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三爷人如其姓,的确可以称奇。
不知始于何时,齐三爷承担起了全村白事活动的职责,但凡谁家有人故去,首先想到请来管事的人选定然是齐三爷。
每每出事之后,家人便兵分几路,一路奔赴各地亲里家报丧,另一路则匆忙赶来请齐三爷把控全局。
三爷从未让人失望过,白事操持得井井有条,民间的诸多丧葬规矩,三爷皆是信手拈来,从筹备寿衣丧服,到安排披麻戴孝,再至剪纸扔钱,乃至挑坟选墓,三爷皆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事主把白事交予他,也能多添一份安心。
有人宣称齐三爷曾受过高人亲传,也有人言称三爷家世代皆为风水白事先生,各类传言纷纭不止。然而,齐三爷却从未认可过其中的任何一种说法。
或许于他而言,他人所言何论并不紧要,只要能够妥善地送死者最后一程,便算是自已的一桩大功德了。
我的爷爷叫卫平,成年以后毅然参加了国民革命军,从此改名为卫国全。
在那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军队岁月里,爷爷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考验。
他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多年,无数次直面死亡的威胁,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惊人的运气,多次从死人堆里艰难爬出来。经过战火硝烟的洗礼,爷爷这才好不容易混了个排长的职位。
爷爷和三爷年岁相仿,在村子里,他们都是备受瞩目的名人。或许是因为同样的声名在外,他们之间有着不错的交情。然而,纵使如此亲近的关系,爷爷也不能说清楚三爷是从何时开始操办的白事,又是如何学会了那一身令人称奇的阴阳本领的。
这次金家哥两个死的蹊跷,整个村子都被一层阴霾所笼罩。纵使三爷经验丰富,见过无数生死之事,面对此番状况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毕竟,这金家兄弟的死太过诡异,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缘由。
村里的人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看三爷能否凭借他的经验和本事,揭开这神秘死亡背后的真相,让逝者得以安息,也让生者能够安心。
金家本家叔叔将二人的尸首拉回了宅院。
首当其冲的一件事,便是要为死者穿上寿衣。金文早已尸身腐烂,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众人强忍着强烈的恶心之感,费力地拨去他的衣裤,为其更换装殓。
金武新丧不久,尸身已然僵硬,仰面朝天。任凭众人如何使劲掰扯,就是无法将寿衣为他穿上。大伙无奈之下找到三爷,询问是否能就此算了,就这么给金武下葬。
齐三爷来到尸身前说道:“万万不可!死人不可身着阳间的衣物,他如今已然故去,若是一丝不挂,倘若不能给他把寿衣穿上,不仅会遭孤魂野鬼的耻笑,进而产生尸冤,而且他这般模样也过不了奈何桥,喝不到孟婆汤,只能在阴间四处游荡。若是时日长久,让他吸满了煞气,定然要回村为害!”
“可是三爷,您瞧瞧他这胳膊这腿,都跟钢筋铁骨似的,不管咱们怎样用力掰扯,就是动弹不得。”
“他这死得甚是蹊跷。被鬼遮眼害死的人,即便去世多日都不知自已已然身亡,阴间不收,阳间不留,依我猜想,他的魂魄现今应该在村口的大柳树上。国华,你叫上几个年轻人陪我前去招魂,将他的魂魄招回来,自然就能给他穿衣了。切记,属鸡、属狗、属龙、属虎者不可前往!”
齐三爷交代完毕,村长郑国华便在人群中随性点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年轻后生。这几个后生虽说心有不愿,但迫于村长郑国华和齐三爷的威望,也不敢多言半句,只得乖乖地跟着齐三爷朝着村口的大柳树方向走去。
抵达村口,三爷吩咐每个人右手紧握一把黄土,并郑重嘱咐道:“一会儿我为金武招魂之时,你们任何人都不可出声。不管看到何种景象,听到何种声音,或者感觉到何种异常,都不许乱动,手里握着的黄土万不可放下。否则,就算神仙降临,也难以挽回你们的性命!”
众人听闻如此凶险,不禁暗自忧心忡忡,个个汗流浃背。
齐三爷环视众人,缓声道:“诸位也不必如此惶惶不安,我既领你们前来,自会护你们周全。只要你们谨遵我之所嘱行事,定然毫发无损。我再次重申,手中黄土须稳持,缄口莫言莫发声,身若苍松立不移,可都明晰了?”
众人颔首示意。
齐三爷令众人一字排开,站立于他身后。而后,他从怀中掏出三十六支清香,每支香皆从黄纸符咒中穿过,插在树前的土地上。
总计分为三排,前排十一支,中间十三支,末排十二支。
三爷无需取火,仅是口中念念有词,仿若在吟诵某种咒法。紧接着,三爷手呈剑指,对着那三排香轻轻一指,耳旁只微微传来一声细微的破空之响,三十六支清香竟齐齐燃烧起来。
香烟袅袅升腾,围绕着那大柳树盘旋打转。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三爷也不言语,只是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那柳树的树干。忽然,一阵清风拂起,将烟雾汇聚至树干中部的一块地方,那里的树皮微微隆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壳而出。
齐三爷微微一笑,对着那树干说道:“回家吧,孩子,生前孽债身后消,来世再修个好人家。”
话音尚未落下,只见狂风骤然四起,飞沙走石,风中似乎有着万千冤魂的哭喊嚎啕之声。那三十六支清香也在风起的瞬间,由中部应声折断,纷纷散落一地。
齐三爷心中一惊,暗叫一声“不好”,他深知这绝非祥兆。若是只折断一两根,表明死者有怨念在身,不愿离去,可这三十六支香同时折断,实乃自已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可想而知,金武的魂魄该是有多么深重的怨气!
想到此处,齐三爷当即对着众人大喊一声:“快向柳树扔黄土!”
说完,齐三爷从怀中掏出数道灵符,封住自已的眼耳口鼻,接着撩起上衣,露出藏在胸口的玲珑八卦乾坤镜。说来甚是神奇,那宝镜露出的瞬间,竟朝着柳树射出一道璀璨耀眼的金光!
齐三爷吩咐众人道:“所有人切莫回头!倒着退出百步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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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哪敢不从,纷纷倒退着走出了百步之遥。
齐三爷说道:“现今没事了,然而今晚却是个难关。回去告知郑国华,今晚村口方圆百步之内的家户皆不可回去,今夜我要做法除煞!”
这帮小子听闻没自已的事了,一个个跑得犹如兔子般迅速,他们奔至郑国华身旁,详细叙述了此前之事。
郑国华听闻后也慌了,自已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稀奇的怪事。他急忙找到齐三爷问道:“三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三爷此刻正叼着旱烟斗坐在院中悠然地晒太阳,听郑国华问起,三爷取下烟斗,在鞋底磕了磕说道:“今日我原本想凭借村内小伙子们的纯阳之气作为倚仗,做法从那古柳内请出金武的冤魂。起初,一切都进展顺遂,金武也接受了已然死亡的事实,眼看着就要脱离那条聚阴木归来了,然而正在此时,不知是何缘故,突然间阴气暴增,将金武的魂魄紧紧封禁在了柳树内。依我之见,那柳树定然有怪异之处,只是至今我也未曾回想起来那里究竟曾经发生过何事。”
郑国华听闻后思索许久答道:“我听老人讲,当年有皇帝的时候,咱们村口的柳树下曾是本县的刑场,众多作奸犯科之人都在那里被砍掉了脑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
齐三爷摇摇头说道:“冤魂纵使厉害,却不会轻易干预阳间之事。那些被杀头的恶鬼只会寻觅当年与他们有关联之人,若是县太爷或者刽子手来到那棵树下,说不定会受到影响。这金武跟他们毫无瓜葛,即便万千冤魂也不会这般缠着他。”
“那究竟是为何?”郑国华想着,对众人喊道:“你们都给我好好想想,这大柳树底下曾经发生过什么与金家有关的事情!”
金家原本是满清皇帝的宗亲,自末代皇帝溥仪被赶出皇宫以后,他们方才逃至此处安家,在村里一直本本分分,从来不敢惹是生非。
郑国华这一询问倒是把众人给问懵了,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金家曾经在这里有过什么举动。
正当众人皆疑惑不解之时,金万册忧心忡忡地拨开人群,行至齐三爷面前。
金万册“扑通”一声跪倒在齐三爷面前,痛哭流涕地说道:“三爷,您务必要发发慈悲,帮我们金家化解了这桩恩怨。”
齐三爷赶忙双手将他扶起说道:“如今已是民国,可不兴跪拜这一套。你是不是知晓些什么,说来听听,或许我还能帮你们做个了断。”
金万册欲言又止,在那里犹豫不决。
齐三爷察言观色,断定这金万册必定知道些什么,于是佯装发怒道:“你倘若不想说也就算了,此事从今往后不要再与我提及。我只告知你一句,那怨气若不消散,必定会引发大乱,到时候莫说是你们金家首当其冲,全村都要跟着遭殃三年!”
众人听闻,无不惊惶骇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那些敢说话的农村妇人们一边指责金家是丧门星,一边劝金万册赶快把知晓的事情吐露出来。
金万册听着众人的议论,再加上他着实害怕引火烧身,于是不顾金氏的颜面,当着众人讲述了一段金家尘封许久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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