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看看,这是一些青雘颜料,配上黏土揉成的小球,趁你不备,粘到你手背上,又抹了些虺蛇的毒液,所以皮肤上才有灼烧的痛感。”
那妇人俯头闻了闻,真的一股青雘的气味。
69書吧
“哎哎哎,你是哪里跳出来的小丫头,在这里肆言无惮,狂言瞽语?”几个仆从眼看事情不对,便上前嚷嚷着。
“这可是仙道亲自作法,为百姓驱魔降福,众百姓也都看到了,这可是实打实的真功夫,渗不得半点虚妄造假,大伙说对不对?”
几个仆从张狂的向百姓一挥手,趾高气昂;众人唯唯诺诺嘟囔着,听不清说的什么。
身后的一众人只是劝着那姑娘,言辞凿凿,语气肯肯,仿佛是那道士一行人受了多大的委屈。
“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啊,这道士是从蓬莱山下凡的仙道啊。”
“姑娘,我们都是亲眼看了道士的法术,真是可以驱邪避灾啊。”
那姑娘不听众人的言语,只是冷冷的站着,“你们不肯知难而退,一意孤行,要我继续说下去么?”
“说,我倒要看看你这小丫头,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为首的一人叫嚷着,嚣张跋扈。
“刚才那驱妖的法术,不过是硫磺和磷粉障眼的把戏吧。”三个仆从忽的一惊,呆站在原地。
那姑娘不由得分说,只是走上前去,在罐子里也蘸了水在手上,又拍了拍散落在地上,那些黄白色颗粒状的细粉,双手粘的密密匝匝,站起身来,和那老道一样,也双手快速地搓动着。
只见她白皙的手臂,搓动的有些微微泛红,“呲呲”有窸窣的响声,俄尔之间,手掌间升噗嗤起了一团小火,蓝焰黄芯;姑娘赶紧双手撤开,双掌分开,火焰立刻消失无形。
身旁的众人,只是一阵惊呼,又一阵讶异,不知道这姑娘如何也能做出和仙道一样的事情。
“看见了吧,诸位,只要这手掌润湿,粘上硫磺、磷粉和樟脑粉粒,双手搓动,便可以掌心出火,根本不是什么破发驱魔;至于夫人身上抖落的黄色粉末,根本不是什么妖魔的脚印,也不过是硫磺粉罢了。”说着便掸了掸那妇人身上的一串黄色印记,真的可以擦拭干净。
老道旁边的三人脸色越发的难看,只有老道还神情自若的站着,头颅高耸,闭气凝神;三个仆从气急败坏,呲牙咧嘴,操着拳脚,跃跃欲试,要出手教训她。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敢砸我们的场子?”其中一人恼羞成怒的问道。
“你当然不认得我,但是......”那姑娘莞尔一笑,眉宇之间自有几分英武干练之气,侧身让开,向身后一指,“他,你总认得吧!”
那姑娘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四五个官兵模样的人,为首的一人策马徐徐向前,勒住马缰,旁边倏忽闪出两列披甲执盾的士兵,忙左右清开道路。
马背上的那人,约莫二十四五岁,穿着锦绣团胸的金翎袍,脚蹬一双金线绣边的皂朝靴,系一条雪银白浪七星带,手提一柄梨花枪,个头不高,却四肢精悍有力,龙眉凤目,皓齿朱唇,唇脸上写满了冷峻和高傲,骑着一匹卷毛的枣红马,马缰上挂着箭袋。
有诗为证:座下丹赤红绡,手中皪皪银蛟;金翎锦绣映日燎,滚雪星带欺银潮;有出人英武,骁勇武骠;又有凌云志气,益州古调;果是良田荷筱,人中龙獒。
那几个算卦的艺人,见了马背上的人物,大惊失色,一个个吓得面如死灰,其中一人转身便纵身跃入人群,想遁避而去。
马上的男子,从箭袋里凌厉的抽出一枚三棱箭,张弓搭臂,便“嗖”的一声射了过去。
不偏不倚,那飞箭正中左肩后窝;那企图逃跑的男子,大叫了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周遭的众人皆大惊失色,哄叫乱作一团,四散跑开去,一时间人群互相推搡叫喊,喧闹之声此起彼伏,沸反盈天。
另外的两个人,眼看逃不走,便要作困兽犹斗,退身向后,从一旁的角落里抽出两把带环的衮刀,一边比划,一边鼓噪地嘶喊着。
马背上那人,只是轻蔑的一笑,挥挥手,四面八方不知道从哪里涌出许多披甲执戟的兵卫,瞬间变形成战斗的队形,持盾在前,执戟在后,把一行人团团围住。
“你答应我,只拿犯人,不伤人性命的。”那姑娘转身,厉声质问马背上的公子。
萧傅一眼便看出,那姑娘竟是朱歆瑶,正是自已的青梅竹马的发小;马背上的贵公子,便是齐国大司马王子成父的长子,王子君,大家都在城父学馆里读书习武,虽然尊卑有殊,但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也都十分熟识。
此时众人都齐聚在这里,更有王子君这般大人物,让萧傅好生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傅走过去,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男人,验了验伤口,摸了摸脖颈,也不管卫士的阻拦,一个翻身便跨了过去。
“尚且有呼吸,还活着。”萧傅朝着两人远远地喊着。
朱歆瑶看到了萧傅,便开心的挥手招呼,王子君脸色一沉,只是随意打了个手势,示意阻拦的兵卫退下去,萧傅三人便走了过去。
“管师傅。”王子君对管雷还是有几分尊敬的,朝着淳于航吹了个口哨,又看了看萧傅,嗤之以鼻道:“呦,这不是萧家的毛崽子?淳于航,你总跟在他后面,活像个怪贼奴才一般;怎么,你们也被这算命的老道坑骗了一把,想来我这里讨个公道罢?”
王子君一向是看不起萧傅的,他一直觉得庶民人家,是没有资格,在自已父亲的学馆里上学的;平日里,王子君处处为难萧傅,萧傅天生率性,不喜与人争斗,便也没搭理他;他便变本加厉起来,常常做出一些羞辱萧傅的事情。
更有甚者,王子君时常欺辱一些来城父学馆求学的寒门弟子,淳于航看不下去,便时常和王子君针锋相对;祸延林木,殃及池鱼,淳于航得罪了王子君,萧傅反而成了他放刁拔滥的目标,让萧傅在学馆之中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萧傅虽不是出身寒门,但也不是王室贵族之后,又颇有些诗文上的天赋;萧傅有些孤傲,爱出风头,常常在众人面前卖弄学问,崭露头角;对于王子君来说,众人是宾,他是主,萧傅夺去了他的光芒,他是决不允许喧宾夺主的事情发生的。
“还真是歉疚,打扰了王子将军的雅兴,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抓几个江湖道士而已,为何需要如此大动干戈?”萧傅根本不想搭理他,又想知道其中原委,便敷衍的问道,没有什么表情。
“萧傅,你怎么在这里?本来便想着做完事,要去南街上找你们呢,我猜着你和淳于航,肯定又在街上一边闲逛,一边贪嘴呢。”说着朱歆瑶自顾自的笑了声,又转身向王子君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好那人没丢性命,若是你真的射杀了人,我便要第一个报官,还要做人证。”
“哈?你报了官,他们敢抓我?谁这么大胆子,敢抓我?你喊来那些差役,教他们试试,谁敢动我分毫......”王子君是一向是喜欢着朱歆瑶的,大约觉得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如此张狂跋扈,似有不妥之处,便立刻收敛了态度,收住了话语。
“王子将军,你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布衣黔首,即使他犯了重罪,也应该交由衙门定夺审判,你直接用作战的杀失撘弓便射,一开始便想致人死地吧。”萧傅冷冷地问,用余光扫着王子君。
“倘若我想杀一个人,会仅仅射中他的左肩么?本将军已经手下留情了。”王子君挺着高傲的头颅,拿着空弦晃了晃,还朝着萧傅拨动了一下,发出“铮铮”的声响。
萧傅觉得和王子君沟通不快,只觉得愈发的厌恶,索性背过身去,便不想再问;一旁的淳于航便向着朱歆瑶悄悄问着:“怎么了,缘何如此兴师动众?不就是几个算命的么?”
“唉,你们几个有所不知,这几个算命的方士,本是请到王子司马府上,为了王子君几天后的大婚,去做法事的;这几个人,便是江湖上的鼎鼎有名的‘蓬莱四仙’,一人脖上刻‘顺’字、一人背上刻‘义’字、一人膺上刻‘仁’字、一人腹上刻‘信’,去哪家做法,便是‘四德’天降哪家,便会福泽广佑;可几日之前,当班的卫士却发现这几人,拿了府上的金银珠宝,竟然偷偷的溜走了。”朱歆瑶娓娓说道。
“大约是怕,真的到王子君大婚的那一天,将军府上来的,尽是名门望族、国师真人,四个江湖骗子,怕露露了马脚,因此想要提前溜之大吉。”淳于航道。
“我也如是想,王子司马本人,本来并不在意,便想着换一组道士便罢了,偏偏王子君却不肯罢休,他的脾气你俩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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