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暂且停下争执,容在下问一句。”淳于钳起身,似乎想到些什么,祝允铗和东方聿齐头转向他:“二位刚才言语之中所说,洛天荻曾经带走一个檀木香盒。”
“实不相瞒。”淳于钳顿了顿,接着说:“我也曾收到一封书信,信上说言,天柁楼意图毁掉一件上古的珍宝,被人偷梁换柱,送往齐地的匠贲府保护;如果二位口中的檀木香盒,与我信中所指之物一致的话,那么盒中之物,恐怕就是......”
淳于钳凝凝神,看看俩人的神色,似乎一语中的。
“不错,盒中之物,正是雷神珠。”东方聿快速应道。。
“不出所料,正是雷神珠。”淳于钳长舒一口气:“如此看来,我手中书信,亦是与匠贲府大有联系之人所写,辗转送于我手。”
“不知二位,可曾携带信笺与否?”淳于钳说着,从上衣口出,夹出一封信帛。
东方聿、祝允铗尽皆拿出所执书信,和淳于钳手中比对;东方聿、祝允铗二人所执书信,一字一笔,皆是遒劲有力,墨道诡谲,确是出自自位脉力极深之人;淳于钳的那封,力道明显差了许多,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我们手里的两封书信,确是崔掌门笔迹无疑,淳于兄手上的书信,与我们诸位战匠收到的书信不同,不知是谁所写;不过既然所言之事,大抵相当,恐怕是崔掌门托人所写。”东方聿说。
“崔掌门让人写信,寄给淳于兄,让淳于兄登门造访,看来也是掌门一手策划、早已预料到的。”祝允铗笑道。
“匠贲府之事,向来不外宣,崔掌门请来太秉烛照众,足以印证形势在旦夕之间,局面有累卵之险,而眼下,我们却束手无策,无头无绪,何以下手?”祝允铗问道。
“二位,”淳于钳响声应道,“不论怎样的是非曲直,现在匠贲府、将军府、天柁楼,都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当中,二位肯推心置腹,如实相告,便证明二位,是光明磊落之人,我淳于钳,愿意和二位,共同进退。”
“依阁下之意,有何高见。”东方聿问道。
“眼下当务之急,便是探清天柁楼的目的,二位。”淳于航向前跨一步,低声地说道:“据我所知,天柁楼的杀手,已经混入大将军府。”
东方聿和祝允铗,都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二位,事不宜迟,我大体可以断言,消息属实;我固然知道将军府高手林立,敌人贸然闯入,必死无疑,只是天柁楼杀手行事,为鬼为蜮,要小心暗箭伤人啊。”淳于钳恳切的说着,语气急迫。
两位战匠正迟疑之间,淳于钳接着说道:“天柁楼无缘无故盯上王子城父将军,其中必有文章;我想王子成父本人,身位大将军,必然洞悉其奸,有所察觉,然不发之矣,其中也定有因故;所以在下愚见,这件事情的追本溯源,问问王子司马本人,也许能有所斩获。眼下,也只有大将军能问了。”
“所以淳于兄,你想面见王子司马大人?”祝允铗探问着。
“呵。”淳于钳自嘲一声:“如何得见?大司马怎会见一个打铁的工匠,除非我私闯内宅,眼下迫在眉睫,恐怕只能这样了。”
“那看来我这一趟真是来对了,”祝允铗吟吟一笑:“大司马王子成父,暗地里下了一道口谕,让祝某专程迎接淳于兄,请去深院赴会,见面一叙。”
淳于钳跟着祝允铗,从府侧的小门里出来,直奔内府里去。
一路上穿过熙熙攘攘的前庭,渐渐地人声箫寂,内府的甬路两旁,站满了执戟的卫士;祝允铗执着将军府的令牌,在府内畅行无阻,一路直行,大约走了三百余步。
走过一扇敦实的铁门,眼前侍卫遍布,戈戟林立,赫然出现一幢层峦叠嶂的层楼。
夜幕下,楼体被两排狮虎纹的石灯,照的影影绰绰,看得出围墙高耸,气势恢弘,几列门柱相依而列,浑圆敦厚,暗黄的琉璃瓦重檐殿顶,在烛光下幽幽的闪着青光;大殿房梁悬挂的匾额上,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兵事堂。
淳于钳心里一惊,这就是大将军府中,大司马王子成父,和三军将吏、师帅、大小军都领主,商议军事的议场;那些勘探山林薮泽、驻防町原衍沃、量入修赋、征召兵卒、制造甲楯的命令,也尽数从这里发出。
祝允铗躬身笑道:“大司马在兵事堂,早已等候阁下多时。”
二人穿堂入室,直奔里堂而去。
“如祝兄路上所言,大司马原来知道匠贲府的存在,更知晓这一切背后的缘由?”淳于钳边走边问道。
“不错,不知是何方神圣通风报信,大司马似乎掌握了什么惊天的秘密,只是崔掌门不在府上,姬玥滢、闾丘翟和洛天荻三人孰是孰非,朱紫难别,大司马也分辨不出来;东方聿又沉迷于炼金之术,不问时事;眼下大司马账下,祝某不才,竟无人可用,便想以此事为契机,将这般大事托付给太秉烛照众,也好请你们重出江湖。”
还未进入议事厅,便听见厅内传来喋喋争吵之声,针锋相对,昂扬激越。
“霍司徒,你想让我大齐黎庶涂炭,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么?”言语之人大声断喝,眦目圆睁;正是小司马周伯昌,已是耄耋之年,依然精神矍铄。
“周司马,如今我齐国兵强马壮,鱼盐富庶,正是对外用兵的好时机。”霍崖霍司徒针锋相对。
“齐国连年对孤竹、令支、屠何、无终等北方诸国征战,所耗甚巨,只是凭借主观臆断,便又要对郑、鲁二国宣战?我大齐南北地界,狭长宽广,无暇兼顾南北东西,经不起两线作战啊。”
“你又拿对孤竹用兵来说事,你这见识短浅的老匹夫;当年若不是主公出兵救燕,燕国险些被那些蛮人生吞了,我大齐失去北燕这一道屏障,岂不是自取灭亡?”小司马薛稷斜坐在梨花凳上,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斜眼打量着,漫不经心的说。
“薛大人,”周伯昌一把揪住薛稷的衣领:“那救燕之后,为何不收兵?山戎已经献金表示归服,你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谏主公长驱直进,最后让我齐国一万将士,葬身北方荒漠之中,你安的什么心?”
“周大人,”薛稷一把推开周伯昌,嘴角抽动一下,轻蔑的笑道:“枉你身为堂堂司马,竟如此鼠目寸光,那孤竹令支所辖之地,北接燕山,南踞鄂齐,背山面海,既有盐铁之利,又有出海之宜,更有冬葱和戎菽,享誉北方;我齐国不去征讨,别国也会把这块肥肉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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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齐国到底得到了什么?为了维持军费开销,齐国境内连年的横征暴敛,搞得民不聊生;你手下军队,残虐无道,滥杀无辜,现在北方诸国,起义之势愈演愈烈;本来我大齐借救燕之名而行征讨之实,已被天下诸国诟病,如今你又妄图向郑鲁两国开战?你想让齐桓公,变成下一个齐襄公吗?你想造反吗?”周伯昌又向霍崖、薛稷二人喝道。
向郑、鲁开战?淳于钳心里一惊,浑身打了冷颤。
“周大人,请注意的说辞,你是要污蔑主公,还是要诋毁先王?”薛稷眼里露出丝丝寒光。
“大人,你愈老愈糊涂了吧?”旁边的一位军司马,姓窦名骝,开口责骂道:“大人说对郑、鲁宣战,只是臆断?世人都知道,郑厉公公子突,坠入魔道已久,造反之心路人皆知;鲁国受人蛊惑,和郑国结盟,齐国兴兵讨伐,就是行大国之事,又是震天子之名,大人,你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就罢了,还阻挡薛司马兴义兵,举义师。”窦骝顿了顿,提高了嗓音:“你是怕,薛大人立了功,抢了你的风头么?”
身后两位舆司马,几位司勋、马质,也尽皆附和起来,不管官阶品级,一起指责起周伯昌来。
“住口!”另一位军司马,姓林名敦,扬起拳头就要向窦骝砸将过来:“你不过是个军司马,竟让这般口气对周大人说话?更何况周大人乃是两朝老臣,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我今天要替周大人教训你。”说罢就要动手。
“住手!”周伯昌厉声喝住:“和各位虽然话不投机,但老夫该说的还是要说。”
“夏侯朗,林敦,乔茂,你三人过来!”周伯昌低声唤到,背后闪出三个人:“你三人,一个是舆司马,专职车马战备;一个是军司马,专管士卒征调;一个是行司马,专职行军安顿,齐国上下军备数量,没人比你们更熟悉。”
“好,大人,齐国境内,现在可调运的战车,一百二十六辆,一百七十余辆尚在修缮,其余大部分都陷在孤竹令支等地,无法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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