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瀑水若不用在本族弟子身上,我骆氏世代守护这天瀑又有何用?骆俊乃是我骆氏此辈正统子孙,必须活下去;今次开天瀑泉眼,除救骆俊性命外,其余的储存起来;下次比试,依旧是得胜者得此泉水,也不违祖上言训,亦救得骆俊姓名,又彰显公平之举,岂不是一石三鸟?”骆震宇急忙说道。
“好,你如此说倒也无妨。”骆公韬到道:“钉是钉,铆是铆,这天瀑水只能用来救骆俊性命,不可他用,其余之水,须严加贮藏。”
“这是当然。”骆震宇道。
“空口无凭,我们也要随去,以防小人作梗。”骆公韬冷冷道。
“老匹夫......”骆吉安刚想跨前一步,被骆震宇拦了下来:“随他去吧。”
双方都不再言语,气氛却尽是微妙,剑拔弩张,眼角流火;七八个人小心翼翼的把骆俊抬上竹竿做的架子,骆璨璨在一旁不停地为他擦汗,众人便都尽皆起了身,朝着百丈谷走去。
这里是齐国西南边境之地,沂山西麓;雍狐、葛卢二部比试之地,叫做日月浅池,藏在一片幽谷深壑之中,坐北朝南;南面是一条湍流,自东向西,流入群山之中,杳无踪迹;其余三面山丘环绕,捧出中央这一方隆起的高台,被人又向下挖去方寸泥石,便成了一片四方清浅的洼地。
众人陆续起身,从高台沿阶而下,一路向西穿行,转过一片平坦的山地,便入了葱郁的林海,地上依稀留着踏踩的脚印,也是斑驳稀疏;这里草木苍莽,杂树繁茂,其间鸟声啾啾,花香四溢,四面都是参天蔽日的刺槐,高大荫蔽的麻栎,蟠曲多姿的青松,花冠簇拥在一起,开着淡白色的花瓣。
柏璟妍走着,心里念道,别人只说这里是荒草野田,幽谷深壑,霜露所蒙翳,狐虺所窜伏,原来都是以讹传讹,虽然从外面看起来景物阴森,但真到了这里,确是另一番景色。
只见这里草木茂盛,如坞如洞,又人迹罕至,真是世外桃源之所,看来他人之所言,不可不信,又不可尽信,需自已亲自来走一遭,才能体会别中感觉;想到这里,便越发感觉自已此行非虚,脚步便轻快起来。
愈向前走,听得有稀疏水流之声,四面是花岗岩的石壁,长满了桔红的赤松,枝繁叶茂,长在悬崖峭壁之间,赫然又出现了一条河道,众人循着河道而上,曲折幽深。
河道之旁,山石磊砢,横阻相隔,沿着起伏断续的河道小路,行约百丈有余,转过一片垂立凸起的陡崖,从极远处的目极上方,出现了一道浩渺的水瀑,让人感觉仿佛穿透眉心,通透淋漓。
众人颔首低头,双手合十,毕恭毕敬。柏璟妍环视四遭,这是一片陡然凹陷的深谷,三面环绕的巨石壁上,用小隶写着遒劲的三个大字:百丈谷。
只见百丈谷内,层峦叠嶂,壁如削砍,皴如皱肤,陡如鬼斧;四面的岩壁中,逶迤渗透着许多细流,在岩缝之间时隐时现,忽而漩入壁内,嗡嗡作响;倏而又从孔洞中涨出,呲呲有声;许多条细流钻入岩后不见,一会却从那边的深坎中涌出,妙极妙极。
倘若不是娴熟之人引路,这般曲径幽深之处,怕是自已这辈子都不会找到;柏璟妍心里暗自嘀咕,却看见骆公韬、骆震宇,已经站在山谷中央的石台上,向着那自上而下飞湍的水瀑,嘴里在念叨什么。
中间的主瀑,便是天瀑,倾泻直下,轰鸣雷动。
最上层,隐匿于云雾缥缈之间,看不清水势,只瞧见巨大的水柱穿透层云,截风吐雾,砸落在巨大的岩石上,发出震胆裂肺的轰鸣;半空之中,兀自突出一大块磐石,挡在泉瀑中央,水流冲在岩石之上,分成两股,激浪翻滚,迸珠溅玉;被分开的两股水流,向下又合为一瀑,直插谷底,汹涌澎湃,汇成谷底的深潭,水汽漫漶。
抬头是遥峰碧空,四面是巨壑泉鸣,久而久之,神情迷离,似乎河山都化在这一线的水瀑之间,不能自已。
柏璟妍扭过头朝着身边的人问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天瀑三叠?”
那人提着耳朵,示意水声太大:“什么什么,姑娘大声一点罢。”
“我说,这便是天瀑三叠的奇景么?”柏璟妍一字一顿的大声喊着。
有人挽起柏璟妍的左臂,把她拉在一边;柏璟妍定眼看了看,原来是跟在骆璨璨身后的小鬼头,又常常溜进自已的房间,摆弄那些瓶瓶罐罐,前几日,他还打碎了一只紫砂熏炉。
柏璟妍对那小鬼可没什么好印象;他倒是笑嘻嘻的问道:“柏姐姐还知道天瀑三叠?”
“那又怎样?这里很有名气的,远近闻名。”
“不对吧?”那小鬼笑道:“外乡人知道这里有个天瀑,尚且合理,但是这天瀑三叠的景观,若不是向本族人打听,是断然不会知道的。”
“哦哦,那又如何?”柏璟妍一脸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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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姐姐,别生气,别生气,前几日打碎了你的熏炉,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小子赔罪,小子赔罪。”
“嗯,然后呢?”
“天瀑三叠的背后,还有许多说道呢;你看这古话说,要宽以待人,柔能克刚,英雄莫敌。姐姐你原谅我这次,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要真这样,那我要喊你一声小君子了。”柏璟妍笑道,来了兴致。
“嘿,其实这天瀑三叠,所谓三叠,是因为有三口泉眼。天瀑就是由这三道泉水汇聚而成,底层的叫雪光泉,因为水质洁白光亮。”
柏璟妍瞧了瞧,底端的泉水,当真是如絮似雪,洁白无瑕。
“你瞧,中间的泉水,如同晚秋的枫叶,中间的泉眼便叫做霞飞泉。”
中段泉水,竟成丹赭朱红的颜色,像是流动的云霞。
“那上段的,看不到水头,像是天上飞来一般,便叫做天上泉?”柏璟妍笑道。
“不不,那名字多俗,最上面的,叫云中泉。”
这名字也高明不了多少,柏璟妍心里暗自嘀咕。却又笑笑道:“小君子,谢谢你喽;之前的,咱们一笔勾销。”
“嘿嘿,小阿姑只怕是先我一步,就知道了这些吧。”那小鬼头邪魅的笑着,似乎话里有话。
“你这小鬼,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柏璟妍警觉一问。
那小鬼见叫声小阿姑,对方似乎欣然接受,便胆子大起来,轻声捂嘴说道:“那峰顶处云中泉泉眼之下,有一盆香草纹、外髹棕红色的漆罐,是小阿姑你的吧?”
柏璟妍心头一紧,斜眼瞧着这个洋洋得意的小鬼,暗自吃惊。
“你叫什么名字,小鬼头?”
“骆璞。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姓氏。”
“你不是葛卢部族的人?”
“我是被太公捡来的,璨璨姐也是;我只知道我姓邱,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柏璟妍知道他并非亲生,突然爱怜起眼前这个小鬼头来,便俯下身子,柔柔道:“那好,小君子,我且问你,这件事,你都和谁提起过呢?”
“没有没有。”邱璞拨浪鼓似的摇头:“我谁都没告诉。”
柏璟妍不解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峰顶处的云中泉眼,被我放了一个漆罐呢?是谁这么厉害,带你攀上这万仞陡峭的天瀑崖呢?”
邱璞摊开两只小手:“我和她有个约定,不会轻易道出她的样子;只怕是,说了,小阿姑也不信。”
柏璟妍心里已经猜出七八分,便笑道:“你说吧,我信就是了。”
“罢了,我还是不说。”
“你这小鬼嘴巴倒是紧的很,你若是不说,我以后让璨璨寸步不离的看着你,你休想再离开部落半步。”
邱璞一听,立刻愁容满面,这小鬼平日里精灵古怪,最忍不住片刻的寂寞,立刻变得抓耳挠腮起来,不知所措起来。
“如何?”柏璟妍问。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只是,你断不可再告诉别人罢。”柏璟妍俯下身,邱璞四处张望,颇为神秘的模样,抵在她耳边悄声道:“是一只很大很大的飞鸟,赤羽,流火一般,展翅便是九霄之外;她带着我飞了上去,有飞了下来,我也叫不上她的名字。”
柏璟妍立刻挺直了身子,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邱璞看了,一头雾水,不知所以;只见柏璟妍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又叉起腰,长吁短叹的唉了一声,耸耸肩头,撅噘嘴。
正迟疑之间,只听见背后众人欢呼,只见四个壮实的大汉,抬着骆俊,平铺到了谷底深潭中间,凸起的一块平滑石板上。
骆飞廉和骆吉安二人,飞身站到天瀑的崖壁上,又运气飘浮在半空,用劈开的竹竿,引流出天瀑中间的那一股泉水;又如同滤去茶沫一般,二人用极快的手法,削去泉水上层的水纹,余下的流入下一截竹竿,便又要削去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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