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郑国华被吓得一蹦三尺高,一个激灵,跳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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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枝繁叶茂的百年古柳的柳枝柳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干枯脱落。那七十二个白纸人剧烈地抖动着身躯,“嘭”地一声,竟无火自燃,凭空腾起三尺高的暗绿色火焰。路旁所插的百家筷,犹如离弦之箭,一支接着一支笔直地射向天空。阴风阵阵四起,将地上散落的纸钱卷得满天乱飞!柳树下的土地逐渐干涸开裂,一口朱红色的大棺材宛如破茧的飞蛾,从地下缓缓冒了出来。
众人此时惊恐得呆立原地,甚至忘了眨眼,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的发生。三爷手速极快,从怀中迅速掏出九道灵符,一个闪身便贴在了棺材盖上。
那口大棺被贴上灵符后剧烈地摇晃,似乎正在竭力摆脱符咒的压制。
九道灵符冒出璀璨金光,忽然“嘭”地一声燃烧起来,一旁的三爷“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棺材缓缓开启,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女尸呈现在众人面前,一具未出生的婴儿尸体还连着脐带,镶嵌在女尸腹中。女尸周身干瘪,她身上的衣物早已腐烂得点滴不剩,徒留一副令人悚然的躯体。
仔细瞧去,浑身上下沟壑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的纹路毫无规则地分布着,犹如历经了千年万年岁月侵蚀的枯死老树干。
那一道道沟壑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与哀怨,又好似是岁月刻下的残忍印记,让人仅仅是看上一眼,便会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毛骨悚然。
她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目,射出一道猩红的光芒。三爷瘫坐在地上,咬破中指在随身携带的玲珑八卦乾坤镜上画下一道符咒,紧紧地护在胸口。
那女尸猛地从棺材中纵身一跃而出,干瘪的脑袋先是一顿,随即缓缓转动了一圈,空洞的眼眶中似乎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她干瘪的嘴唇微微张开,用力嗅着周围的生气,喉咙里还发出一阵低沉的“嗬嗬”声。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住了,每个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连一丝一毫都不敢动弹。
齐三爷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一个尚未完全成型的母子煞竟会这般厉害,就连自已师傅当年留下的九道灵符,居然连片刻都未能抵挡得住,就被她给破了法。此刻,齐三爷已然做好了大限将至的准备,随时等待着女尸大开杀戒。
奇怪的是,那凶悍的母子煞却并未理会众人。她只是自顾自地嗅着空中的生气,仿佛在寻觅着什么。
猛然之间,女尸眼中红光一闪,她似乎找到了方向一般,沿着三爷搭建的泄煞路蹦跳着离去。
过了许久,众人才渐渐缓过神来,几名年轻力壮的人快步抢上前去,将齐三爷从地上搀扶起来。
三爷凝视着母子煞离去的方向,满心困惑,实在想不通这母子煞究竟意欲何为。莫非……
齐三爷猛地大叫一声“不好”,他冲着众人说道:“快准备硫磺火油,那母子煞定然是要前往金文墓中,吸收他的阴气以使自已成型!”
一个尚未成型的母子煞就已经这般难以对付,三爷着实难以想象倘若让她将金文的阴气吸收,她将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当下之计,只有尝试着配合道家真言将母子煞焚毁,但愿能够成功,否则三爷也是江郎才尽、无力回天了。
众人也知道了母子煞的厉害,不敢耽搁,不一会儿便取来引火之物,跟着齐三爷向金文墓赶去。
齐三爷领着众人趴伏在金文墓旁的田垄上,每人手中都紧紧握着一瓶火油。
三爷悄声吩咐道:“待母子煞破开坟丘,取出金文尸体时,便将手中火油一并掷出,到时让这两条尸首焚为灰烬!”
众人暗暗攥紧油瓶,静待这一紧张的时刻。
那母子煞早已抵达金文墓旁,然而她却久久没有动静,只是木然地呆立于此,不知是在等待恰当的时辰,还是在积蓄能量。
众人又等候了良久,只见那母子煞缓缓使力,扭动着干瘪的脸庞,张开了嘴巴,紧接着,她徐徐朝着金文的坟丘喷出一阵阴气。
随着阴气的喷出,金文墓逐渐变得星光点点,犹如万千萤火虫萦绕在坟丘之上。这万千的点点星光又不断环绕聚拢,竟然形成了一个人形。待众人仔细看去,金文已然轻轻飘浮在坟丘之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此刻是否能够动手,于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三爷。
只见齐三爷神态肃穆,成竹在胸地朝着众人摇头摆手,示意众人再稍作等待看看情况。
实际上,三爷的心里也满是疑惑,他亦是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本应穷凶极恶的母子煞究竟意欲何为?
既然想不清楚,不如暂且先静观其变,毕竟从实力方面来讲,三爷自认为要比那母子煞逊色一大截。
赵氏此时已然化煞,这一点毋庸置疑,只不过尚处于化煞的初级阶段,还未成气候罢了。
自从那点点星光幻化成金文的模样以后,赵氏的眼中似乎增添了一丝温柔。
金文从坟丘上飘落而下,双臂环绕着赵氏的双腿跪倒在地,恰似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在衣锦还乡后又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母亲那般。
赵氏的双目中缓缓淌下两溜血泪,滴滴落在金文的背脊上。混杂着煞气的阴气从赵氏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持续地输送给金文。
金文抬头起身,与赵氏相拥而泣,那鬼哭之声在这荒芜寂静的田间显得格外响亮。
齐三爷紧握着罗盘,只见二人的阴气持续不断地消散,照此势头发展下去,要不了一袋烟的工夫,恐怕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三爷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暗自思忖道,莫非这赵氏费尽周折,数十年来忍受着煞气侵体、虫吃鼠咬的苦楚,就是为了等候今日与自已那从未谋面的亲生儿子见上一面?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
从古至今,对忠贤孝子的赞扬之辞不胜枚举,然而对于父母之恩,却大多只是诸如天高地阔、恩情似海这类的空泛之谈。
或许是泱泱中华数千年的农耕文明所致,使得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万千民众在情感的表达上过于保守。尤其是传统礼教的束缚,致使父母子女之间,除了恩情之外,鲜少有人有勇气直面提及爱情。
母爱无疑是无私且伟大的,即便死后化煞,赵氏的这份母爱也未曾丢失。原来,不单是冤屈能够让人化为厉鬼,一份母亲对儿子执着的爱,同样能够让人化作厉鬼。
两只冤魂就这般默默无言地紧紧拥抱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们沉浸在这重逢的片刻,全然不顾周遭的一切。
他们的身影先是一点点变得模糊,轮廓不再清晰,接着缓缓地愈发透明,就像被晨曦逐渐驱散的薄雾,最终如同虚幻的泡影,悄然消散在轻柔的风中,不留一丝痕迹。
恰在此时,金文墓前毫无征兆地猛然吹起一阵阴冷的狂风,狂风呼啸着将几片零散飘落的纸钱高高卷起,抛向深邃的高空。那些纸钱在空中肆意飞舞,如同失去方向的蝴蝶。
随后,四周的一切又都迅速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好像之前那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场景从未发生过,唯有耳畔那熟悉的夏日田间地头的声声虫鸣再次清晰地传来,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寻常。
齐三爷目不转睛地盯着不再跳动的罗盘,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绪。他缓缓地、略显吃力地站起身来,动作迟缓而庄重。随后,他从兜里掏出洋火盒,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烟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大团浓重的烟雾。
烟雾在他面前缭绕弥漫,他那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感慨与思索。
他不禁喃喃自语道:“与这令人心生怜悯的母子煞相比,当初那活着的佟氏更像是穷凶极恶、令人胆寒的凶神。究竟是人心更为歹毒,还是鬼怪更为可怕?这着实难以分辨清楚呦!或许这世间的善恶,本就难以用简单的标准衡量。”
郑国华等人一直紧绷着神经,眼睛紧紧盯着齐三爷的一举一动。当他们看到齐三爷终于站起身来,这才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一般,纷纷小心翼翼地站直了身体。
他们一个个弓着身子,脸上满是紧张与期待,神色惶恐地向三爷问道:“三爷,没事了?”
三爷微微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神色略显疲惫但又带着一丝欣慰,缓缓回应道:“没事了。你们想想,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悲叹的故事。一个含冤屈死的母亲,心中怀着对未曾谋面的儿子无尽的牵挂与思念,积累了多少的痛苦和不甘。然而,今日在这特殊的情境下,她终于与儿子相见,积压在心底的所有心结也就此解开。那些怨恨之气、凶恶的煞气,无需刻意驱散,自然而然就消散无踪了。这也算是一种解脱,一种命运的释然。”
三爷顿了顿,接着说道:“因果轮回,善恶有报。今生的遗憾,或许会在来世得到弥补。来生,金文定要报答今世母亲所承受的苦难和付出的深情厚意。这世间的缘分和情感,总是如此奇妙而又令人感慨万千。经此一事,希望咱们都能明白,多行善事,莫要让无辜之人遭受冤屈,也莫要给自已留下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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