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又如何?”雍焯炎轻蔑一笑。
“老朽将死之人,无所忌讳了,便让你看看,我临死前的一招,也算让你开了眼界,如何?”
雍焯炎心中一怔,似乎听出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
见樊於谦右手执着禅杖,呼噜一转,牢牢地插在地上;那禅杖插立的四周,竟慢慢地破土而出几株奇花,结出几顶娇艳欲滴的花苞;五色的堇瓣,五彩斑斓,浮翠流丹,和着风暖迷醉,发出浓郁的奇香,瞬间绽放,又顷刻凋零。
只看见四面八方,皆长出不知名具、极妖艳的花朵,一片片“啵啵啵啵”的响声,此起彼伏;放眼看去如烟似雾,竟凭空铺开一片,盛开的地方愈变愈大,向四遭疯狂的漫漶开去,像滴在生宣纸上的墨汁,顺着草秸的纹络,洇湿蔓延;于是整个酒馆的屋前屋后,竟都被填满,霎时间春意盎然。
四遭都升腾起一片片锦彩绚丽的浮光,绛紫,黯红,鹅黄,翠绿,淡蓝,瞬间凝成一片朦朦朦胧胧轻薄的水雾,让人身心酥软。
那些凭空长出的花朵,就像是根底空荡的竹节,被风一吹,像蒲公英一般,轻飘飘的飞了起来,着力的向上蹿升,又顷刻化作齑粉,纷纷落下;一时间,到处都是簌簌飘落的粉尘,聚在一起,如同盘山而下的激流,竟“冷泠”的做起响来。
“不好!”雍焯炎满腹狐疑,警觉打量着;伸手接住落下的花粉,拈在手心里,凑到鼻尖嗅了嗅,略加思索,俄尔恍然大悟,时下慌乱,急忙大喝一声:“本门弟子,速速离开这片区域,莫要被那些花瓣粉尘沾染到!”
“你也认得此招么?”樊於谦略略一笑,面色惨白。
“你这老贼,你......你不要性命了么,居然用‘五光献祭术’,你要引火自焚么?”
“呵呵,我尚且毫无惧色,你端的怕甚么?贪恋这人间荣华,不肯撒手么?”樊於谦捋捋胡须,气傲心高地反问道。
“你这个老疯子!停手停手!”雍焯炎发疯的喊叫,一股脑的撇过来几十枚紫焰络花针,“噗噗噗噗”钉入樊於谦各个经脉上。
“生死由命,不过一抔尘土而已,我的使命,谒已完成,哪里而来,再回哪里去罢。”樊於谦全身经脉尽断,身子一软,阖上双眼,如落叶一般,仰身向后倒去,无数的花草将他包围吞噬,顷刻不见。
这一大片花草盛铺成的地方,冒出无数枝蔓、灌丛,从每一寸的枝节芽蘖中,都开出绚烂夺目的奇花,一时间五色的光芒,映亮了夜晚的天空,像是节日的焰火。
所有的人,被沾染了这奇异的花粉,来不及反应,只是略略一抖,便全都应声倒地,像是烂熟的葡萄一样,瘫软在地上,被枝条一拥而上,紧紧缠裹,瞬间尸骨全无,化为尘埃。
也分不清倒下多少人马,只是方才四面那些急促的脚电声,此刻皆销声匿迹了;黑夜里那些如同鬼魅般的天柁楼刺客,“嗯哼”几声,便再也听不见动静。
雍焯炎吸入几口花粉,浑身瘫软无力,半跪在地上,用火焰包围全身,烧断那些缠绕在自已四周的藤条灌木。
可那些如潮水一般,四面八方涌滚而来,一浪高过一浪,还在不断地抽出新芽,长出新藤;雍焯炎浑身瘫软,手脚发麻,他感觉到自已的火脉之力,像漏壶般一点一点的渗出体外,他想提起一口气来,却觉得腹中空寒,已然无气可用。
雍焯炎依旧浑身青筋暴露,眼里布满血丝,双臂挥的上下翻飞,左右火焰旋绕回舞,拼命地烧着,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山谷。
有诗为证:壮哉於谦真猛士,丹心碧血人中魁;蝮蛇螫手何所惜,壮士断腕不憔悴;不见篱间擒黄雀,却见鹰鹞视死归;愿为真主斩蛟蜃,不吝腰间缠锦龟;槐阴仍在柳霏霏,粉骨碎身功名垂。
转眼便是二月十六,便是王子君发请帖婚宴的日子,这一天,距离上巳节还有几天的时间,大街小巷,却已经弥漫起了节日的气氛;这两天大市本已临近尾声,却碰上节日的东风,便卖的更加红火。
一大早,淳于航家的马车,便在萧傅家门口候着,从北门而来,依次接送,住在西门的朱歆瑶和在东门的赵青梵,最后便是住在南门的萧傅。
萧傅上车时,车子里已经满满当当挤下了七八十个人,除了他们四人,还有一些家住不夜村的同门,便也搭着顺风的马车,一同去了;后面还跟有一辆马车,装了恭贺王子君婚宴的贺礼。
69書吧
领着车队的便是淳于钳,有他坐镇,各家的家长心里都颇为放心,这一车的少年少女,便欢天喜地的去赴宴了。
临淄城是东方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大城,周遭连接临淄的天子车道,就有四五条之多;世间流传着“周道如砥,其直如矢”的谚语,便是说的专门为天子修建的周道,路面如同磨石一般光滑,道路如同箭矢一般笔直,通衢宽阔,七八辆马车并头齐行,尚还有许多宽裕,平时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齐国官家,又沿着临淄城周围,修筑了诸多官道。
临淄城的筑路标准,要比附近的其他城市,严格很多,路基要高出两侧的地面,以便排水,双侧有藏于地下的排水沟渠,用铁锤把路面夯实固牢;每隔三丈的距离,便会种一株青松,以为行道树;除路中央预留出三丈,专为国君及其家眷之用,两边还开辟了人行旁道;每隔一里建有茶铺酒肆,每隔五里建歇马房,每隔十里建亭驿,用作歇脚、来往中转和邮信接递。
一路畅通直行,来往穿梭的车马行人越来越多,简直到了比肩接踵的地步,远远的望见临淄城门的那一段路程,便是寸步难行了。
眺望着临淄城,城门临河修筑,蜿蜒曲折,四座横贯河面的吊桥,这里是临淄城的南门,叫做正阳门。
正阳门城楼前面,便是四座硕大的箭楼,重檐叠嶂般的楼顶,垩白色横梁,瓦绿边琉璃沿角,每座箭楼下面,各开四顶拱劵式的闸门,可以十来人并排通行,上面是千斤重的落地栅栏,后面是对开的铁叶扇门。
箭楼和正阳门城楼中间,便是巨大的瓮城,堆积着来往的行人过客,坐下歇脚吃茶的、装卸货物的、整当行李的,单单茶水酒肆就有十多家,四面高墙上兵甲林立,角楼环绕,只消最薄处的的城墙也是十米的厚度以上。
临淄城的城墙,皆是用黄砂土,配着青、灰色胶泥,蒸土夯筑而成。
所谓蒸土,便是将所用夯土,在日光下曝晒,除去其中的碱质,再用滚沸之水冲烫,使土质匀润,夯打时以沙土为内核,再交叉铺垫上柳条或芦苇;前一层的夯层,较为薄弱,用铁杵夯实;后一层的夯层较为厚重,用平墩夯实;如此层叠而上,凝固之后,紧密无缝,固若金汤,即使暴雨泡上十天半月,也绝不会出现一丝缝隙。
从吊桥山过来,依次经过闸门、瓮城和正阳门的城门口的三道巡查盘问,才可以入城通行,穿过城楼门的一瞬间,恍恍惚有一种柳暗花明,别有洞天的开阔感。
这南门左右的村子里,便是著名的“齐铁官丞”与“齐铁彩印”两处冶铁的匠铺;在向外的徐家村和石豚村,便是齐国冶铜的中心;在向外,有官府铸钱的石馍铺,制骨的作坊崔家庄和孟崮崖村,手工作坊青松岭。
冶铁、铸钱、炼铜、铸镜、制骨,或者是刺绣、编织、布纺、制漆、陶瓷,亦或是捕鱼、制盐、皮革、染色、建筑,又或是军器、车舆、礼器,百行诸业,在这里遍地开花,欣欣向荣,临淄城由此被世人称为“海内名都”。
有诗为证:临淄大道车巍巍,毂击肩摩连衽袄;蔽日高墙鲸吞航,雄浑箭楼战鲵鳌;云雀踏甍昂矫首,鹰隼摛楼上青霄;浩瀚青冥映篁筱,皎日万丈画屋寮;金石丝竹常恒韵,匏土革木舞长调;烟柳画桥风翠幕,十万人家尽欢笑。
这样一行人,乘着车马,便到了临淄城内;过城门时,被侍卫层层盘问,费了好些时间;众人都觉得,今日的兵卫,似乎比平日里多了好些,大概是王子君心有顾虑,忌惮天柁楼,于是下令全城戒严,这也倒蛮符合王子君的手段。
整个临淄城,仿佛要打仗一般,但节日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冲淡了这种顾虑,每个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欢愉当中,大大小小的烦恼,暂且都搁置脑后。
一路舟马劳顿,来到王子司马的府上;将军府,在临淄城东面,靠近王城的地方。
眼下已经临近正午,这里门庭若市,只见正中央,朱红色漆大门的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行云流水的写着“大将军府”四个大篆,门外层阶高耸,门庭宽广,容得下百余人,石阶上站着两列执甲的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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