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郑向红后,王伯庸提着水果、点心、人参、燕窝等等诸多物品,费劲心思总算凑齐了八样礼,这才与卫建中一同前往住宅。
如今再次踏上这条熟悉与陌生交织的道路,卫建中的心中难以遏制地涌起兴奋的波澜。
街道两旁的房子依旧如昔,仿佛岁月在这里悄然停滞,然而自已明明仅仅离开了不到一年,却莫名觉得这些房子仿佛突然间都变得矮小了许多。
那些斑驳的石墙,好似承载着悠悠岁月的沧桑,那滑腻的青苔,如同一抹抹绿色的思绪在石缝间蔓延。
空气中弥漫着木柴燃烧后特有的味道,混合着泥土的气息,那是一种质朴而亲切的味道。
天空中飘着几缕淡淡的白云,宛如轻纱般舞动,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街边的老树伸展着苍劲的枝干,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轻声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让人整个身心都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下来,仿佛回到了温暖的港湾。
转过胡同口,卫建中远远便看到他爹手中端着一只紫砂壶悠闲地坐在门口晒着太阳。
“爹!”
卫建设寻声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卫建中,他缓缓站起身来,静静地在原地等待着。
“爹,这位是我在外面认识的朋友,姓王,王伯庸同志。他当年和师傅在村里住过一段时间,您有印象么?”
卫建设望向王伯庸,事情过去太久,他实在想不起来了,然而在那朦胧的记忆深处,他却也确实有那么一丝印象,当年似乎总有个年轻身影常常跟着齐三爷在村里晃荡。
“上岁数了,忘性太大,老同志您好,我是卫建中的父亲卫建设。”说着,卫建设伸出手,准备来一个领导人般的问候。
在这一刻,香港同胞的手首次与内地农民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倘若这一幕能够登上新闻,那这无疑将被播报为是跨时代的重大进步,是一个被缔造出来的全新历史纪元,更是文明的一次飞跃式发展。
进到屋内刚刚坐定,郑向红又来了。
“卫叔在家呐,我来找卫兄弟。”郑向红来到卫建中面前说:“兄弟,刚才忘了说了,除了请祖宗排位外,还得麻烦你明天早点到,陪着我去娶一趟亲。”
“你媳妇儿不就在村里住着么,还娶什么亲啊。”
“那该有的咱们也得有啊,更何况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租来的花轿,不多走走那不是亏了。我打算让轿子从西口出去,在咱们附近这几个村都兜上一圈,然后再从东口回来。”
“亏你能想出来,放心吧,明天我这条命就卖给你了,随您差遣。”
次日天明,卫建中早早地便来到了郑向红家。那座普普通通的平房已经被精心布置成了充满浪漫与喜庆的婚礼殿堂。
院子的大门上,那鲜艳的大红喜字格外醒目,两边的红灯笼宛如跳动的火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欢快地起舞。
走进院子,虽是土地,地面上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见一点碎石和浮土,彩色的纸屑如同繁星般散落在地上。
院子角落里摆放着十几盆鲜花,它们尽情绽放,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平房的外墙上,喜字和吉祥剪纸交相辉映,窗户上的红色窗花让阳光也变得红彤彤的。
走进屋内,堂屋中间的大方桌被红布覆盖,红烛静静燃烧,温暖的烛光给整个房间披上了一层温馨的纱。
炕上喜庆的新被褥铺得整整齐齐,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随意地泼洒在床上,寓意着对新人美好的祝福。
整个房间虽布置质朴,但却满是喜庆与祝福。
“来了兄弟,快进来吃点早饭。”郑向红热情地迎了出来。
在当地农村,婚宴通常会安排在中午和晚上。中午的宴席被视为正席,菜肴较为丰盛;而晚上的则称为偏席,相对来说就会简单一些。至于早饭,往往是那些前来帮忙的人随意对付两口罢了,并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菜肴,无非就是馒头、熬得浓稠的粥以及咸菜疙瘩之类的。
卫建中也没有客气,直接走进了门。
早饭后,大红喜轿已经停在了门外。众人簇拥着新郎官郑向红,抬着花轿来接陈秋霞。
陈秋霞家里同样布置的喜气洋洋,陈洛川见卫建中来了,赶忙迎上前去打招呼,如同接待贵客一般。
接上新娘子,卫建中大喊一声,起轿,大轿被稳稳抬起向西口而去。
出了村口向西缓缓行进约两公里左右,便会瞧见一条阴森的林荫古道。
从一旁的田野横穿更加省时省力,所以村民平时很少从这里走。
这条古道极为狭窄,仅一架马车便能将其严严实实地塞满。道路两旁遍植龙爪国槐,无人知晓这些树木究竟是何时种下的,现今它们却都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那国槐的枝条扭曲蜿蜒,如同一只只黑色的邪恶龙爪,张牙舞爪地向天空疯狂抓去,茂盛得近乎诡异的树冠犹如巨大的黑幕,将阳光死死地遮蔽住,使得整个白日里这里都仿若被黑暗吞噬,不见一丝天日,整条古道弥漫着令人胆寒的阴冷潮湿气息。
偶尔一阵阴风吹过,那些龙爪般的枝条便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暗处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扑出来将人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卫建中隐隐觉得此地阴气很重,他来到郑向红身旁,悄悄对他说:“郑大哥,咱们快点走,不要耽误了吉时。”
“放心吧兄弟,我早就算过了,咱们打个圈,不出一个钟头就能回去。”
今天是郑向红大喜的日子,卫建中也不好意思说太多,听郑向红如此说,他也只能默默退到一旁,偷偷在手中掐了一个正阳决。
这正阳诀乃是卫建中从三本古籍中的符术方面所学得,它和增阳符有着极为相似的奇妙之处,然而不同的是,它相较而言更为简便,仅仅只需以手指掐诀,便能够大幅度地提升自身的阳气。普通的游魂一旦见到,必然会远远地躲避开来,绝对不敢靠近丝毫。
“什么味儿,怎么这么臭!”抬轿子的轿夫抱怨道。
“许是谁家的猪臭在沟里了,赶紧走,这味儿也太上头了。”
“你们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味?”
“你闻不见么,这么臭都闻不见,我看你不仅眼睛瞎,鼻子也瞎,难怪讨不到老婆。”
轿夫们正互相开着玩笑,娶亲队伍中一人慌忙跑到路旁大槐树下呕吐起来。
“六哥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郑向红关切地问道。
“没有……我好着呢,就是胃浅,闻不得这臭味。也不知道谁家这么缺德,把这烂了的什么玩意儿扔在沟里。”
“臭味?六哥,我没闻见什么臭味啊。”说完,郑向红还特意仰起头到处闻了闻。
队伍中有人已经被熏得头昏脑涨了,有的人却丝毫异味都没有闻到,这绝对不是巧合。卫建中隐隐觉得不好,他自已提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也什么都没有闻到。莫非……
卫建中来到那个六哥身旁问道:“六哥,你结婚了么?”
“当然了,孩子都七岁了。”
接着他又问了轿夫及队伍中的其他人,无一例外,凡是结了婚的人都闻到了一股恶臭,而那些没有结婚的人则什么也没闻见。
卫建中明白了,这臭气根本不是什么动物腐烂发出的尸臭味,而是鬼气!
人逝后化为鬼,会残存于阳间达三日之久,三日过后,其魂便会回归地府。民间素有停尸三日之俗,待三日后家人便会为其下葬,使其入土为安,此习俗正是源自于此。待阴鬼进入地府后,会经由黄泉路抵达幽冥殿,由判官判定其阴德从而决定其来世,而后阴魂能够重回阳间,与亲人再见最后一面。如此一来,正好对应阳间的七天,所谓的七日还魂便是由此而来。
人倘若正常死亡大抵都会这般情形,然而要是属于非正常死亡,又或是在生前含冤、死后遭受屈辱等状况,就会致使阴气极为浓重,进而滋生出煞气。
这种阴煞之鬼,地府是难以容纳的。它们要么游离在天地之间,逐渐地魂飞魄散;要么处于极阴之地,受到月华的滋养,最终成为厉鬼魔煞。
在尚未成魔成煞之前,鬼物身上的鬼气将会呈倍数地增长,那鬼气散发着恶臭难闻至极,如同夏日腐尸之气,属于极为阴寒之物。动物对此极为敏感,而年轻力壮之人,尤其是那些尚未成婚的男性,由于阳气十分充足,所以对其无法有所察觉。
这条林荫小道的两旁矗立着参天的古树,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槐树向来有着“木中之鬼”的称谓,现今如此多的人都闻到了臭味,足以表明这条小路定然鬼气浓郁,恐怕并非只有一两只鬼物隐匿于此。
卫建中心中忐忑,默念清心神咒以防被鬼气侵体。
转眼便走过了一半的林荫路,大红花轿继续向前而行,正行进间,忽然吹来一股阴风,几片白色的纸片由天空飘落。待其落地后,卫建中看去,这哪里是什么纸片,分明是中间剪着四方口的纸钱!侧耳倾听,似乎还有唢呐声隐隐传来!
69書吧
凝精聚神,祛念除杂。
意沉冥虚,秘力涌流。
汇于眉际,奇光门启。
志强意笃,渴念挚诚。
猛冲天关,豁然敞现。
洞彻奥理,万法可见!
天眼!开!
常人若要看见鬼除非具备阴阳之眼,但阴阳眼何其难寻,九十年为一轮回,只有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才有可能拥有,古时风水大师为了能更好的施展法术,克制鬼怪,便创造了开天眼之术!
这段开天眼的咒文是卫建中从古籍心经一册中学来的,还从未派上过用场,今日正好检验!
随着天眼的开启,卫建中只见这古道上鬼气森森,再看众人肩头头顶,三盏命灯未灭,卫建中这才放下心来。
他嘱咐道:“吉时快到了,大家快走几步,咱们接亲队伍有讲究,不可以回头,大家注意点,别犯了主家的晦气。”
对于鬼字,卫建中只字未提,毕竟这次不是白事,有些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卫建中一边走向队伍前方领头,一边偷偷在手中重新掐了个正阳诀。
旁人一无所见,然而卫建中却能分明地瞧见,从那古道的对面正徐徐地走来一支送葬的队伍!
这支队伍约莫有着二三十人,确切来讲是二三十只鬼。它们皆披麻戴孝,抬着一口黑檀木色泽的大棺材,正迎着那娶亲的队伍迎面而来。
只见那送葬队伍越来越近,阴森的气息弥漫开来,空气变得越发阴冷。那些鬼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抬棺的鬼们面无表情,脚步沉重而缓慢,棺材仿佛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娶亲队伍中的人们似乎还未察觉到这一切,依旧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而卫建中瞪大了眼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暗自思忖着这郑向红是造了什么孽,几乎是百年不遇的姻鬼冲都能被他赶上。
突然,又是一阵阴风吹过,送葬队的鬼们发出阵阵凄厉的叫声,那声音仿佛要穿透人的灵魂。
阳间规矩,接亲撞送葬,白事让行,可是这鬼送葬哪里管阳间规矩,若是两队相撞,轻则所有接亲之人大病一场,重则当即送命,全部都要为这鬼送葬赔命!
卫建中手指掐诀,大声呵斥道:“阳间有喜规在前,喜事为大天地间。阴鬼速让行道路,天师在此施术玄。若还不让魂飞散,莫怪无情法无边。”
卫建中本想先礼后兵,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不想对面那群鬼物竟丝毫不把卫建中的威胁当回事,仍旧一步步向接亲队伍而来!
见此,卫建中不再犹豫,他回头嘱咐道:“接亲队伍先停下,今日郑向红大婚,大伙在此先休息一下,待我做场法事,为新人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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