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只见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像是云雾蒸汽一般,被拨散开,那猛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高高跃起,夹杂着一阵凄厉的冷风,两支硕大的犄角,如同两根明晃晃的毛槊尖刀,直插而来。
两人连同那只大鸟,被狠狠的掀翻,那大鸟脖子一歪,瘫倒向一边,便从极高的云端,向下坠去。
69書吧
那大鸟似乎受了极重的伤,嘴喙之中,竟汩汩的流血;萧傅和那姑娘紧紧抱住鸟脖,在空中盘旋往复,上下颠簸,下落之势越发的迅猛;耳廓旁听见风声嗡嗡作响,呼啸而过,轰隆一声,坠入了不知多远的山坳之中,砸出一片深坑。
萧傅和那姑娘,枕着羽背跌落下来,除了些许皮肉擦损,并未伤及分毫,却是那大鸟,鸟腹之间,被捅出两个淋淋的血窟窿,流淌在鲜红的毛发上,显得潾潾闪闪,湿湿漉漉;那姑娘抱着大鸟欣长的脖颈,埋头哭泣。
萧傅见那姑娘哭的梨花带雨,长长的睫毛,尽皆是悬盈的泪珠,略施粉黛的脸蛋儿,被这莹莹然的泪水一浸,更显得光洁白皙;那姑娘埋头只顾呜呜咽咽的低声哭着,哭的萧傅也不禁心头一酸,只是萧傅平生最见不得女子哭泣,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便当下没了法子,只是揪着衣皂角儿立在那里,许久,才轻轻走上前,拍拍那姑娘的肩膀。
萧傅轻抚拍姑娘的肩膀,那姑娘还是低头啜泣着,萧傅便再拍,一而再,再而三,手劲愈来愈大,拍的那姑娘不禁哎呦一声。
“姑娘,别哭了......”
话音还未落,那姑娘便扭过一张揾红香泪的脸庞,忿忿道:“都赖你!你现在倒像个逍遥快活的乌蓬散人,袖手旁观,还虚情假意的安慰我起来!”
萧傅被凶的一脸茫然,那姑娘又喋喋不休起来:“若不是你,我取到了泉水,此刻早已在归家的路上,又怎么会落难在者不知名的山林野间?若不是你横生枝节,我们怎么会遇到那蛮牛一样的凶兽,我的红叶,又怎么会殒命?”说罢,便又兀自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是我不好,是我连累姑娘了。”萧傅歉道,心头一阵难受。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要我的红叶活过来!”那姑娘愈发言语激昂,哭的又是惨惨戚戚,萧傅便从腰间解下手帕,递了过去。
那姑娘低头哭的正伤心,见一只手径直伸来,不假思索,反手抓住手腕,便顺势用手背一推。
萧傅毫无防备,脚下又不稳,被用力一迸,仰头向后,飞身摔了出去,头顶撞在突兀的岩石上,霎时间晕昏了过去。
那姑娘见他头欹倒在一侧,只当是假装,便又没好气的喊了一声:“嗌,你羞不羞,在一个姑娘家面前这样丢人现眼。”
许久不见回音,便担心忧虑起来,语调也柔和了许多,嘬嘴喊道:“你起来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见还是没有甚么回声,她便心下慌了,忙过去,瞧见萧傅倒在石旁,鼻息时进时出,断断续续,微弱游曳,便忙俯下身来,盘起双腿,垫起了萧傅的后脑,紧紧掐摁萧傅的人中。
萧傅只感觉天旋地转,脑后咧咧生疼;被那姑娘狠狠掐捏人中,浑身上下像触电一般,便颤栗的睁开了眼,只感觉鼻尖四周,兰薰桂馥,丝丝沁甜;又觉脖颈之处,尽皆是绵柔清凉之感,以为是有飞虫窜进了自已的脖颈衣领,便伸手一抓,原来是姑娘的头发;这才发现正依靠在那姑娘的怀抱里,不由得心中一阵涟漪荡漾。
萧傅睁眼向上瞧着,透过一对挺秀的乳峰,和姑娘四目相对;那姑娘双颊一阵飞红,慌忙起身:“还好你没事。”
“托姑娘洪福,没什么大碍。”片刻言语之间,却又感觉右脑一阵灼烧,又哎呦呦的叫起来。
“你又叫些什么。”
“我.....我痛的厉害啊。”
“羞不羞人,好端端的男儿,却像个姑娘一样撒娇。”
那姑娘走向前,抬起手朝着萧傅耳后根儿伸去。
萧傅大吃一惊个,连忙跳开丈远:“姑娘又要做什么?你莫要掐我,掐扭起来,比磕磕碰碰还痛。”
那姑娘噗呲一声,破涕为笑道:“我想帮你看看伤势啊。”
说着,姑娘从袖口倒出一小瓶药粉,轻轻地擦涂在萧傅后脑之上,原来后脑之上,已鼓胀起拳头般的包块,似有淤血,只教那姑娘看得心疼:“谁叫你,尽做些轻薄下流的举止,若是换作别人,我叫红叶早就把他托起,丢在深谷之间,粉身碎骨。”
一提起红叶的名字,她又簌簌的落下眼泪儿来。
萧傅忙抓起手帕替她擦拭泪珠,那姑娘倒也是没闪躲:“姑娘可只是折煞我了,我堂堂男儿,做了什么非分轻薄之举?”
“你抓到我的腰衽,难道你想抵赖么?”姑娘抬起泪脸,生气的嘟起嘴。
萧傅一时间语塞,想到天瀑崖上,慌乱之中错抓了姑娘腰间,不禁脸颊发热。
“你刚才,刚才,干嘛,干嘛,伸手过来,那里,怎么伸向那里......”那姑娘面泛桃花,霞飞双颊,只管摆弄衣袖裙角;又倔强的抬起头,眼角盈满了残留的泪珠,秋水一般:“总之都怪你,都是你的不好,我不要跟你说了,你是个坏人!”
萧傅一时恍然,方才着急递送手帕,却不自觉伸到那里,惹得姑娘赧赧泛羞,便羞愧难当起来,支支吾吾道:“姑娘,刚才真是一时疏忽......还请姑娘祈......祈谅。”
姑娘却不听萧傅解释,又泪眼汪汪的坐在那大鸟身边,偷偷抹起泪来。
那大鸟已是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羽翅尽断,胸腹前的两个血窟,已是致命;更兼从这般高空砸落而下,其间撞碎残枝树木山石,更是不计其数,身上大小伤口不计其数,已是奄奄一息。
萧傅看着这般景象,心头不禁酸楚难忍,眼眶一热,便流下泪来,姑娘见着萧傅也跟着哭,便拉了拉他的衣襟。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唤她叫做红叶。”
萧傅噤声轻叹道:“好美的名字。”
见姑娘凝凝出神,萧傅便又轻轻的问:“还没问姑娘芳名?”
“柏璟妍,你叫我妍妍就好了,我喜欢可爱的称呼。”
“在下萧姓,单名一个傅字。”
“小妹芳龄?”
“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像是乳媪一般,大小诸事都要打听。”
“好罢好罢,姑娘不想说我便不问了,只是看你这么伤心,便想着和你吁长叙短,帮你分分神,便不会这样难过了;如今吃了闭门羹,我便要藏奸学乖,免得柏姑娘又说我心术不正,总是打探良家姑娘的底细。”
这番话把柏璟妍逗的咯咯直笑,说道:“人家嫌你刨根问底,又没说不告诉你,你便自已这样自作多情,道怪起我来了;听好了,我的生辰八字,是辛巳年十二月初七子时。”
萧傅也笑道:“你这姑娘好生奇怪,不说便是不说,一说便和盘托出,连时辰都说了,这般直心,真是世间罕有。”
“世人都有谄曲的心思,除非悟了大道,须得明心见性,才算得上是直心。”
萧傅听了,不禁咯咯笑出了声,扭头便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你不信是我自已体会的吧?”
“绝对不信。”
“萧哥哥为何不信?”
“倘若是你说的,你定会掖着藏着,不肯轻易示人,需要到非常之境,才肯松口,又怎么会这般脱口而出,岂不是跌了这句话的身价噱头?”
“那倒也是,到底是借别人言语,所以没有什么舍不得。”
“算起来,你今年才刚满二十;和姑娘桃李之羞比起来,我真是桑榆之态、垂垂老矣了。”
柏璟妍看着萧傅假装垂头叹气的样子,便好笑又好气的拉扯着他的手,不觉得推搡起来,萧傅也被自已逗笑,也抬起头痴笑起来,两人四目相对,反而不觉尴尬。
“萧哥哥多大年纪,说的自已好像残年暮景一般,这样下去,我那些伯叔姨婶,岂不是都要自惭形秽,都活成千年的妖怪了罢?”
“我大你四岁,你便要敬重我,更不可以打我。”
“我不管,反正我不高兴了,便要打你、掐你耳朵;谁叫你兀自从天上飞来,砸坏了我的罐子,还害死了我的红叶。”柏璟妍鼓着腮帮,气呼呼的说,眼睑眨巴眨,便又红润起来。
听她说自已从天空飞来,萧傅喟叹一声,想起杳无音讯的淳于航、殷盈盈二人,不禁惆怅万分;又想起还在不夜村的母亲,想必经此一役,淳于、萧两家必遭通缉,自已远隔千里,父亲远出未归,母亲生死未卜,不禁凄恻涌上心头;又看着眼前的姑娘泪痕未干的脸庞,不禁百感交集。
两人正顾影自怜、暗自伤神之时,却听见背后“噼啪”一阵响动,回头瞧去,只见那大鸟砸落的深坑里,疏忽之间升腾起缕缕青烟,又有星点火星闪跳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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