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不等剑招用老,便兀自剑锋回收,故意露出破绽;那汉子愿者上钩,便引剑刺来,青年漏出左侧空档,顺势让剑从胁下空刺而过,自已却腾挪脚步,转了两个回旋,闪到汉子左边,剑柄向下一弹,打在手上,那汉子叫喊一声,手腕一松,剑应声落地。
汉子手中已是无剑,脸上惊骇,便急忙后撤;青年摇晃手腕,搅起剑头前冲,剑头划在那汉子的上衣上,布料如同柳絮般簌簌的向下掉,一会便成破烂的模样;那汉子停下,青年亦是停下,隔开几个人的身位;那汉子低头看看自已的衣裳褴褛,被刺的窟窿百布,羞辱非常,又无可奈何。
那青年突然扔剑出去,众人皆是一阵惊呼,霎时间又紧步跟上,前扑接剑,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向上撩起,顺力点在那汉子的下颌,轻轻一弹便把他掀翻在地。
青年身后的众人,皆是一片喝彩之声;对面的那边的一群人,却都是面色惨白,龇牙咧嘴。
对垒的两人身后,左边的阔地上,端坐着一名皓首苍颜的老者,下巴蓄着一撮四寸长的虬髯,已是杖朝之年的岁数,但无老态龙钟之相,依旧精神矍铄;身后十来个男女弟子,皆穿着褐色的衣袍,正恭敬地站着。
“这不是本族正宗剑法啊。”长髯老者身后一名弟子道。
“三师兄的剑法最是无拘无束,总是花样迭出。”另一名弟子应和着。
那老者坐在藤木的摇椅上,似乎听到谈话,捋捋胡须,正怡然自得,端起一杯欣长的酒觚,不掩面就一饮而就,咧开嘴,啧啧的抿味起来。
右边的空地上,摆开一排花梨木、紫檀木的凳椅,又插上许多幡旗锦旌,坐满了华服贵冠的年轻男女,朱红鹅黄,五光十色,颇为妍丽,却都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为首的一名络腮胡的中年壮汉,眉头紧锁,忧心忡忡,似乎与水洼中比剑的汉子模样所差无几,只是胡须多了些。
正对着水洼的前面空地之上,端坐着乌黑黑的一众人,其间隔三差五的竖着旗帜,从左向右依次数过去,其上分别用黑底金丝边的字体纹绣着:仙客、海岳、影山、茅石,皆是依附于雍狐、葛卢二部的小村落,也在一旁喝威助力,监督见证。
那原本站在右边的汉子,被左边的青年撩拨掀翻,重重的摔在水中,右手扎到尖利的沙石上,瞬时鲜血喷涌而出,那汉子右臂一软,整个人都伏在水利,淹没了半张脸,场面狼狈至极。
倒在水里的汉子,顺势在水里趴着,呜呜的发出呻吟之声,不肯起来;青年把把剑束在背后,“兄长,小子多有得罪,不想会误伤,小弟赔罪赔罪。”说罢便伸手去扶。
伏在水里的汉子,唯唯诺诺的接过那青年的手,那青年正欲拉臂使力,半屈下身,不想那汉子猛的使劲,把他拉拽过来。
青年站立不稳,向前踉跄几步;那汉子直挺起身,拾起掉在水里的剑,朝着青年后背的肩胛骨猛地劈下,青年背手持剑,截挡住剑锋;那汉子劈剑不成,又双手挥剑横砍,几乎斜扑过来,两人撞个满怀,一起倒在水里;那汉子骑在上面,顺势压剑下来,青年持剑格抵住,一时成僵持之势。
“啊。”那白髯老者背后的一众男女弟子,皆是惊叫连连,吓出一阵冷汗,便私底下惴惴不安的紧张起来,脸上都平添了几抹担忧的神色,却在这时,响起了几声清脆的的笑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老者身旁约莫两三个身位处,坐着一名年轻的姑娘,长得雅致俊丽,头绾成凌云髻,斜插着陈香玉笄,腕上缠着一串琉璃红樱珞,穿着浅紫色的对襟袍裙,在一众褐色衣裳的人群中颇为刺眼,袍裙上绣着平常的团花锦纹,却微微露出里面鹃红色石青缎绣衫,显得娇俏可人。
“姑娘何故发笑?”旁边一名弟子已有愠色,语气生硬。
那姑娘咯咯咯连笑三声,抿抿嘴,双手作揖赔礼,眉目之间却是平淡,丝毫没有愧疚之色。
众人见她只是作了作揖,坐在凳上不起身,全然没有恭敬之意,便都来了气。
一个高硕壮实的的汉子,走了上去,立在那姑娘的背后,铁青着脸,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说这位姑娘,你和本族虽然并没啥深交,但这多日里,咱家忙里忙外,照顾也算是周全体贴,你说是不是?”那大汉愤愤的一问,姑娘扭过一张清秀的脸庞,撅噘嘴点了点头。
“那好。”那汉子用手缘锤了捶手掌,接着道:“今儿重要的‘日月试剑会’,请你一姑娘来,本就违反了本族的戒律;如今我三弟被人钳住,处于下风,你还落井下石,笑出声来?嗯?嗯?”那壮汉嗯嗯了两声,鼻子朝天,脸颊的横肉往上堆砌,似乎要拱过来一般。
看到这般滑稽的模样,那姑娘眉梢弯成了一道月牙,眼波流笑;那汉子见到此状,更加光火,眼前却是巧小玲珑的美人儿,又怜花惜玉无可奈何,一时间义愤填膺,又无处发泄,脸上神色转成了羞怒,涨得通红。
“你......你得盼着这边赢啊,这边啊,我们,咱们是一伙儿啊......”汉子又羞又恼,不知道自已说什么。
“啊!”那汉子突然又大叫一声,原来是他口中的三弟,小腹又中了一招,跌跌撞撞摔在水里。
“嘿呀,真是气煞人,三俊儿,你倒是打起精神啊,揍那混家伙儿啊。”那汉子自顾自的说着,一个猛步跳到了众人前面。
那汉子如此一惊一乍,惹得众人都窃窃发笑,那姑娘皱着似蹙非蹙、似笑非笑的锁眉头,哭笑不得的轻轻唤了一声:“骆飞廉大哥?”
“呵?”汉子猛地一回头,倒是吓住了那姑娘。
“你......你大可不必这么激动,骆俊哥哥,实力远在对手之上,你也是习武之人,却看不出双方的手段高下?”
被那姑娘这么一说,骆飞廉又涨红了脸,粗狂的五官扭动在一起,竟显得有些委屈:“我,我就看到咱家骆俊,被人宰了好几下了,却不能还手。”
“门外汉,门外汉。”那姑娘摇着摇头,翘起水嫩的指尖点过去:“你且看,骆哥哥虽然被人趁虚而入,但步伐未乱,气息尚稳;对手睽睽之下,丑态百出,必然气急攻心,方才侥幸踢到骆哥哥右腹,定会直奔创口淤血之处而去,想故技重施;骆哥哥只需顺势而为,便可以制敌。”
只见站在水洼中的大汉,屈身双手捧剑,果真直刺骆俊受伤的右腹而来;骆俊踮起脚尖急速后撤,两剑相接,在半空中撩拨回旋,溅起四散的水花。
突然骆俊后侧一步,顺势扭身向左;那大汉停顿不及,直窜向前;骆俊单手贴着剑萼,猛的按压向下,哒中那汉子的脊骨,只听得“咯咧”一声,汉子大喝一声,想挣扎起身回头横砍,骆俊已是提膝跟上,侧踹那汉子左胸,踢滚出丈远。
“如何?”那姑娘环抱双臂,甚是得意。
“全被你言中了,姑娘你好生厉害啊。”骆飞廉啧啧的赞叹。
“冒打冒撞,妄言而已。”那姑娘自谦道。
“那你刚才笑什么?”骆飞廉冷不丁的问。
“艾,我这笑的,难道笑的非要是骆俊哥哥不可么?”姑娘问。
69書吧
“莫非,莫非,姑娘笑得是骆拓山那厮?”
“对啊对啊,笑的就是那青面獠牙的胖黑子;第一声笑,是嘲笑,倘若势均力敌,一方落败倒是平常之事,但是长得魁梧高大,却被清瘦之人玩弄,就好笑的紧了:你看他半淹在水里,嘴里还咕嘟嘟吐着气泡,实再狼狈滑稽,便忍不住笑喽。”那姑娘轻快的说道,还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
“你方才,前前后后,可是笑了三声。”骆飞廉又问。
“第二生笑,便是讥笑,笑他涎皮赖脸,好端端的比试,却技不如人赖在水里不起,像个花背蛤蟆,咕咕做叫。”
那姑娘眉宇之间神采飞扬,接着道:“这第三声笑,是耻笑,便是笑他忘恩负义;旧传鸮鸟不孝,母哺翼成,却反倒啄母睛而去,那时骆哥哥要帮他,他却反咬一口,如此不仁不义之人,必然不会赢下这场‘日月试剑会’,也断然不会,有资格沐浴这百丈谷里的天瀑。”
“哈哈,柏姑娘,这三声笑,实在是笑的聪明剔透啊,真是句句,都说到某家心坎子里了,哈哈。”骆飞廉拍着大腿,大声笑道。
“柏姑娘,还真是伶牙俐齿,鸾胶蝶舞的巧舌头,把我二弟说的如此癫狂。”那长髯老者身后,端立着一人,眼如丹凤,眉似卧蚕,脸廓方正,额顶平阔,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兄长,人家柏姑娘说的,恰如其分呐;那骆拓山,你看看你看看,连三俊儿都打不过,有甚么本事?凭什么接任雍狐部落的首领,父亲一手创立的部落,岂不是要毁在三叔和这几个无能的表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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