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沿黄河而上,不日便来到华阴。此乃黄河最大拐点,从北而来,向东而去。秦岭也自此而变,越向西去,山势便越陡峭。来到此处,天雪心里也是不能静下来。想起临行之前大哥的话,不知何意?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眼,否则不能安心。
于是他转而向西南,不消几日,便已经进入西城县内。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身边的山势十分熟悉,方才想起,离卧虎山已不远了。遂催马而行,片刻之后,便来到第一次带流苏见风雷之处。
远远看去,山、地、林都未曾有什么变化,而如今人却变化太大,心中不禁感叹万分。便在这时,发现那块巨石之前,多了一座草棚。天雪心道:“如此大山,竟还有人居住,不怕野兽出没吗?”暗自奇怪。遂下马缓步向前,来到草棚之处。发现那草棚盖颇为精致,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不禁有些心跳加速,双眼顿时红了起来。呆呆的站了许久,方才整理好情绪,缓缓上前。却见门在关着,思索良久,轻轻的敲了几下,却并无反应,颇感失望。
站立良久,还是不死心。遂轻轻地推开门,室内虽然十分简陋,却也干净精致,果然是个女子居住之处,只是不见有人。遂又出来四周张望寻找,许久也不曾见人影,不禁有些气馁。
天雪只觉心情烦闷,没有了精神,方才走了不多几步,却感觉十分劳累,不禁一屁股坐在地上。却在这时,背后却有人道:“公子远道而来,何不进草舍坐坐!”天雪闻言,心中一震,这声音十分熟悉,当场呆住。感觉自己瞬间来了精神,忙转过头来。只见草屋门前站着一人,那模样却不是流苏还能是谁?只是与他初见相比,少了些许活泼。如今这样,倒似显得几分成熟。
二人相互凝望,过了许久,天雪方才缓缓的道:“你变了!”流苏也缓缓的道:“是呀!你也变了,瘦了也黑了!”天雪道:“你长大了!”流苏道:“人总是长大的。”天雪无言,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又过了许久,流苏道:“进来坐吧!”进到屋内坐下,却见桌上放了两杯水。流苏道:“渴了吧,喝点吧!”天雪端起来,放到嘴边,顿觉酒气冲鼻,却并非水乃是酒。他顿了顿还是仰头喝了下去,一股熟悉的味道直冲咽喉,往事顿时涌上心头。
流苏问道:“慢点喝,急什么?顿了顿又道:“好喝吗?”天雪道:“好酒呀好酒!”二人相视一笑,心中豁然开朗。流苏取来酒,再为他倒了一杯。二人方才打开话匣子,边喝边聊。问起她怎么会在这里?流苏断断续续讲了自己的事,天雪一边听一边猜,也大概明白了事情原委。
原来,那日天雪留书出走,刘秀便已明白,知他心中有人。也曾听他提及流苏,遂安排人员查访,了解到太玄总真洞天情况,知道青离子爱好权势,遂下了一道诏书,封其为护国大法师,青离子高高兴兴地接了旨意。刘秀遂又安排人,去接流苏,对其也说了天雪的情况,希望她能去洛阳,与之相见,但女孩子毕竟还是脸皮薄,不能再像上次一样,继续追着他走。遂对刘秀说明情况,并说在此等他。若是有缘,自会再见。若是无缘,那便任其自然。
天雪这才明白,为何大哥临走之际,特意嘱咐他到秦岭来看看。流苏边说边喝,刚才开始心情不错,酒喝得多了,话也多了起来,然而却是越说越生气。天雪心中愧疚,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不消一会,两人都喝得晕晕乎乎。流苏酒劲上头,满脸通红,说到最后,竟哭了出来。天雪只见流苏脸色红润,两眼含泪,心中大是不忍,借了酒劲,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流苏只觉大力涌来,顿时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心里再也抑制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天雪闻声,也是情不自禁流下了泪水。
良久之后,二人才平复心情,相互诉说相思之苦,直至深夜。
流苏情窦初开之际,爱上天雪,然后这几年的相思也让她十分痛苦,而如今得偿所愿,自是心情大好。第二日一早,便早早起来,为他准备了饭菜。天雪吃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心中突然一热,顿感温暖。流浪了这么多年,突然有了家的感觉。他抬起头,盯着流苏看,心中却是感慨万千。流苏看他盯着自己,不禁害羞地将头转了过去。
二人在此住了三天,天雪便将西去的想法与她说了。流苏在十岛之上待了许久,耳濡目染,也明白了天下之事,便要同他一起。天雪也舍不得分开,便也答应了,遂收拾了行囊,好在草棚内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便随手将门关上,上马西去。
自此,二人一路向西,从西城过汉中、往陇西而行。边走边看,一路上深入百姓之中,体察民情。陇西一带自古便是国之粮仓,粮食产量十分丰富,然而他们走了一路,却发现大部分百姓还是吃不饱穿不暖。问及原因,却是国家连年征战,青壮劳力都被强征入军,家中所留皆老弱病残,无力耕种。且又在隗器的治理下,赋税也是十分沉重,一年所产,两成都要上交,同时还有其他各种徭役、杂税等,导致民生凋敝,百姓食不果腹。
69書吧
时下,关中赤眉作乱,邓禹与冯异奉命在此平乱。赤眉军数败,想要进入陇西,却被隗器所阻,逼不得已返回长安再战,反而大获全胜,便趁机东归。于是西北之地,战火稍停。
二人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方才抵达天水郡。隗器便是在此自称西州大将军,此地地势险,易守难攻,是故此地少了许多兵祸,城内倒也颇为热闹。
二人便在此处安住了下来,天雪平日里无事,仍化作一个算命先生,在城中与人算命,打探消息。也曾去了安定、南安两郡查探,顺带还往羌人地盘走了一趟,如此花了一年多的时间。
却说这日回了天水,闲来无事,便在大街之上摆下摊子,与人算命。却见几名马贩牵着几十匹马路过。他曾在长洲读过天下物种书,其中《兽谱》中就详细介绍了马的各种习性,学到了一些相马之术,见其中有一匹良马。自己常年奔波,如今正好需要。
当下便上前询问,那马贩本就是出来卖马,一听有人买马,自然乐意。天雪本已经看中,却还是上前仔细打量许久,并问了此马的习性,马贩也都一一回答。随后又问起价钱,却扬言要价一万钱。天雪见他狮子大开口,摇了摇头假装要走。马贩忙拉住他问给多少?天雪伸出五指,马贩摇头。二人便当街讲起价来,最终以七千钱成交。
却在这时,突听有人道:“如此好马,我愿出八千钱。”天雪闻声看去,却见一人迎面而来,身形九尺有余,甚是魁梧,两耳肥大,鼻梁高挺,唇若涂脂。天雪微笑道:“此马已经有主,不如阁下再看看别的马?”那大汉却道:“你还未给他钱,他还未给你马,不算交易成功。我愿意出八千钱,你看老板更愿意卖给谁呢?”天雪道:“君子不夺人所好,阁下为何非要与在下争抢?”那大汉道:“俗话说宝马配英雄,看阁下瘦瘦弱弱,又不上战场杀敌。此马就是跟了阁下,也无出头之日,不如且让与在下,如何?”
天雪道:“阁下如何便看不起人呢?”大汉道:“非是在下看不起你,文人书生,便该写写文章。若今日是一卷书,则尽可让于阁下。”天雪道:“阁下如此说话,岂不是有些看不起人?”大汉道:“阁下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此等好马,便该到战场扬威。”天雪笑了笑道:“阁下口口声声说是匹宝马,看来必懂相马之术了?”大汉道:“在下不才,略知皮毛。”天雪道:“便请赐教!”
大汉走到马前,伸出手来,在屁股上拍了拍,又在背上摸了摸,再转到马前,仔细端详了许久,缓缓地道:“此马马蹄乌亮,左右均匀,小腿支撑有力,大腿肉质紧实,肋骨根根分明,背脊也是宽厚适中。重点是双目有神,鼻孔粗大,两耳略长,此乃良马之相。”天雪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倒也佩服,问道:“阁下可能看此年岁多少?”大汉哈哈 一笑道:“这有何难?”遂从马贩那取来一把青草,喂给马吃,片刻之后便道:“此马不过四岁半左右。”
马贩听此,竖起拇指道:“壮士好眼力,此马今年刚好四岁零八个月。”大汉向天雪道:“如何?”天雪道:“确实好眼力,不过在下想与阁下赌一把,谁若输了便出钱买下此马,赠与对方,不知阁下敢否?”大汉气上心头道:“怎生赌法?”天雪道:“既然阁下说此马是良马,那便由阁下骑此马,在下于这众多马中再选一匹,赛赛脚力如何?”那大汉看了看其他马匹,虽然品相不差,却均有所不及。他是天水郡出了名的相马名家,对自己非常自信。当此之时,自然不愿认输,便应承下来。
天雪道:“城中场地太小,你我二人出城去赛如何?”大汉应道:“好!”那马贩见过却有些为难。大汉看出来,便道:“老板尽管放心,不管输赢如何,你这一批马我全都要了!”马贩听此,顿时来了精神。
三人遂一同来到城外,让马贩证明,约定好赛程。天雪却在众多马匹中选了一匹十分瘦弱的马。大汉一看哈哈大笑,道:“此马若是能赢,我买下这些马一并送给你。”天雪道:“一言为定!”
二人骑上各自选的马,一同到了起点,做好准备。只听马贩一声令下,两马同时冲出。那大汉眼力果然厉害,刚开始两匹马还能齐头并进。不消片刻,大汉便已抢了先,天雪已然落后一个马身。再跑得片刻,已然被甩得越来越远,相差几里之远。
大汉胜券在握,十分高兴,眼看快要到达终点,突然发现一道白影从眼前窜了过去,不禁大吃一惊,仔细一看,险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原来那白影正是天雪,然而却不是骑着马,而是将马扛在肩上,迈开大步,向前疾奔,其速度竟然比自己所骑宝马还快。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到达终点。
大汉不禁又是吃惊,又是佩服,同时也是十分不服,道:“你明明说要比比马的脚力,怎么还能有如此比法?”这种事情他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时竟想不出更好的话来指责对方。天雪微微一笑道:“阁下只怕听差了,在下只说比比脚力,却从来没有说要比马的脚力,难道在下的脚力便不算脚力吗?”大汉不禁语塞,一时不知如何辩驳,更何况对方说的也是事实。
大汉睁着两只大眼,盯着天雪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不错,你说得不错。输了便是输了,总不能赖皮不成。”天雪以为他会继续辩驳,没想到这么快便承认了,倒也让他大为意外。
大汉又道:“我向你道歉,刚才的话我说得不对。不想阁下竟有如此本事,我是服了。”天雪拱了拱手道:“承让,承让!”大汉也拱手道:“在下马援,请问阁下高姓大名?”天雪道:“在下天雪,马兄承认了!”马援道:“天雪兄弟真是深藏不露,在下走了眼,竟然没看出高人来。”天雪道:“马兄过奖了。”
马援遂叫来马贩,将马全部买下,道:“即是如此,这些马便归阁下了。”天雪见性情也颇为豪爽,也是十分喜欢,便道:“方才乃是戏言,不必当真,更何况在下也不需要这么多马匹。”马援道:“即是如此,这匹宝马便归你了。你我相遇即缘分,去喝一杯如何?”天雪豪爽地应了下来道:“恭敬不如从命!”二人相视大笑。
三人回到城中,马援将马匹安排妥当,交割完毕。一同来到一家客栈,要了壶酒,一盆下酒菜,当下便喝了起来。
二人边喝边聊,天雪方才了解到,这马援乃是战国名将马服君赵奢的后裔,后因赵括长平战败,族人为了避难,遂改姓马服氏,经过几百年传承,便简化姓氏成了马姓。其祖父马通,在武帝时期也是朝廷大员,曾被封为重合侯,后因参与“巫蛊之乱”,被汉武帝诛杀。
马援从小便有大志,仗义疏财,曾在王莽时期做过新城大尹,后来新朝灭亡,便至陇西避难,其才华被隗器发现,便被任为绥德将军。
马缓见他一文弱书生,竟有如此本事,不禁令他十分震惊,同时也是充满了好奇之心。天雪觉得其人豪爽,遂说起自己在昆仑山修行一事,马缓方才大悟。
二人又聊到蜀中之事,不想马援竟然十分熟悉。天雪以言挑之,问起公孙述。马援道:“公孙述困坐益州,乃井底之蛙,妄自尊大,其势不可久长。”天雪遂问道:“今天下动乱,四方征战,何人可得民心而定天下?”马援道:“天下诸侯,皆碌碌之辈,赤眉失了民心,不久自败。公孙述井底之蛙,不足为虑。张步、刘永、李宪、秦丰皆小人得志,必不长久。”天雪遂道:“隗器如何?”马援借着酒劲道:“隗器志大而才粗,难成大业。”天雪又道:“洛阳刘秀如何?”马援叹了一口气,叹道:“早就听闻刘秀智勇双全,以三万破王莽八十万大军,后巡视河北,剿灭王郎,平抚河北之地。今已得大半中国之地,入主中原,天下早晚为其所得,只可惜无缘得见。”天雪道:“如今隗器与洛阳有联盟之谊,将军若想拜见,只需要说服隗器,出使洛阳即可,岂不简单?”马援道:“时机尚未成熟,隗器目光短浅,现在一心只想与公孙述联合,对抗刘秀,只怕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天雪见其酒醉,遂点头道:“马兄身在陇西,小心而言。”马援醒悟道:“在下醉矣!”遂岔开话题,聊起蜀中民情。
二人相聊甚欢,马援对陇西、蜀中山川地形、民间风情甚是了解。天雪恰好问起,马援也是敞开心扉,知无不言,不觉得天色已晚,遂分手告别。
第二日,天雪与流苏径直入蜀,这一去又是三年之久。二人携手,走遍蜀中大小山川,各种关隘,探明各处民情。到了成都城之时,天雪有了一种回到家乡的感觉。幼年之时,大元老人常会带他到此采购食物,而且他当年也是在此地被师父发现,才将他带回昆仑山修行,方才有了今天。只是感觉如今师仇未报,未免对不起师父。
二人还携手到蛮族一带探查。天雪曾与巨毋霸结仇,此行也是十分小心,不敢显露行踪,以免被九黎派发现,起了冲突。益州之地还是人才济济,奇人异士到处都是。宝仙九室洞天和虚陵洞天等皆在此处。幸好他们一路伪装得较好,并未被人认出来,自己也不主动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轻易出山。
约莫到了建武五年底,眼见年关将至。二人身在异乡,没有什么亲人,往年之时都是眼看着别家团聚,心里也十分想念家人。天雪也知道流苏必会想念师父,自己也想念大哥了,而且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便收拾行装,踏上了返程之路。
二人回到洛阳之时,马上到了年关。虽然走了许多年,但是刘秀安排的府邸还是正常有人在看守。管家看他回来也是十分诧异,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到真正确认了,方才安排下人,烧水沐浴。回到家中,心情自是十分舒畅。
第二日,天雪带着流苏进宫面见刘秀。刘秀见他平安归来,还带着自己妻子来,不禁心情大好。二人便聊起天下之事,如今天下各路诸侯已经基本被平定,仅剩陇西隗器和益州的公孙述了。天雪遂讲起了这些年游历陇西、益州之事,直到深夜。
刘秀事无巨细,更兼之陇西、益州的风土人情、地理、军事、生活都问得面面俱到。天雪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此,花了三天三夜的工夫,方才将自己的一路所见所闻讲完。
刘秀道:“如今天下东方、北方、南方皆平,就只剩下西方了。你带来的消息十分有用,我打算一开春便对隗器用兵。”思索了一会又道:“你看朝中何人都担此重任呢?”天雪道:“大哥手下名将如云,个个都是不世之才。此事还需大哥亲自定夺,小弟说不好。”刘秀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也是,你这一去便去了四五年,有些人难免有些陌生了。”
天雪似乎想起一事,道:“小弟突然想起一事。”刘秀道:“什么事?”天雪道:“小弟曾在陇西之时遇到一人,乃是隗器旗下的一名将军,长年居于陇西,对陇西的地势十分了解。谈吐之间,有将才之风。”刘秀道:“哦,隗器手下有如此人物?”天雪道:“不错,此人对隗器甚为不满,倒是对大哥你十分推崇。”
刘秀道:“此人是谁?”天雪道:“此人姓马名援,字文渊。”刘秀闻言,笑道:“原来是他呀!”天雪道:“大哥认识此人?”刘秀道:“两年前,隗器委派他为使者,要两地修好。我见东方战事频繁,无暇顾及隗器,便答应了。后来隗器也送来他的儿子隗恂来洛阳为人质,此人陪同,便一直留在洛阳。前段时间,此人上书,想要去上林苑屯田,我便答应了,现在一直在上林苑呢!”天雪倒也十分意外,道:“若是如此,最好不过,若有此人,攻打陇西,便要容易得多了。”刘秀缓缓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待过段时间,召来问问。”
眼见天色不早,天雪告辞。刘秀道:“马上就过年了,今年就带着弟妹来宫里吃饭吧,我们一家也一起团圆团圆。”天雪便答应了下来。
却说开春之后,天气转暖。刘秀准备开始用兵,遂召来马援,询问意见。自隗恂来当人质,便留马援一起。刘秀见他才华斐然,也是十分重视。而那隗器却是一直有称王称帝之心,知刘秀不会支持他,便转向了益州的公孙述。此间,马援也上书劝隗器要认清大局,反被猜忌,不得信任。故而,如今马援已完全投靠了刘秀。
马援见了礼,却见皇帝身边还有一人,十分地眼熟,一时竟然想不起来。刘秀道:“文渊呀,此乃大汉国的国师。”马援行礼道:“见过国师。”天雪仍装着不认识道:“马兄不必客气。”马援却道:“国师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草民却看着十分眼熟,不知曾几何时有幸见过?”
刘秀看了天雪一眼,哈哈大笑,天雪也跟着笑了起来。马援却不知怎么回事,怎地惹皇上发笑。天雪笑道:“马兄怎如此健忘,不记得你我二人曾在天水城外赛过马吗?”马援方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天雪兄弟。”随急忙又正声道:“原来是国师,怒在下眼拙。”天雪道:“马兄如此客气,岂不拿自己当了外人了,还记得你我二人在天水城中喝酒吃肉,畅谈天下英雄。”马援道:“在下礼数不周,还请国师见谅。”
刘秀道:“好了,此事容后再谈。今天朕找你来,是有要事相商。朕几次召隗器来京觐见,他却称自己有病,三番五次地推脱。让他出兵伐蜀,却又说自己兵力薄弱,粮草不足,你认为隗器是想干什么?”马援道:“草民认为隗器已有了不臣之心,以陇西现在的兵马钱粮,完全有能力向外扩张。若向北打下西河、上郡之地,再东出攻下三辅之地,届时扼守函谷关,便可与陛下分庭抗礼。”刘秀道:“收复三辅,哪有那么容易?”马援道:“即隗嚣不能东出,还可占据陇西之地,凭借地形,足可自守。”刘秀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此说来,还要抓紧时间出兵了。若是让他再拖下去,倒有可能先动手了?”马援道:“陛下明鉴!”刘秀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马援道:“以草民之见,隗器原本以㳟谦爱才之名起家,如今此举必失德于天下,其内众心已散。不如派人游说,分化瓦解。”刘秀道:“从何入手?”马援道:“隗器手下的高峻、任禹等人早已心生不满 ,可以游说。羌人贫穷,自古爱财,可用钱财收买,使其不再相助隗器。如此一来,隗器实力大减,陛下再出兵,便可长驱直入。”
天雪道:“此计大妙。不过还需大兵压境配合,便可更显奇效。”刘秀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不错。”遂正式任命马援为将军,带领五千人马,前去游说分化隗器。
四月初,刘秀又派耿弇、盖延等人,分兵进攻陇坻。却不承想,隗器居高临下,以逸待劳,挫败了汉军的攻势。
于是,刘秀暂时转攻为守,命大司马吴汉赴长安集结兵力,以为策应。又争取到河西的窦融出兵相助,使其腹背受敌。与此同时,马援的游说也十分成功,其部属和羌族也同意归汉。如此一来,隗器顿时陷入危机之中,遂急忙向公孙述称臣,联蜀抗汉。
却说天雪在洛阳闲来无事,突然有一日,刘秀宣其进殿。天雪忙来到宫中,刘秀见到他问道:“海外之地,你已经多久没去了?”天雪默默一算,道:“已有五年之久。”刘秀道:“你离开这么久,也不担心他们吗?”天雪道:“自从上次离开,十岛一切已经进入正轨,只要他们安心发展,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了。”刘秀道:“你不担心他们,他们只怕有些担心你了。”天雪奇怪道:“大哥如何得知?”刘秀道:“昨天洛阳尹上报,言城外又出现了几只怪鸟。一问其样子,便与上次给你送信的鸟一模一样,猜想估计是海外之人想要见你了。”天雪道:“一别五年之久,却也不知他们如何了?”刘秀道:“兄弟既然担心,何不走一趟。”天雪道:“是该去看看了。”遂又聊了一会家常,辞别出来。
去见了洛阳尹,问清了方位,召来五色鸟,从腿上取下一块小小的布块,打开一看,却见上面空无一字,不禁十分奇怪,一时也猜不透狮王的意思。
回到家中想了半天,也未能明白。流苏看他苦恼便道:“你若猜不透,便不要猜了,直接去看看不就行了。”天雪也觉的确如此。
第二天遂向刘秀告了假,准备前往炎洲。流苏见他要外出,便要随同。天雪却不愿她来回奔波,而且路途遥远,远出海外,有些危险,让她留在洛阳。流苏不愿,软磨硬泡,丈夫只是不许,不禁也生了气,不去送他。天雪虽心有不忍,但是想起前事,还是硬起心肠,启程。
大约花了两个多月,方才抵达炎洲岛。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岛上会不会出什么事?天城不会又来找事吧?时隔五年,现在岛上的民众应该能吃得饱饭了吧?现在有了钱,交易起来更加容易,生活应该会越过越好。
弃船上岛,看四周风景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熟悉的花花草草,熟悉的山林小路,又联想起第一次来岛的情景。不觉得便已来到众人居住之处,放眼一看,这里与五年之前,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众人也都在各自忙碌,有人发现他,迎了上来打招呼,便也热情回应。
只见一人急忙向住所奔去,想来去报信去了。其他人见了也都围了上来,与他说话。不一会儿,只听狮王笑声传来道:“天雪兄弟,你这一走,便是五年。可想死我们啦!哈哈哈!”天雪迎了上去道:“狮王,一向可好!”见天知也在一旁,又道:“军师,岛上可好!”狮王道:“一言难尽,走,去洞里说。”三人遂一同来到广天洞府。
问起信件之事,狮王却也是一头雾水,看向天知。天知缓缓的道:“不错,这封书信确实是我发出的。”狮王却道:“军师,这是怎么回事?天雪兄弟也很忙,岛上也没有大事,为什么要让他回来呀?”天雪道:“信中只字未写,不知军师是何意?”天知叹了一口气,道:“岛上确实没什么大事,所以信上也不知写什么。”狮王道:“不知道写什么,为什么又要写信,军师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天雪也十分疑惑。天知沉默半晌才道:“可我总觉得岛上已经有了大事,而且事关生死存亡。”狮王吓了一跳,惊讶地道:“何事?我怎的一点都不知?”天知道:“大王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吗?自从十岛设立了铸币处,有了钱币交易,民众慢慢就开始变了吗?”狮王道:“什么变了?”天知道:“心变了?”
狮王道:“心变了?”天知道:“不错,大王你没察觉吗?这五年来,岛内案件年年都在增多。”狮王一回忆,好像确是这样,道:“难道是我们约束的太严了?”天知摇头道:“确实有一些,但是这并非根源。”狮王略显郁闷,事实却是如此,自己确实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天知又向天雪道:“公子,可觉察些什么?”天雪点了点头,道:“这些年是不是钱财上的案件更多一些?”天知点了点头。天雪沉重的点了点头,道:“军师所言不差,这个问题确定很严重!”天知道:“所以我才写信想让你回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狮王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天雪道:“此事说轻也轻,说重也重,如若放任不管,后果却是十分严重。既然这次回来,我便住上一段时间,观察一下情况。”天知道:“如此甚好,公子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小生便是。”狮王听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不禁略感烦闷,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我怎么一点都没听明白?”天雪道:“大王勿忧,此事待观察一番,再向大王告知。”狮王见此,只得作罢。遂安排人,让他去休息。
回到原来居住的洞中,见墙壁之上仍留着当初自己用剑插入的痕迹,不禁怔怔发呆,子佩的声音似乎又回响在耳旁。许久之后,方才缓过神来。来的路上奔波了许久,也是甚感困乏,便自行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拂晓,也刚好醒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保持着早起的习惯。心想:“这么早大家应该都还没起来,自己若是起得太早会惊扰大家。”准备自己打坐一番再说,却在这时听到外面开始有了动静,似乎有人在说话,听那声音似乎不止一人。不禁苦笑,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于是便漱洗一番,出得洞来。却见三三两两的人群,扛着农具准备出门。有人看见他,便打招呼道:“公子,你也起得这么早呀!”天雪道:“是呀,你们这是要下地去吗?”那人道:“是呀!早上凉快,趁早可以多干点活。”天雪道:“带上我一起如何?”那人显得颇为吃惊道:“公子身娇体贵,如何能干这等粗活。”天雪道:“无妨,反正也是闲着,跟你们一起学学种地。”那人道:“种地有什么可学的,都是一些低贱的本事。”天雪径直走到那身旁,拍了拍其肩膀道:“何来如此的话,天下生命,皆是一般,何来贵贱之分。”说罢,催促他下地。
几人一行,边走边聊,过了许久方才到了田地里。天雪一看,只见此处硕大山谷之中,有不少的田地,田里长着两三尺的稻谷。到了田边,几人脱了鞋子,下了田,开始除草。天雪也要下田,那人劝他别来,他却不听,执意下田,还跟其学起除草。
从聊天得知,这人是个黄牛精,名叫皮黄。二人边干活边聊天,问起这几年的收成,皮黄叹了一口气道:“这几年,收成倒也还好,就是……”说罢又叹了一口气。天雪道:“既然收成不错,为何又频频叹气?”皮黄道:“收成是不错,可是每年上交便占了收成的一半,剩那点粮食根本就不够吃。”天雪诧异道:“一半?怎么会这么多呢?”皮黄道:“天城每年要拿走三成多,而岛上每年也要收走近两成,合起来就有五成多了。”
天雪想了半响,事实确实如此,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半响才道:“家里有几口人?”皮黄道:“我和我老婆,还是个刚成年的儿子。”天雪道:“怎么不见你儿子来帮助?”皮黄又叹了一口气道:“那小子好吃懒做,根本就不愿意种地。”天雪安慰道:“年轻人,他愿意干就让他干什么吧!有理想也是好的。”皮黄道:“哼,一门心思想跟着耗子做生意赚大钱。”天雪道:“那也很好呀!”皮黄道:“好,若他有那个本事,家里还愁吃喝吗?”天雪道:“年轻人吗,慢慢来。”皮黄道:“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里还能慢慢来,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帮家分担一点,眼高手底,能成什么事?”
天雪见他越说越生气,遂换了个话题道:“耗子是什么人?”皮黄道:“哼,以前是个游手好闲的主,到处偷人家东西吃。后来十岛之间开放了,又有了钱币,便做起了生意,赚了一大笔。听说大陆那边房子造得好,也学人家造了一座宅子,十里八乡都很羡慕,搞得那小子也整天想和他学做生意。”天雪听他满口的怨言,便道:“十岛之间开放了交易,你觉得好还是不好?”皮黄道:“好肯定是好,只是有些人赚了钱,把年轻人都教坏了。若这天下,只有做生意的人,没有愿意种地的人,那大家都吃什么?”天雪没想到这个老实农民竟然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道:“老哥此言,大有道理!”皮黄道:“有甚道理,不过是瞎琢磨的。我就是个种地的,辛苦了一辈子,可到头来还是吃不饱饭。”
天雪无言以对,二人沉默良久。那皮黄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张口欲言却又什么也没说。天雪见此问道:“老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皮黄道:“还是算了吧,你们也有难处。”天雪思索一番,已明白他的意思,便道:“你那儿子叫什么名字?”皮黄道:“大黄。”天雪道:“明天让他来军营吧,我看看军中还缺不缺人。”皮黄高兴道:“多谢公子。”说罢要跪拜,只是水田中泥水多,甚是不方便。天雪顺势拉住他,道:“老哥莫要客气。”
二人边说边聊,已经到中午时间,太阳很大,甚是闷热。这时,皮黄的老婆送饭过来,然而她并不知道有两人,只送一份饭。二人相互推脱,最终决定还是一人一半。
吃了饭,休息了一会,继续干活。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方才收工回家。这一天也是够累的,回到洞中,连饭都不想吃,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去找狮王,问了一些军中之事。原来这些年,陆陆续续有人回到岛中。狮王看时机成熟,遂又设立了军队。天雪便将昨日之事说了,狮王搔了搔头,显得颇为为难,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天雪又去找天知,问起赋税情况。天知道:“自从岛上恢复军队,便征了两千人,这些人也要吃喝,若不向百姓征税,他们就没的饭吃。”天雪也明白这个道理,军队不能不要,赋又不得不收。说来说去,还是天城的赋税太重,但是目前也没有好的办法来解决。
天雪又问起了关于耗子的事情。天知向他讲了,那耗子乃是一只黄鼠狼成精,名叫田尾,自从修了人形,也不愿劳作,好吃懒做,整日在岛上厮混,练就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后来,没东西吃就去偷东西,大家都十分讨厌他,便都称他为耗子。
自从上次岛上举行了第一次的集市,那田尾便从中看到了商机。集市结束之后,其他诸岛没有交易的物品还要重新拉回去,十分不划算,他便用了一张嘴,说动了其他人,将货物留给了他。后来,十岛钱币发行,这家伙便用了这批货物赚了盆满钵满,还主动还了货款。大家收到钱之后,觉得他十分诚信,便更加愿意与他做生意。
于是,他便借了大船出海,从炎洲出发,一路西行,绕了十洲转了一圈。淡洲的货拿到流洲去卖,流洲的货又拉到元洲、玄洲,再绕到东方的生洲、袓洲、赢洲,然后再回到炎洲,这一趟下来,便发了大财。
天雪听罢,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此人倒也个精明人,很会做生意,倒也没做什么坏事!”天知叹道:“坏事倒是没怎么做,只不过他生性懒惰,油腔滑调。突然之间,发了大财,大家心里有些不平衡。”天雪早已料到,道:“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看来确实如此。”天知道:“当初的一个好吃懒做的小子,现在成了岛内最富有之人。以前,跟着他厮混的人,也都赚了一些钱。只有那些勤勤恳恳的民众,却还是穷光蛋一个,自然有人想不通。”天雪沉思半晌,起身告辞。
出得洞来,去找到皮黄,告诉他让大黄去找大王,当兵之事已经安排好了,皮黄万分感谢。天雪不受,向其问清耗子的住处,便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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