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颇有些意思!
那老道面前的地上,密密麻麻摆了一片道具,乌金色发亮硕大的龟壳,注解详实的卦书,整整齐齐的一排系着丝绦的福袋,一串铜鼓,几枚摆开的刀币,还有插满一周的蓍草;一众家伙事儿,井然有序,干干净净,还真有些行家里手的风范。
“道士乃仙道,从东海之上的蓬莱不辞千里来到这里,能算天神地祇,能知人凶祸福,能辟邪,能驱魔,能延年,能益寿,这么好的机会,愣着干甚么,赶紧找仙道祈福去啊。”
那在人群中来往走动的仆从,在人群里鼓动着,怂恿着,也不知道老道是表演了什么,周遭一圈的人似乎都对这老道深信不疑,经人一催赶,竟都嚷嚷着要让老道算命看相。
那个拿着铁磐敲动的的仆从,扔下手里的东西换上一口大碗,拼命维护着秩序,示意一个一个来。
他双腿绷实挡在人群前头,向碗里交了钱,他才侧身挪开,让那老道为客人算命看相,不一会的功夫,碗里的刀币已半口深。
每个来到老道面前的客人,若是衣裳平常些,老道眼也不睁,只是摸摸额骨把把手脉,然后做出一串“嗯咦啊哈”古怪的表情,或是配上莫名其妙的大喝一声,然后在客人耳边地嘀咕嘀咕的说上几句,只见客人感激涕零,再三跪拜才肯起身离去。
若是衣裳华丽些,像个有钱人家的夫人或是公子,老道便睁开双目,顺着额头到脖颈仔仔细细的看上一遍,低头在八卦书上用手指不知道写写什么,瞧瞧龟壳,皱皱眉头,又撒一把蓍草,假装豁然开朗、醍醐灌顶的样子,装出夸张喜悦的表情,似乎那一抹胡子都会掉下来。
客人不明就里,只是跟着他左右来回摆头,听的是出神入化,尽是点头钦佩的样子;最后老道,不知道哪里拿出一个福袋,塞给客人,客人尽是满脸欢喜,躬身道谢而去。
“这为老不尊的方士,朗朗乾坤之下居然玩弄众人,上演这般欺骗的把戏,我要去会会他。”一边看着的淳于航来气了,一个俯冲就要上去。
“别急。”管雷抬手拦住他,对着淳于航摇摇头,示意不要冲动,“且看着老道能玩出什么把戏,有我管雷在,料他也跑不了。”
“这老道,如何看起来长得这般熟悉?”萧傅暗自思忖着,似乎觉得哪里见过他。
见众人恭恭敬敬,那几个人更是有恃无恐,半个时辰不到,来来往往的求神占卜,少说也有一二十号人物,而且越传越广,不少来往的商贾小贩,都会停车驻足小看片刻。
那几人仿佛心有不安,不时会在眉宇之间,露出些许异样不安的神情;见行人越积越多,他们常常偷偷地眯着眼,用余光开始左顾右盼起来,生怕被人发现一样。
“哦?”管雷似乎若有所思,依着他常年治安的经验,却是看出了某些不一样的端倪,自顾自的小声嘀咕着什么。
果然那几个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想要抽身离去,便相互会神通意的使了个眼神,彼此暗示着什么;举旗的那个仆从,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看着正在算命的一位年轻的妇人。
那妇人见人倒地,委实吓了一跳,露出惊慌的神情,忙挪开了一小步;她虽然谈不上有国色天香,但也有几分姿色,穿着考究,搭配得体,系着鲜红的丝绸裙,擦着一脸胭脂铅红,微微敞着领怀,流出杜鹃色青纱小肩带,头上梳着双髻,插了许多头钗流珠,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看得出,是个有钱人家的新婆媳。
看到那仆从倒地,老道猛地睁开了眼睛,俯身前倾,神情严肃的上下打量那妇人。
另外两人,一个跳步过来,在妇人身后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张牙舞爪的比划拳脚;那妇人哪受得了这样的惊吓,变得啼啼哭哭起来,嘤嘤碎碎的念道:“大......大师,这......这是怎么了?”
半晌,老道憋出一句话,眼里流出慈爱的眼光:“姑娘,你被妖魔,附了身了。”言毕,老道抓起那妇人的左手,真的妇人的左手上,出现了几颗豌豆大小的黑色瘀痣,鼓胀着;老道轻轻摁压一下,那年轻的夫人便兀自叫起来,很是疼痛的模样。
“这这,这是什么时候长得?”那妇人哆哆嗦嗦,不知道何时手上长了个这般的毒物。
“这是妖魔附体,方才会长出的血瘤;倘若不及时铲除,起先便是风虚渐剧、凑理合闭,而后心气忡弱、神志惛愦,最后便死于八孔七窍流血而亡,可谓是惨烈非常。”老道捋捋胡子,神情凝重的说。
众人一片惊骇,纷纷退却向后,议论纷纷。
妇人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的跪倒在地,带着哭腔的求着老道:“大师救我!”
另外的几人,过来便要扶起妇人,那妇人啼啼哭哭的不肯起立,老道摆摆手,自顾自的摇摇头,说道:“救你可以,只是作法甚是消耗功力,恐怕滋养补神要花去一大把钱币啊。”
那妇人急得快要哭了出来,从袖口里掏出一袋香囊,把里面一小撮儿金银宝贝都倒了出来,哭丧着说:“大师,多少我都给,都给!只求大师救救妾身的性命!”
说罢,她又又抹了抹泪,唤着后面的两个丫鬟,让她们去马车上再取来些钱两。
“好!”老道大喝一声:“ 人生在世,皆有定数,顺其自然,方得本心,我与姑娘相遇,也是缘分,便救你一次吧!”
说着那老道,脚步凌厉,手法迷踪,双手插入水罐,又极快的抽了出来,抖擞衣口,手掌突然变成了鹅黄的颜色,在那妇人身上,颇有章法的拍来拍去,留下一串黄色的印记,好像是妖魔爬过留下的脚印一般;那妇人吓得只是上下胡乱的翻手,哇哇大叫。
也不由得那年轻妇人害怕,老道提起她的双肩,左右摇晃,只见有粉末状的晶体,簌簌的从那妇人衣领袖口只见洒落,不一会儿便在地上铺开了一层琥珀色的药粉,零零散散的样子,竟拼凑成一个人的形状。
那妇人汗出如渖,吓得魂不附体,半将昏死过去,面色铁青;那老道又抓了一把细致绵密、闪闪亮亮的细粉,挪移着步伐,拼命搓着手掌,念念有词的叨扰着什么,突然仰天长啸,手掌冲天,大喊一声:“灭!”
只见那双掌之间,真的“呼”的一声,豁然蹿腾升起一团火焰,顷刻间左右流散,化作万千飞蛾火沫,又消失不见。
众人只是呆呆的站着,似乎没有缓过神刚才发生看了什么。
“好了,姑娘。”那老道微微走上前,拍拍妇人的背;那妇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惊恐,瞳孔散光。
“姑娘,这妖魔的元神,已被燃烧殆尽,你便可以安心了。”那三个仆从,此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起安慰着那妇人,搭手的搭手,拾钱的拾钱,地上那一小堆零散的珠宝,不知何时早被收了起来。
那妇人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起立,双腿尽是瘫软,汗珠顺着凌乱的发边不住的流下,连道谢的力气都没了,苍白的嘴唇只是微微的抽搐。
两个丫鬟一起颔首向老道谢恩,那老道心满意足的微微笑着,不时躬躬腰,咳咳嗓,表示自已耗力甚多。
69書吧
旁边三个仆从麻利的收拾一地的道具,还大声向人群招呼着:“仙道要回仙山了,今日到此结束;最后的祈福,无谓钱多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偶遇仙缘,各位,别吝啬钱袋啊。”
老道向人群挥着手,一副气定神闲、超凡入仙的样子,众人只是“啪啪”的扔钱,希望求个保佑平安,双手合十的祈愿,喧闹声不绝于耳。
“哼”,人群里快步走出一位姑娘,拦住那妇人一行,“拙劣之术,便骗走一锦带钱财,你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真是令人扼腕唏嘘。”
在一旁端着大碗收钱的仆从听到了,面色蜡黄,阴沉的低声说到:“小姑娘,识相的快的离开,免得自讨不快。”
“呵呵,天下还有这般道理?骗人者狂悖无道,识局者崎岖难行。”那姑娘句句掷地有声,萧傅便是好奇,探出头朝那边看去。
只见那姑娘,一身的干脆利落的装扮,穿着绛红色的袍裙,腰间系着一条生绢的丝带,蹬着刺花的薄底云头靴,削肩细腰,身材欣长,略施粉黛,不修发边,双眸顾盼生光,高高的鼻骨,丹凤眼,拂云眉,将发髻拢上反绾,扣成左右两环的飞天髻,成惊鸟欲展双翼之势,英气逼人。
有诗为证:云鬓拂云英姿发,云靴宝镫骅骝跨;彩绦青烟红袄纱,教霜刀铁甲羞煞;端的是,掩今古的秀色,羞玉颜的荷花;应是金光剪彩霞,一丈红槊先出马。
那姑娘丝毫没有离去之意,又转向那落魄的妇人,又是着急又是生气,抓起那妇人的左手臂,一把拂去那妇人手背上那颗黑色瘀痣,碾碎在手掌心,端起手掌靠近那妇人的鼻子。
“您且认真看一看这是什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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