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真的?”朱歆瑶欢悦的一叫,环视一周:“这里有溪流有海棠有芭蕉,只是花的种类单薄了些,倘若有百花汇聚,便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游园赏花,岂不是畅快?”
“看来我还是了解朱姑娘的。”王子君得意一笑,轻轻摆手。
见左右廊庑中,竟二三十人,迈着细细的碎步,鱼贯而出;他们上手捧着釉陶花盆,有朱砂点瓣的紫梅,有鹅黄蔓青的迎春,有饶雪粉嫩的山樱,有晶莹绯亮的山茶,露凝水碧的蔷薇,有玲珑剔透的樱桃花,有浓郁红艳的郁金香。
众人一时眼花缭乱,眼前百花吐蕊,姹紫嫣红,姑娘们便都惊喜的叫了起来。
萧傅也惊叹道,王子君为了取悦朱歆瑶,竟然暗地里下了血本,准备了这么多鲜花!这般奢侈无度的事情,也只有王子君做得出来了;萧傅转念一想,不过也罢,正好是给众人开了眼界。
姑娘们欢喜的离开餐桌,穿蜂引蝶的在百花丛中嬉笑玩耍,又有许多仆人来回端送着花粥、花菜、花糕、花茶,一时间芳香四溢,花露扑鼻。
“这花糕用的什么花瓣,如此鲜美浓香?”淳于航咬上一口,不禁被香的有些目眩神迷。
赵青梵嗅了嗅,轻轻笑道:“临淄传统的百花糕的做法,至于哪种花瓣,是没有定数的;是采集百花,掺着糯米捣碎蒸熟,便成了这般香喷喷的模样。”
“我们家上巳节的百花浴,便是做百花糕剩下的花瓣;沐浴之后,也是浑身透着百花的香气呢。”朱歆瑶也笑道。
“哈,原来你们姑娘家如此将就,沐浴净身,还要用百花殉情,岂不可惜。”萧傅打趣着,旁边淳于航一拍大腿,大笑道:“殉情用的精妙,着一字儿意境全出。”
王子君也笑道:“谁说百花浴是女子专属,本将军上巳节遍要洗浴三次,才穿上新衣祭祖;单单是百花的花瓣,便要用上一车。”
“你们瞧,难怪王子君浑身上下,清爽干净;哪里像你们两人,成天裹着一顶油油腻腻的乌蓬头,穿着一领邋邋遢遢的泼皮袄,活像两个乞丐。”朱歆瑶指着两人,摇头晃脑的笑着说道。
两人对视耸肩,尴尬一笑;萧傅捧起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忽而惊喜的啧啧称赞:“好茶,好茶啊。”
“如何,本将军特制的梅花点茶,诸位可喜欢?”王子君得意一笑,展开团扇。
盏中的梅花瓣,背苔上,有齑粉般的晶莹细盐;正苔上,有黏连的琥珀色蜜饯糖丝,沸水一泡,花头舒展,竞相开放,芳香鲜美,小小杯盏之中,竟也是春意盎然。
众人已经无所谓饥饱,便是见食便吃,见茶便喝,只因为太过美味,无法自持,众人都是狼吞虎咽。
约莫快要一个时辰,众人的杯箸也渐渐慢了下来,天色清朗,春风和煦,吹得人心神荡漾,那些捧着花的仆从,把釉陶花盆都堆在一起,尽皆散去了;众人置身于花海烂漫,享受春风拂面,不禁恬淡神怡,绝虑忘忧。
“古书里说‘出自阳谷,入于濛汜’,你看这里,流水汩汩汩汩;午后的阳光,顺着枝叶缝隙的照进来,耀耀晞晞,也不觉得热,反而凉爽非常,大概书里日出日落的秘境,就是这般样子呢。”赵青梵笑道。
“青梵妹妹对这里评价颇高啊,难得王子君辛辛苦苦寻觅到了这样一个幽静的地方,还找到了你这么一个志趣相投的知音;端的是千金易得,知音难求;又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青梵妹妹,我看你俩品味一致,便别辜负了你们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哦。”朱歆瑶朝着赵青梵,哑哑的坏笑。
“艾,朱姑娘,这便是你的不对了。”王子君也笑道:“人家赵姑娘实话实说,我这里世外仙境,醉心那是自然,不流忘返才是蹊跷古怪;赵姑娘一番肺腑之言,如何被你当成了酸话,反倒寒碜起我来了。”
赵青梵本来就生性温柔含蓄,静如处子,听朱歆瑶这样说,羞红着脸埋着头。
“艾,这种事情可不许开玩笑。”淳于航向后一推凳子,躬身前倾站了起来。
“哎呦,人家相互打趣,你来凑什么热闹?”萧傅朝淳于航挤眉弄眼的嬉皮笑道。
“我......我......”淳于航舌头蜷卷,一时无法言语:“总之玩笑归玩笑,玷了谁的清白,我就要路见不平拔刀助了。”说罢又“啪嗒”一声坐下。
“咦,淳于兄弟说的在理,这种事情,不能乱说不能乱说;赵姑娘花容月貌,引得多少英妙才子折腰,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概不过与此;我一介莽夫,哪里有我王子某人的份儿呢?”
“娇惰的熏香闲坐,悍妒的拈酸泼醋,赵姑娘,是我的不好,给你赔罪啦赔罪啦;我本是无心插柳、无意之言,却错打了一对鸳鸯,瞧瞧淳于航紧张的样子,必然是吃醋......”朱歆瑶还没说完,就被淳于航拼命挥手打断。
“别别,朱女侠手下留情,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放过我,我给您献酒了。”淳于航不由得分说,站起身来,端起一杯酒,便来到朱歆瑶身边,半跪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起来。
“这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一定要服从;朱姑娘不喝下这一杯,我就是死也不起来。”淳于航说道。
朱歆瑶执拗不过他,便吃了一盅酒,她是最不会吃酒的,只消喝下一杯,便有些微醺,头脑发胀,那些嗓子尖上的话,便都囫囵又咽下去了。
淳于航是偷偷喜欢着赵青梵的,不过私下里只有萧傅知道;但淳于航对于男女的情事,显得内敛笨拙,又从来不肯向别人表露心思;却天生手脚笨拙,表情总是写在脸上,总是被旁人读出一二。
见朱歆瑶乖乖的吃下酒,淳于航回到座位上,怦怦心跳的坐下,还不好意思的偷瞄了赵青梵一眼,见她只是在剥干果,长吁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人啊,无端的,便不要再拿小女子开玩笑了。”赵青梵微嗔双目,伴着一点绯红的脸颊。
“哈,你们两个姐妹,一个柔情似水,一个灼烈如火;真是有趣,真是有趣的很。”王子君哈哈大笑,挑挑筷箸,指指朱歆瑶,又指指赵青梵。
“可怕可怕,你就不能细嚼慢咽?有道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你这般囫囵吞枣,品尝不到食材本身的味道,岂不是辜负了这一桌饭菜?况且,你就不能显得端庄一点,斯文一些,摆摆淑女的模样?”一旁的萧傅叹叹气,看着大快朵颐的朱歆瑶,面露尬色,从小到大,朱歆瑶在宴席上,从没像过一个姑娘。
原来朱歆瑶本已经食饱衣暖,却一钟酒下肚,又觉得胃里哆嗦起来,便又要添上一些饭菜,把这股醉意压过去。
“兰质薰心何所在?焉知过者是狂夫。”她头也不抬,细细的拨着鱼刺,便一口将一大盏乌鱼肉片吞了下去:“你知道我不能饮酒,方才却缘何不为我挡下?这时候倒嫌弃起我来了,一会儿耍了酒疯,可别怪我摇身一变,化为泼皮,赖上你。”
“我好心提醒你,怎么倒成我的过错了?”
“嘿,我就是这般大大咧咧了,永远也做不到,青梵妹妹那样的端庄雅致。”朱歆瑶也不推辞,朗朗一笑,更显得落落大方。
“不解风情,不解风情啊。”王子君轻声嘀咕着,摇摇头。
“朱姐姐又拿我取笑了。”赵青梵粲粲一笑,不像刚才那般拘谨,也融了进来。
萧傅望着赵青梵,一时间看出了神;认识这么久,萧傅还当真没细致的观察过赵青梵,只消定眼一看,便明白了淳于航,如何被她迷的神魂颠倒。
赵青梵长得真是柳亸花娇,娇娇柔柔;乌黑的秀发,从头顶平分两股,结成俊俏的垂挂髻,插一柄双凤纹鎏脆银钗;肩上披蜜蜡色薄绸纱,蹬翘头金莲云锦履,着一袭浅紫色的敞口百褶绫裙。
她用炭笔画了鸳鸯眉,点了一抹唇脂,傅了一层淡粉,显出白皙滑腻的肌肤,像刚熟的桃杏,上面还有一层绵绵的绒毛;她眼波含情,娇喘微微,安静的坐在那里,说话也是轻声漫语,细语嘤嘤,好一个雅致的小家碧玉。
“唉唉,无端的发什么愣呢?”朱歆瑶用肘尖,捣了捣旁边的萧傅,又忽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萧傅:“倘若用一句诗谣,来说说我和青梵妹妹,你会怎么说?”
萧傅看着朱歆瑶,见她面有驼红,眼光凄迷,耳廓和额间,皆泛起了晕色。
69書吧
她忽起忽坐,忽嗔忽悲,半推半就,喜乐无常,全无半点斯文的模样;对襟的衣袍,被她微微撩开,敞开胸脯,露出一痕雪肩,隐约看见桃红色的裹胸和粉白柔亮的乳峰;她耳上两枚明裆,摇曳打转儿;她檀口轻盈,香腮薄红,竟第一次显得如此的云娇雨怯,楚楚动人。
王子君见了,不仅怦然心动,非要争头彩:“本将军来说说朱姑娘,便是,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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