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或许有些太巧了点，王品靠在母亲的胸膛里，他感受着母亲的心跳。
罗雅的心跳的很快，她在担忧，不像是她嘴里说的那么信誓旦旦。
“13岁……回老家……”
王品闭上眼，脑海中又有无数的碎片闪过，这次更清晰了些。
“一间黑屋子……一个人……看不见脸……”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片段还依稀停留在王品的记忆中，他只知道当时自已高烧不断，整日昏昏沉沉，这些记忆是真是假他都不敢确认。
“到了，快下车，那个亲戚说会到路边接我们。”
梦中的时间过得很快，就这么一会功夫大巴就已经到了云亭镇，夫妻俩带着王品在镇上简陋的客运站下了车。
“往这边走。”
罗雅抱着王品走在前面，王双明则是提着东西跟在身后。
他们沿着云亭镇唯一的马路往东边去，王品趴在肩头，看着这记忆中熟悉的老家，街边嘈杂，路过的每家店铺他都感觉无比亲切，只是……
他看不清其他任何人的脸，他们五官模糊，像是跟自已隔了一层窗户纸。
假的，这里是梦。
王品在心里提醒自已。
不仅如此，王品还看见他们来时所有的路都在逐渐消散，在梦里被吞入无垠的深渊当中。
罗雅看不见，王双明也看不见。
“哎嘿，你们终于是来了，我等了好半天。”
画面一转，另一道尖锐的女声闯入王品的梦境。
“三嫂子，你辛苦了，其他的话我们以后再说，现在先去找神医吧。”罗雅称呼面前的瘦小女人三嫂子。
三嫂子也没多客套，领着夫妻俩继续往前。
他们离开云亭镇的大路，从一处小陡坡往下。
坡道上石梯狭长难以落脚，梯面还覆有墨绿的苔藓。
“哎，小心。”
罗雅脚底一滑，好在前面的三嫂子扶住了她。
“这神医怎么住这么个地方，我也来过云亭镇那么多次，对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王双明见路途过于危险，于是主动从罗雅怀里接过王品。
在两人交接的时候，王品把周围环境迅速环视了一遍。
“烂古井坡。”
他知道这地方，小时候跟街上的玩伴进来玩过捉迷藏。
“这烂古井坡藏在咱们镇子最里面，外面有两三排的楼房挡着，你不知道也正常。”三嫂子扯着嗓子解释。
“不过你们也不用急，等会要见的神医啊脾气有点怪，他看病只讲究个缘分，去得早去得晚都没用，只有去得合适他才会给你们看病。”
“多花钱也不行啊？”
听到三嫂子的话，王双明的脾气也急起来。
三嫂子则是摇摇头，拉着罗雅的袖子继续说：“这件事我跟你老婆在电话里讲过，等会要是别人不见，你们也别怪我。”
王双明还想说什么，但罗雅咳了两声，点点头示意三嫂子接着带路。
这一路上都是低矮的瓦片房，跟王品记忆中的烂古井坡没有区别。
几人穿过两座坍塌的泥土墙，接着在拐角转了弯。
“往里走。”
走进一条巷道，路边变得宽敞，两侧也少了泥土和黑砖瓦砌成的矮屋，转而被石子墙替代，墙面有交错修建的门房，皆大门紧闭。
“就是这儿了，你们看看谁去敲门。”三嫂子停下脚步，把夫妻俩带到一扇黑色的门房前。
巷道、青石板路、黑色门房……
王品在心里惊呼，这里居然跟双狮巷一模一样。
他已经要分不清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他在梦中自已按照双狮巷虚构出的环境。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王品心底一沉。
双狮巷才是被虚构出来的那个。
幻境。
邦邦邦——
夫妻俩商量了下，最终由王双明抱着王品去敲门。
黑色门板发出腐朽沉闷的响声，屋内传来那位神医的声音：“进来吧。”
王双明和王品都是一愣。
不是说要看缘分么，就听了个敲门声缘分就到了？
怕不是来者不拒，看的不是“缘”而是“元”吧？
但也只是愣了那么一下，后面的三嫂子和罗雅纷纷推着他们父子俩往里走。
进到屋里，周遭是那么的熟悉。
方桌、老君椅、钨丝灯以及那张乱得不行的木架床。
铺着纸板和一床棉絮。
唯一不同的是那床棉絮很烂，发黑发臭，被人蹬得到处都是洞口。
“生病的人躺过来，其他人都出去。”棉絮上盘坐着一个皮肤干瘪的老头，声音沙哑。
“这……”
听到老头的要求，王双明回头看了眼罗雅。
“别愣着了，快把孩子放过去。”三嫂子推了王双明一把。
罗雅在一旁双手合十放在额头，微微点头同意。
于是王双明只好从鼻孔里轻哼一声，接着就将王品放到了那张烂棉絮的床上。
三人退出屋子，只留下王品和那个神医。
王品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下一秒一颗脑袋就凑到自已眼前。
“看着我。”神医盯着王品说道。
王品随即看向那张模糊不堪的脸，他不知道哪是眼睛哪是鼻子，视线始终无法聚焦。
“不！不是你！”沙哑的声音突然吼出来，紧接着神医伸出手掌盖住王品的眼睛：“我是让你看着我，梦外面的你。”
这时那道沙哑声消失，转而是一阵空灵又很遥远的声音，像是从笼罩这层梦境的玻璃罩之外在呼唤王品。
当那只手掌被移开时，王品发现自已能说话了。
“你到底是谁？搞出这间屋子和这场梦境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盯着神医质问道。
“别急，别急，马上就告诉你。”
还是那道从梦境之外传来的声音，在王品听来，他更像是舞台剧里的旁白。
话音未落，王品就看见身旁的神医举起干枯的手臂，在他两只手心里捧着一枚跳动的心脏，鲜血淋漓。
“想起来了吗？当年这个人就是用的这个方法给你治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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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品看着头顶那颗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又看见神医硬生生掰开自已的嘴，然后手上一挤，心脏里的血液顺着手指变成一股细流流进王品口中。
神医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但脸太模糊，王品看不清。
“这个该死的江湖野修，趁我未醒之时偷了我的心脏……”声音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就将神医的头给揉碎，但他忍了下来，继续做好旁白该做的事：“可惜他的命太薄，承受不住，眼看着就要死了……”
“但谁知道，他居然把我的心脏给了你！给你！”声音怒吼道。
心脏里的血液被挤得一滴不剩，最后神医又用双手把它全部碾碎，碾成细小的颗粒全部塞进王品的嘴里。
心脏的味道很怪，没有血腥味，反倒是有一股花香和薄荷的清新，又像是雨后空气中泥土的芬芳。
“你本来该死的，结果因为吃了我的心脏，所以你又活了，我的那些术法就流淌在你的血液里，拉扯着你的灵魂活到现在，我的火焰，我的藤蔓，我的花，我的水……”
“你是说，我就是因此才活了下来，身体里那些突然出现的术法也全都是你的？”一整颗心脏都被吞进了王品的体内，他的嘴终于能再次活动。
“不然呢，你以为你凭什么。”
“所以你到底是谁？”王品继续问道。
“还记得小丑吗？”声音回他。
小丑？
王品嘴角一抽，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个疯子。
“我让他给你带句话不知道有没有带到，我会亲自来取你的灵魂，取回我的心脏。”这时那道声音又平静下来，没有了刚才的歇斯底里。
“原来是你。”
“嗯，就是我，不过你不用担心，今天我只是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你的灵魂，我还要多留一段时间，毕竟我的那些小东西还要在你身体里生长一段时间才行。”
“什么意思？”
王品不解，费这么大的功夫，居然只是为了帮他找到当年造成他人生错误的原因。
“意思就是，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等某一天你的身体里长出了我的所有术法，我会来取走它们。”
说着神医的手掌再次盖住王品的双眼：“明日客，到时候你会感谢我的，我将修正你的人生错误，让你能去转世投胎，当前，前提是你的灵魂没有在我手里灰飞烟灭。”
那道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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