却见其并没追出来,更加生气。想到上次在长安之时,自己跑出去,等他来追,结果他没有追来。自己只好回了师门,结果还被师父责骂。如今又是这样,难道他心里一点都没我吗?见我这样生气,也不知道来哄哄我吗?越想越是生气,便再也不理他有没有追来,一口气跑到海边。坐在海边,埋头哭了起来。不哭还好,越哭越觉得自己委屈,自己为他做了这么多,但是他一点回应都没有。想到此处,越发哭得厉害了。
哭了许久,突然觉得有人轻轻地拍了拍自己背,她也不抬,哭得更加厉害。那人并未劝慰,就任由她哭。过了许久,流苏觉得奇怪,不禁抬头一看,并非她心中所想,却是一名女子,细细辨认,竟是当初师父打伤那个妖怪,不禁有些吃惊。
那女子正是影月,她本欲去看天雪,结果发现流苏从屋里跑了出来,而天雪也没追出来,以为他们起了争执,担心这姑娘一时想不开,便跟了过来。
影月见她害怕,便安慰道:“姑娘莫怕,我是天雪公子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流苏止住哭泣,道:“你是被我师父打伤的,难道你不恨我吗?”影月也与她一起,坐在沙滩之上,看着远处,道:“你师父的事,那也与你无关,不是吗?”流苏不相信地看着她,道:“你真的不恨我?”影月摇摇头道:“不恨。”流苏听了此话,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问道:“那,那你的伤好没好一些点。”影月道:“好多了!”流苏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二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大海。
过了良久,影月道:“你喜欢天雪公子是吗?”流苏心里确实如此,但被人突然问了起来,还是很不好意思,不禁道:“谁喜欢他呀!”影月道:“原来你不喜欢他呀,那她干嘛要哭呀?”流苏无话可说。
影月道:“其实我们都知道,你肯定是喜欢他的,否则怎么会不远万里来这里找他。”流苏红了脸,缓缓的道:“可是他一点都念我的好,还来气我。”影月道:“哦,他是如何气你的呀?”流苏聊了几句,顿觉得这女子还是亲切的,何况自己一人,心事憋了很久,不禁全盘托出,道:“他说他要出去一趟,我要跟他去,他却不愿意带着我。”影月道:“那你知道不知道此行很危险。”流苏道:“我知道,所以我更要跟着去了。”影月道:“其实我了解公子,他心里是有你的,只是怕你受伤,不愿意你去冒险,所以才会不带你。”流苏道:“可是我不怕危险。”影月道:“可是他怕,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爱人,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小心。”
流苏听到此处,心中一沉,问道:“你说他失去一个爱人是什么意思?”影月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流苏道:“不知道呀!”影月叹了一口气,她以前和天雪同行之时,也曾听过他聊起子佩的事情,知道他一直都很爱子佩,所以也很清楚这次他受伤的原因,也明白他心中痛苦,然而这种事情,自己也无能为力。好在这时候,这姑娘闯了进来,转移他的注意。就因为这姑娘性格开朗,才能帮助他走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流苏道:“你给我讲讲,可以吗?”影月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为什么还想知道?”流苏道:“他一直都在骗我,从我认识那天起就在骗我,但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候起我就喜欢上他了,我就想知道他过往。”影月道:“他一直都在骗你,你为什么不恨他,反而喜欢他?”流苏沉默了半晌,道:“我也不知道。”影月又叹了一口气,遂讲起了天雪和子佩的故事。
流苏听完之后,也觉得十分感动,也才明白那日在君山,他为什么拼死都要救她们出去。也才明白那神秘人说他受了伤,原来是这样。又想起那日师父与清源真君的商议,原来他们是在商量用符咒种入子佩体内,即使是他能闯过三关,也救不了她。最后看似赢了,其实是输了。想到这里,她越觉得师父的心思实在是太可怕了,居然可以想这种办法来对付他。为了赢,师父什么都做得出来。反而觉得十分对不起他,毕竟是师父害死了他最心爱的人。
想到此处,她现在反而能理解他了,却觉得他没恨自己已经错了。顿时有些泄气,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不愿意回应我,他应该恨我才对。”影月却道:“你错了,他并没有恨你,他也没有恨任何人。”流苏道:“为什么?”影月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爱天下的人,为此他可以付出生命,但是我从来没有见他恨过一个人,哪怕是伤害他最深的人。”流苏听得呆了,痴痴地听着,自己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影月又道:“他师父被人杀害,他也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知道该恨谁。如今,子佩也去了,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提过报仇。他好像天生就不会恨人一样,只会爱人,爱这天下所有的人。”流苏见她讲得甚是入神,充满了崇拜之情,不禁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他?”影月不禁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道:“我那种喜欢,并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而是发自内心的崇拜,他的这种人格,让人不得不喜欢他。”流苏道:“可是我觉得你并不止这些。”影月淡淡的道:“姑娘你多虑了。”流苏道:“是吗?”影月郑重点了点头道:“是的。”停了半晌又道:“你若是真的喜欢他就应该无条件的支持他,而不是现在像个小孩子一样,哭着闹着缠着他,明白吗?”流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影月道:“好了,我们回去吧!别让他担心。”流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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