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夫人?我是土生土长的不夜村人,却从未听说,有这样一个人物啊。”
那夫人白了萧傅一眼。
“姬夫人可是大有来头,一般的寻常百姓怎么会知道?况且就是我们凤歌楼里的人,也罕有人见识过她的真面目;平日里,她总让我们,唤她做姬夫人;可是听那小嗓音,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妙龄姑娘,总是带着面纱,我们从未见识过她的面容。”
“那些达官贵人的名讳称号,你都是听那位姬夫人所言?”
“不错。”
“姬夫人如此了解宫内之事,怕是临淄城里,哪位达官贵人家的闺秀吧。”
“这我便不甚知晓了,只是我们的这位掌柜,有通天晓地的本事,似乎又和无数显贵相交甚密,又跟许多江湖中人关系融洽,真真是个玲珑八面的奇女子;这凤歌楼,五六年来相安无事,一直是靠她打理支撑,从中斡旋。”那妇人眉飞色舞的描绘,手还不住的比划,上下扇风。
“多少公子哥来追求过姬夫人,都是悻悻而归,一个个狼狈不堪;姬夫人精通诗画,又懂琴棋,醉心八门遁甲、太乙九宫之类的秘术,寻常男子即使来了,便也只会自寻难堪,可惜了我家掌柜绝世的才颜,世间竟无般配的才子。”那妇人仰天长叹,颇为悲恸。
“慢着,你方才有言,说你根本没见过你家掌柜的真面目;如何可以断言,姬夫人就是绝世的容颜呢?”萧傅愣头的一问。
“难不成,你要说姬夫人丑不成?”那妇人一个激动,脸凑得老近,直勾勾的瞪着萧傅。
“这......”萧傅意识到食言,耸耸肩不再做声。
“得嘞,不和你唠叨了,我就这臭毛病,跟人说起话来,就收不住嘴;看你是个老实巴交的穷小子,跟你说些倒也无妨;只是眼下还得伺候四位公子,今个不知道什么风儿,四位公子竟然一溜窝儿的都来了,后厨忙的真是不可开交了......哎哎哎,你你你,赶紧去端菜,愣着干什么,跑快点儿,小心老娘打折你的腿,扣你工钱!”那妇人开始左右吆喝,指挥着后堂起来。
原来四大公子都在这里,怪不得自已出来的时候,见着四个亭子里,都是笙歌炫音,绕梁不绝,来往这么多的仆役,都在端着盘碟乱飞,来的原来都是贵客。
萧傅暗自忖度着,便想着绕着水边再走一圈。
闹市之中,这一片湖光亭榭,显得格外幽僻动人;这里的花草树木,似乎都要早成熟一些,只见旁边一角的墙头,有沾满白色花粉的李子,熟透之后,从枝头跌落下来,像是琥珀色的鹅卵石,咕咕噜噜的滚落一地。
萧傅拾起一枚,心中疑惑,这李子早熟了几个月,不知味道如何;便咬上一口,却是饱满圆润,香滑玲珑;若是配上梅卤汁的酸爽,岂不是更加美味?想到这里,萧傅心头一乐,兜起一把李子,便要回去和众人分享。
萧傅还没迈开步子,忽然听到四周起了骚动,似乎是哪一个亭子里,嚯嚯有推搡的声音,还有几声没好气的骂声,继而听见碗碟桌椅,“啷啷当当”的巨响。
发生什么事了?
萧傅循着声音走过去,跟在一众奴仆的身后,只见在那‘波’亭之中,一位清瘦瘦小的伙计,仰倒在亭栏旁,身前凌乱的倒了一地的椅凳,被茶盏泼了一身,左掌被划开了一个口子,汩汩的流血。
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不顾的那瘦小伙计的苦苦央求,手脚齐下;可怜那仆役,片刻就被打的闭口穿血,奄奄一息,这地上蜷缩着身子,苦痛非常。
萧傅平生最恨欺负羸弱之事,却在众人面前少了几分胆量,正犹豫之间,背后早已飞出一人,抡起双拳,朝着一枚壮汉肋下打去,拳速凌厉,又是全力而出;那汉子躲闪不及,“呜哇”的叫了一声,仰头磕在石阶上,正摔到后脑,便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萧傅定眼一看,来者正是淳于航。
只见淳于航双手握拳,义愤填膺;萧傅紧跟着走上来,拍着淳于航的肩膀,两人对视片刻,并肩站在一起。
“干什么!”淳于航对着其余几个大汉,断喝一声,声若奔雷,震吓住了他们。
“朗朗乾坤之下,竟欺以强凌弱,以众暴寡,欺负一个饭铺的伙计,你们不害臊么?”萧傅对着亭里的一干人,大声问道。
只听见亭内一声脆响,徐徐走出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穿着百蝶滚边织缎的簇花长袍,系着五彩锦丝錾花的双头银龟带,穿着白净罗袜,蹬着青缎红底的皂靴,手持一柄羽扇,长得眉清目秀。
“真是少见呢,这年头,居然还有义士断腕,行侠仗义之人,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白衣青年摇着羽扇,怡然自得的样子。
“他们是你的手下?缘何平白无故,仗势欺人?”淳于航龇牙问道。
“理由你不已经说出来了,仗势,所以欺人嘛;当然,我们也不是寻滋挑事之辈,只是这不懂事的仆役,犯了弥天的大错,顺便教训一下而已。”白衣青年轻描淡写的缓缓说着,似乎彷若无关。
“你们俩个是什么角色,敢来这里撒野?”亭中响起一声粗壮的声音。
只见走出一个八尺壮汉,头戴凤翅兜鍪,身穿绛色束袍,斜跨在臂膀之上,披着锁扣镔铁甲的蛟龙飞肩,蹬着雷云纹嵌珠浅紫的战靴,腰上系着虎豹珠玉汲头带;八尺的身躯,三角的吊眼,黑髯赤发,威风凛凛,魁梧轩昂。
有诗为证:平沙莽莽黄入天,身着绛色战袍鲜;镔铁玄甲飞蛟肩,凤翅金盔明珠璇;虎豹铁革腰中悬,杵杵狼牙手中掂;弦惊孤鸿声策策,剑指天汉影翩翩。
身后的仆役们,皆吓得不敢大声喘息;萧傅隐约听到后面小声议论,这便是管仲的外侄管昇,想起方才的胖妇人说这管昇,平日里爱带甲提刀的显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哥哥息怒,这两个人能够出现在这里,想必也不是寻常的食客;今日四大公子,都在这里用餐,我猜想这二位,必是其中一人的座上宾客。”白衣青年侧身俯首,对着那八尺壮汉作揖,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呵,二位也是有点胆色,不知道是哪位公子的坐上宾客啊。”管昇轻蔑一笑,向萧傅二人问道。
“你莫要先问我们的来头,我只想问你,你们人多势众,欺负一个小小的伙计,算什么英雄?”淳于航向前跨一步,厉声喝道。
“算啦算啦,诸位息怒啊。”总管后堂的那个胖妇人,一个踉跄扑到众人面前,左右赔笑道:“我替这个不懂事的仆役,给管大人赔不是,我马上给您重新上菜,重新上菜。”
淳于航一把推开那妇人,险些把她推翻在地上,“不行,今天我便执意要打抱不平,我非要给这位,被无端被欺负的伙计讨个公道。”
这时,有人在那白衣青年耳边,嘀咕了几句;白衣青年又扭转过身子,贴着耳朵言语几句,管昇听罢,顷刻间脸色骤变。
69書吧
“嘿,原来是王子君宴请的客人啊,这就好办了。”管昇一脸狞笑,拳头握的咯咯作响。
“二位要行侠仗义,勇气可嘉,却真是不巧;你二位只知道一腔的热血,却曾不晓得,我们管氏兄弟和那王子君势不两立,形同水火;可怜让你们俩个马前卒,羊入虎口,白白殒了性命。”白衣青年摇摇头,盯着二人问道:“这么说来,这盘错上的‘冬片’,也是你们搞得鬼吧?”
“什么?”萧傅和淳于航二人,皆是一头雾水。
“我来和他们耍玩耍玩吧!”管昇大踏步向前,接过随从递来的铁头狼牙棒,径直走了过来。
二人见他手上拿了兵器,杀气腾腾的直扑过来,不禁感觉有些不妙,便向后退了几步。
周围的看客吓得脸色大骇,大声喊叫着:“杀人啦!”
这一喊,喊得管昇兴奋异常,见他挥着狼牙棒,突然地冲进过来。
他抡着狼牙棒乱飞,如同手握青铜剑一般的轻盈;淳于航和萧傅,成鹤翼之状,向左右闪去,管昇不理睬淳于航,停步转身,牟足力气,向着萧傅凌空劈砍,被他跳身闪躲开;他便又划着地面,呲的火花乱飞,“嗖”的一声,向上平托,对着萧傅的下颌割去,被萧傅仰面向后,跳身化解。
淳于航见萧傅被困住,心中一急,从后面直扑过来,想钳住管昇的双臂;说时迟那时快,管昇冷不丁,从腰间拔出一柄三寸短剑,手腕一扭,剑锋朝后,倏地刺出,刺向淳于航左肋;淳于航双手堆叠,向下一摁,摁在管昇的小臂之上,躲过一劫;哪知管昇手腕一斜,横过剑身,撩拨一砍,在淳于航胸脯前,犁开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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