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人、渔人、兽人、医师、疡医、兽医、酒正,整个王宫的后勤,冯宫正克扣了多少该发的钱两,阁下心里难道不知道?”萧傅越说声音越大。
“你......你,你放屁,你从哪里道听途说这样污秽的流言?你一个小小的平民,宫里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冯公子气的满脸通红,青筋暴起,一把推开搂着的艳女,踩着凳子跳了起来。
“也罢,春秋季节,摇动木铎,提醒文武百官小心火烛,也是宫正的权责吧。”
“你又想说什么?”
“上月,宫中后殿內厨和酒窖之中,发生大火,又是怎样的推辞?”
“大火,什......什么大火?”
“上月十七,掌管餐膳的后殿,发生火灾;天干物燥,火烛易倾,或许不能怪罪谁,实在是天有不测风云;但家父身为宫正,发生火灾之后,居然不去救火,而是把厨师全部封死在后殿内,企图掩盖火灾的真相;那场火烧死了二十三人呐,冯缭那个混蛋,视生命如草芥,是要杀人灭口么?”
“你......你......你,敢骂我爹,我让你去死!”冯公子尖刺的叫嚷着,跳上桌子直跺脚,踢翻了一众茶壶碗碟。
“可你没想到,有个酒正从大火里逃了出来,虽然被烧掉了半个胳膊,却顽强的活了下来;这位被阁下的父亲,克扣工钱,无故被打伤,又在火灾里死里逃生的酒正,正是在下的三叔;这些东西,有理有据,都是萧某的三叔,亲口所言,你还想抵赖!”萧傅恨的龇牙咧嘴,气的眉毛乱飞,大声吼问着。
冯公子一惊,又是慌张又是愤怒,张着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在那里挺着身子,手僵在空中。
萧傅越说越亢奋,平日里心头的愤慨一起涌上心头:“三叔还告诉我,天子用餐九鼎,诸侯用餐七鼎,你父亲一个小小的宫正,居然和天子一样,按照九鼎的规格;还私下里逼迫家叔,滥用私权,向自已府上进贡美酒佳酿,阁下以为,我萧家的男儿,是为几斗钱两折腰的无耻之徒么?”萧傅大声呵斥,目光凌厉,因为激动而脖颈发红。
69書吧
“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家父常常教导我,在其位,谋其政,食俸禄,尽人事;不义之财,分毫不取;像阁下父亲这样的人,不忠不义、玩忽职守、贪图享乐、丧尽天良,却身居要职的官员,难道不会羞愧的辗转难眠么?”萧傅言辞凿凿,句句掷地有声。
那位冯公子愣在原地,半晌没动,双目无声,嘴唇僵白,全身微微发颤。
“冯老弟,真有这样的事情?”王子君轻轻一侧头,面无表情冷漠的问道。
那冯的公子吓得大惊失色,团扇丢在地上,跪倒在地噗噗的捶胸:“王子爷,他......他血口喷人啊,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啊!”
“骄逸自恣,贪得无厌,鱼肉百姓,以盈其欲。”旁边的朱歆瑶在一旁附和,轻轻地嘀咕,拉拉萧傅的袖口,拍拍他的后背,递去一盏茶,让他平复下。
萧傅红涨着脸,心里却是十分舒畅;本是受到言语羞辱,内心窝火,却一股脑的把心头的话都倾倒了出来;看着那姓冯的公子如此仓皇失措,萧傅竟暗自得意起来;众人无不侧目而视,屏气凝神,
一时间,宴会的气氛似乎变得惊恐而战栗,每个人都只是轻轻地喘着气,不敢言语,只留下冯公子一个人,在那里,摇着头,双手颤抖。
“坐,坐坐坐,坐下说话,你让本将军仰头和你说话?”王子君不耐烦的招呼他,示意他坐下。
冯公子喘着粗气,颤颤巍巍的坐下,险些仰身栽倒后面。
“他和你素未谋面,会空穴来风的污蔑你?”王子君俯着身子,看看冯公子,指指萧傅。
又贴着冯公子的耳边,低沉的说:“你做的这么出格,闹得满城风雨,连这小子都知道,我怎么护你?在本将军的眼皮底下,你竟敢私自敛财,还想放火杀人?冯缭那个老咬虫,安的什么心,活腻歪了?”
“王子爷!”冯公子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额头“砰砰”的锤击地面,倏忽肿起两个卵石大小的包块,他也毫不在意,只是揪着王子君的靴子死死的不放,拼命晃动,乞求饶命。
王子君只是打了个响指,便不知从哪里,闪出两枚彪形大汉,不由分说的把冯公子拖拽了下去。
冯公子如同绳上的秋蚱,涸泽里的鱼虾,在地上拼命扭动着的,还想挣扎几下,却无济于事;他歇斯底里的嘶喊着,被旁边一个壮汉一拳砸晕,拖了下去。
王子君瞥了瞥冯公子带来的艳女,那艳女瑟瑟发抖的瘫坐在凳子上。
“滚吧。”王子君头也不抬地说,那女子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一时间,院子里似乎没了声响,林子里很静,一点风吹过的声音也没有,只有水流潺潺的响动,水轱辘卷着流水轧轧回转,发出砻谷一般沙沙的脆响。
“哈哈,各位,怎么了,切莫因为这样粗鄙的家伙,辜负了大好的心情啊。”王子君见众人冷漠不语,面有惧色,便端起杯盏,笑道:“为宾为客,献酬交错,如此金杯玉盏,不痛饮百杯,岂不可惜?我先干一杯,诸位可要跟得上啊。”说罢,王子君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王子将军身边,不尽是些良师诤友,如何今日却来了个搬弄是非、挑三拣四的谄媚之徒?”淳于航冷冷笑着问。
“各诸位可切莫误会。”王子君一皱眉,一副负屈衔冤的模样,“是他的父亲托付于我,让我指点提携,诱掖后进,他父亲都出面了,我便委实不好推辞;况且私下里的那些事情,我和他平日里参商之隔,也根本见不了几面,他做的甚么勾当,我又怎么会知晓呢?”
“不过,王子将军能当场就把他擒拿下,倒也显示出别样的一番胸襟啦。”淳于航身边坐着的赵青梵,轻轻嘤嘤的说。
见淳于航轻轻一撇嘴,赵青梵脸上微微一红,怯生生的问道:“我又说错话了么?”
“好罢好罢,如今东窗事发,想必王子将军也不会置之不理;我看那趾高气扬的冯公子,今后如何再作威作福。”朱歆瑶摇摇手中的茶盏,看看王子君。
“罚,必须严罚,如此两面三刀之人,若是放任自流,我齐国岂不是作法自毙;宫正虽然属于地官管辖,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本将军亦有权过问,我向各位保证,特别是萧兄弟,我一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令叔一个公道。”
“人都说王子君言而有信,得黄金百斤,不如得王子一诺,今日瞧见,才算是得信了。”朱歆瑶笑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萧某先行谢过将军;本来王子将军宴请我们,已是荣幸非常,出了这样喧宾夺主难堪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无地自容;只是听到冯缭这厮的恶名,实在是怫然而怒,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亦是没控制住自已,只想为家叔出口气,便逞了血气之勇,贻笑大方之家了。”萧傅朝着王子君作了作揖,想到他并未包庇那冯公子,心中还真有几分感激。
“本将军向来乾纲独断、唯我独尊,但是非善恶的事情,我绝不会指鹿为马,这种颠倒是非的勾当,本将军便要见一个杀一个;只是我从临淄城带来的客人,便这样黯然离去,你应该吃过饭菜之后,私下里告诉我嘛;你搞得我这东道主人,还真有些出丑狼籍,措颜无地呢。”王子君狞笑一声,有些吓人。
旁边几位王子君从临淄城内请来的公子哥,皆不作言语,只是低头啜饮自已杯中的茶水。
原来还是针对我,萧傅心里冷笑一声,若不是我当场拍案而起,我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吧?
“无妨。”萧傅一脸的无所畏惧,针锋相对道:“反正你我积怨已深,再多一些瓜葛又何妨?宴席上杯酒戈矛,终是有失得体,将军若是心有不满,便随时来找我萧傅,我萧傅随时奉陪。”
萧傅不知道是赌气还是想赔罪,便这般朝着王子君这般说了,一脸的锋芒毕露。
众人见两人突然之间剑拔弩张起来,都暗自吃了一惊,为萧傅捏了一把汗。
“哈哈,有趣,真有趣。”王子君一拍腿大,倨傲的笑着:“不急,暂且欠着,有你这般愣头的小子和我作对,也是一大快事,本将军想除掉你,翻手之间而已。”
“你们二人,怎么总是说得这般吓人,尽是些杯酒戈矛,相互争斗的事情,枉费了这一片大好的景色......”赵青梵小口嘬着杯沿,嘟着唇怯生生的看着大家。
“是啊是啊,如何变得文不对题了?这日暮酒阑,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本是杯盘狠藉的大好光景,如何变成唇枪舌战的地方;你看,这一桌上好的酒菜都摆盘放了许久,险些都要凉啦。”淳于航一个猛子接过话茬,笑嘻嘻的说着。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