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蓉摸了摸鼻子又坐了回去，将围着的塑料膜罩子又小心地还原围着肩膀一圈。
刚刚她的起身有些碎发就掉到衣领内，有点扎扎的，实在是不舒服，灿灿笑了一下，“陈师傅，我刚刚以为是剪好了。”
陈叔整理了一下唐蓉脖子附近，“你看看，这头发都溜进去喽。”
唐蓉：“没事，一会抖抖就好了。”
陈叔扶正她的脑袋，将微乱的头发梳好：“我再修一下，你的头发比较多，稍稍打薄一些会更好，很快就好了。”
罗慧舒看了一下他们，又继续看报纸了。她眼神停在一则报道上，“合江地区农机研究所研究出一款新型大型FS-620饲料粉碎机，经过试验每小时可粉碎豆秸、玉米秸350~400公斤......”
这效率也太高了，她惊讶的看着报纸上详细介绍。如果他们大队能有一个，这打完猪草回来花不到一小时，就能准备好喂猪的饲料，这样猪圈的工作其实半天就能做完了。
可是要四百多，而且大队估计也没钱买设备。但是她和彩佳嫂子计算过，猪圈的活只会越来越重，加上大队今年想要留四只猪作为种猪，到明年肯定会比今年还要养更多，根据彩佳嫂子去公社学习，现在政策是要大力养猪，争取出圈数量达到每户至少一只猪，她们大队目前只达到零头。
回去还是和彩佳嫂子说一下，让她也了解外面已经在用机械准备猪饲料了。
只听见一声，“好了。”
罗慧舒回过神，她放下报纸看到镜子面前的唐蓉，一头清爽的短发，没有之前的厚重感，细碎齐耳的短发看起来蓬松飘逸，而且显得脖子很纤长。
罗慧舒起身，“真的很适合你，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很好看。”
唐蓉站在镜子面前左右扭头看着面前的自己，她都怀疑是不是这里的镜子显得人特别好看，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好看，就是皮肤黑了些。
这时禹星星也洗好头，捂着头上包着的毛巾看着唐蓉嫂子，“唐嫂子，你好像变了个样子，变得更好看了。”
陈叔让禹星星坐在另一个座位上，而另一边陈嫂将水倒了后准备好干净毛巾就开始帮罗慧舒洗头。
禹星星摸着坐着的软凳，模式发现椅子下方连接处有旋钮，然后一扭椅背还能往后倒，她惊喜的往后躺，发现最大角度差不多水平了。
陈叔拿出另一个塑料罩子看到这一幕，就笑了。
禹星星好奇看着他，“这椅子还能躺下，这躺下怎么剪头发呀？”
陈叔：“哈哈哈，这个角度不是为了剪头发，是方便刮胡子。”
禹星星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乖巧的将椅子调回，要剪头发啦，她开心极了。
唐蓉在一旁打算好好看陈师傅怎么剪头发的，好好学习一下。
陈叔将塑料罩子在禹星星脖子用别针固定好，将她的头发从毛巾中释放出来，看到这半腰棕黄色卷卷的头发，陈叔好奇问她，“刚刚看到的时就好奇，这卷发是天生的吗？这十多年，也就偶尔有人拿介绍信才能烫发，其余几乎没见过卷发呢。”
禹星星：“天生的，我......”
她想说她一点都不喜欢这头卷发，打理起来麻烦，经常都打结乱成一团，而且她因为这头卷发一直被其他孩子们排挤。
而且印象最深是，她还小的时候，就被人抓着一头卷发，一边骂一边剪，从那时候她就很讨厌卷发，她一直认为就是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所以才被这样对待。
但是长大后，其实她虽然不太清楚，从一些零碎的信息，她知道因为她们的出身，所以要被这样对待。
但是细想她们从来没害过人，反而在她依稀的印象中，她们住在外公家的宅子，和周围的邻居相处的很好。直到某一天，外公要带她们离开，但是妈妈不想离开，她也不想离开，后面她的世界就变了。
禹星星深吸一口气，她要和过去告别，她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禹星星：“我以前很讨厌卷发，但是我现在不讨厌了，我想要比墙上照片再短一些的发型。”
禹星星手指比在耳朵上方，眼神坚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罗慧舒在洗头没看到，但是唐蓉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星星，那也太短了，太短了。”
陈叔也吃了一惊，这个要求在女孩子有些出格，从来没有碰到有小女孩要剪个差不多男生的短发了，他刚刚剪唐蓉那个短发虽然短到耳朵，但是整体长度也是她耳朵下方半寸。
陈叔：“要不剪和刚刚这位同志一样长度，耳朵上太短了。”
禹星星其实虽然没剪过那么短，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能想到一个很帅的发型，后脑勺都铲平上去，然后就留一些卷卷的刘海。
每一处都很清晰，就像她曾经留过一样。
她一点都不认为很奇怪，反而觉得很利索，像是能随时能去什么事情准备一样。
但是看着她们反应好像是有些夸张，而且好像男女发型真的界限很分明。
罗慧舒听到“耳朵上”，虽然当下抬不起头，但是里面就喊，“禹星星，你敢给我剪奇怪的头发试试！”
禹星星条件反射坐直，端正态度，“没有！听错了！是耳朵下面。”
唐蓉听到就知道禹星星不敢胡闹了，刚放下心。
禹星星就和陈叔比了一下，手指划到耳朵上方。
唐蓉一脸“你是不是找打”的表情看她。
陈叔好笑的用眼神问禹星星，“你确定？”
禹星星犹豫了将手指缓慢往下挪了一点，到了耳朵中间。
他们就看着她，陈叔一脸“肯定不行”的表情。
她叹了口气，将手指继续往下比，到了耳垂的位置，她睁大眼睛一脸拜托的看着他们。
唐蓉看着她这可爱的样子，也不好再拒绝，而且耳垂和耳朵下长度差不多，她想着能剪那么多，就可以再久一些再剪头发了，也煤那么快就留到扎脖子的长度。
陈叔看向另一位话事人唐蓉，唐蓉无奈点点头，“慧舒，星星要剪到长度到耳垂那，我感觉可以，你觉得呢？”
罗慧舒正在闭着眼，她想象了一下自己女儿到耳垂卷卷波波头的样子，觉得很可爱，心里一软就松口，“嗯，剪吧。”
陈嫂在用洗发膏给她揉头发，看到这来往觉得真有趣，这母女相处不像普通母女，这女娃被这么宠着真少有呀。
罗慧舒闻到雪花膏的味道，闭着眼问，“陈嫂，这洗发膏好香呀。”
陈嫂开心的揉着，“真识货呐，我和你说，这是陈叔专门去海市买来的货，他想要做什么不一样，我也不懂他说那些了。反正在这边想买都买不到，好多客人在我们这洗过头追着问，还要我们卖给他，我们自己用都不够呢，怎么可能卖。而且现在用的这是雪花膏香味，还有玫瑰味、其他花香味道呢......”
罗慧舒闭着眼放空自己，这陈嫂也是个小话痨呐，她感觉这头被按的挺舒服的。
陈叔拿着剪刀嗖嗖的稍长一些，然后开始分层修剪。
唐蓉一旁眼睛都不眨，张得大大的，生怕错过某一个细节。
禹星星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身体想要挪动一下。
陈叔立马按着她的头，“你不要动，我还没剪好呢？”
唐蓉：“星星，你别乱动，这剪子可锋利了。”
禹星星这下僵住了，不敢动了，屁股感觉都把椅子坐成两瓣。
等陈叔拿出风筒开始吹头后，唐蓉觉得她都看会了，回头买套理发工具，能帮家里其他人剪发，不用去集市找别人剪，省钱多了，而且万一练好了，她也能摆个摊位理发。
想的越来越远了，然后看到吹干头发后的星星，唐蓉愣住了，这谁呀？完全另一个人了。
唐蓉：“星...星？”
陈叔有些抱歉摸了摸后脑勺，“小姑娘，我忘记卷发干了长度会短一些，哎呀，这下可怎么办呐？长了好处理，短过头就难了。”
禹星星一点都不难过，兴奋看着镜子对面自己，这是她想要的长度，一头卷卷的棕色短发，之前黄黄的发尾都被剪掉，长度大概在耳朵上沿。
中分有些凌乱的卷发，但是配上她小巧的瓜子脸，显得特别精神而且可爱，剪完头发后，本来就大大的猫眼，显得更大了。
禹星星随意用手梳头发，太好了现在也不容易打结，“我太喜欢了，陈师傅，陈叔，我太喜欢你的手艺了，不愧是这个。”
她学着潘立民比了个大拇指。
她站起来，将身上罩子拿开之后，轻快的来回走了几步，感觉头上特别轻松，没有以往绑着长辫子的紧绷感。
以前因为卷发，即使头顶上的卷发对比发尾没有那么卷，但是她也要绑的紧紧地，才不显得凌乱，在大队里走过，头发一乱都能被注意到，或者说她们母女一举一动都会被盯着。
反正有什么问题，都会沦为其他人嘴里的话题。
她不喜欢那么在乎其他眼光的自己，她喜欢现在的自己，剪个短发，就算再怎么乱又怎样，扒拉几下就算了，而且她看着镜子的自己，觉得怎么那么好看。
唐蓉虽然被这发型吓到，但是说真的很好看，好看到星星像个女孩子的男生了，这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人感叹是谁家那么俊的男娃。
她看到禹星星对着镜子左右比划的样子，这一幕太熟悉了，就像十多分钟前的自己。
罗慧舒被按得太舒服了，陈嫂看她累得样子，帮她按了肩膀放松了一下，差点她都睡着了。
洗完头后，她才起身她一开始没看到禹星星，扫了一眼以为是来了新的客人，一个卷发的男孩。
但是想到卷发，她定睛一看，透过镜子她看到自己女儿的脸，火气瞬间上来了，“禹星星！”
禹星星通过镜子看到后面妈妈那种发怒的脸，瞬间不敢继续臭美了，讨好笑笑，“妈妈，是不是挺好看的？”
罗慧舒皱着眉，“不是说好到耳垂位置，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
陈叔抱歉的挡在面前，“对不起，我忘记卷发干了会短一些，十分抱歉。”
禹星星探出头，“妈妈！我喜欢这么短！你别生气了~”
罗慧舒也不好意思对着陈叔发火，毕竟自己女儿实在喜欢，她没好气点点禹星星脑袋，“你呀你，这样太像男孩子了。”
陈叔见状也不好拦在中间，他转身收拾唐蓉之前坐的位置。
禹星星眨了眨眼故意装可爱：“妈妈，你说不好看吗？”
罗慧舒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心里火气消失不见，反而变得有些软软的，自己女儿喜欢就好，“好看。”
她捂着头上的毛巾，已经开始想一会要不要去供销社看看有什么小夹子，之前她没留意到柜台里有没有饰品。
陈叔拍了拍身前的椅背，“来这坐，我帮你吹头。”
插上电吹风，罗慧舒感觉到真舒坦，短发很快就干了。
唐蓉有些心疼掏出了六分钱，她将钱弄整平递给陈叔，再多看两眼镜子的自己，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贵。
罗慧舒从口袋掏出八分钱递给陈叔，但是陈叔拒绝了只收了两分。
陈叔：“我没剪好，就不要了那剪发的钱。”
陈嫂看了他一眼，又习以为常的继续整理物品然后扫地。
罗慧舒继续递着其余六分钱：“陈师傅你就收了吧，头发其实剪得很好，而且还用了那么久。”
禹星星也在一旁劝，“陈叔，真的剪得很好，我可喜欢了。”
陈叔说什么也不收，指了指门口左边桌子上的满意表，“不用劝了，真的觉得不错，下次再来找叔剪头发，那就是对叔的肯定。那边有个满意表，桌子上竹筐放着满意和不满意的牌子，直接挂到对应的名字上面就好了。我叫陈二雄，她叫陈天芬。”
只见墙上贴着四个人的名字，分别是：陈二雄、陈天芬、徐壮壮和王树玲。
名字下面钉着两寸长的钉子，挂着满满的牌子，其中陈二雄和陈天芬的牌子挂的比较多，再者就是王树玲，徐壮壮下方就零星几个。
桌子上的竹筐内满意的牌子比较少，写着不满意的牌子比较多。
禹星星拿着写着满意的小牌子挂到了陈二雄和陈天芬名字对应地方，罗慧舒和唐蓉也是一样，都给满意的好评。
罗慧舒将没收的六分，悄悄用竹筐压着，等她们离开之后，陈嫂整理到竹筐才发现这笔钱。
陈嫂指了指钱，“老陈！”
陈叔拿起来数了一下 ，真的是六分，宽慰笑了笑，“这对母女，还真是。”
陈嫂：“遇到好人了，你这不收钱老毛病可不行了，而且还要自己补进去。”
陈叔讨好的看着她，“就一两次嘛，而且都写到填到工单里面了。”
陈嫂恼火了一巴掌拍他的背，“没你这样的，正直给谁看。”
陈叔在一旁哎呦的捂着肩膀叫着，“你这力气可大了，肩膀子都被你拍碎了。”
陈嫂最终消了气帮他揉了揉肩膀。
骑出巷子之后，唐蓉实在是想不懂了，“慧舒，你怎么给钱了，能剩就剩呀。”
罗慧舒：“我看到陈师傅在填表，估计是他们日收入表，扫了一下发现他写了一毛四，我们总共才给了八分，那他写那么多不就是自己补进去嘛，我感觉这人可真的傻的不行。”
唐蓉：“确实，这不是要让自己亏的嘛，这一次两次多了可能还能有人故意不给钱呢。”
罗慧舒：“可能也有这样的人，不过估计这样的人陈师傅也不会给他剪了吧。”
禹星星坐在后座，对于那个满意牌有些疑惑，“那个牌子，其实他们自己就可以随便挂了，这有什么意义。”
罗慧舒：“其实就考验他们诚信问题了，我听陈嫂说了，那个满意度还关乎他们提成，就是如果满意度高，月统计的时候他们提成也会高一些呢，具体规定也不是很清楚了。”
唐蓉回想刚刚禹星星剪头的画面，陈师傅的手法，她有个想法，“慧舒，你说我去剪头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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