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柁楼行事,明码标价,言出必行;几十年来,无数达官显贵,死于其手,无一幸免;因此在市井坊间,天柁楼的名声,一向是极好的;在平常百姓心中,它便是行侠仗义、杀富济贫的表率。
天柁楼这个名字,也颇有讲究;柁,本是庙堂屋宇前后,横放在柱子间的大梁,之所以叫天柁,便是一旦被它盯上,无论身处何处,庙堂之高,或是江湖之远,一旦中标,势必杀之,天涯海角,绝不姑息。
“奇怪奇怪,蹊跷非常!天柁楼出手之前,一一向是广发檄文,遍数那人的罪状,好让天下人看的明明白白,也让即将被暗杀之人,死的明明白白。”淳于航转身问着众人:“你们可有谁,今日看到过檄文?”
众人皆摇摇头。
“那可就真的奇怪了,天柁楼不发檄文,绝不动手,怎么这次,却背了规矩?”淳于航一个人,一边嘀咕,一边不住地摇头。
“这倒真是一个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的组织啊。”萧傅叉着手,大快人心的样子。
“可为他们的暗器,为什么叫做‘紫焰络花针’?”朱歆瑶问着。
“络石花,便是天柁楼杀手身份的证明,每一位天柁楼杀手的身上,都会被烙上这样一个徽印,便是他们的图腾;这门暗器,针尾涂满紫朱色雘料,出手之时,便如同紫色火焰一般,所以得名‘紫焰络花针’。”淳于航细细的讲着,还偷偷瞄了一眼赵青梵,她似乎也听得兴趣饶然,出神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管昇是咎由自取,恶事做尽,所以害了卿卿性命,这岂不是天意?”王子君狂妄的笑起来,眉飞色舞的手舞足蹈。
对于王子君而言,除掉管昇,便是除掉一个心头大患,四大公子之中,从此便再无势可匹敌的对手;想到这里,他不禁喜上眉梢,肆意张狂,指着众人傲慢的喊道:“杀的好啊,杀得好啊。”
“逝者尚未安息,你便如此张狂,说不定下一回,便会有人来取你性命。”一旁的朱歆瑶小声嘀咕着。
王子君似乎听见了,突然一把把朱歆瑶腾空抱起,抛在半空道:“谁敢杀我,谁能杀我,哈哈。”
“啊,你......”朱歆瑶赶紧挣脱下来,又气又羞,跑的丈远开外,大声吼道:“王子君,你个淫贼,我便再不理你了,再不要见到你了!”
“可爱,真可爱,这娇羞的样子,正是我喜欢你的缘由。”王子君一副兔头麞脑的猥琐模样,嘴角又浮起一丝讥笑,意气洋洋,甚为自得。
场面似乎一下子躁动起来,王子君的手下一干的仆人、军卫,看着主子这般兴奋,便也都放肆起来,纷纷议论在一起,横七竖八的站着,东倒七歪的坐下,有的甚至偷偷挪着步,跑到亭子里,去吃剩下的酒席。
“王子将军,先别得意,这件事情,还暗藏乾坤。”许久,萧傅转过身,冷冷的看着王子君。
“暗藏乾坤?”正兴高采烈的王子君,突然地一愣,旋即又不屑道:“暗藏乾坤?暗藏甚么乾坤?人都死了,哪里还有暗藏乾坤的地方?姓萧的,多虑了吧。”
只见人群之中,挤进来三个慌慌张张的仆役,一路小跑的来到萧傅面前,喘着“噗呲噗呲”的鼻息。
“拜托你们查实的事情,进展如何?”萧傅赶忙问道。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
“不错,正如大人所言,我等去后厨,看了给其他三个亭子做好的饭菜,果然于大人所言,分毫不差。”
“大人是如何知道的?你看了今日写在菜板上菜名?那也不对啊,四大公子所要的菜品,都是秘而不宣,只记在厨子的脑袋中,不会写在菜板上,大人是从何处得知啊?”
几个仆役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只是其他人都在一旁哑口无言,无所适从,不知他们所言为何,莫名其妙。
“你来说。”萧傅拍拍其中一个清瘦的伙计。
“好嘞,大人。”那清瘦的伙计抖了抖尖翘的双肩,便说道:“刚才这位大人,嘱咐我们三人,去瞧瞧,除了这‘波’亭之外的那三个亭子,是否也都上了一盘‘冬片’;诸位大人可能有所不知,这所谓的‘冬片’,说的是一道菜品,叫做‘玉兰雀翎’,乃是用鲜嫩的竹笋做成,如同玉兰花瓣一样,便起了这个名子,是我们凤歌楼春季的名品,清脆香甜,美不胜收。”
“唉,这位小哥,我且问你,平日里,若是四位公子来你们这里吃饭,口味可有所差异?”萧傅问的那个仆役,正是方才被管昇一伙人打伤的那个。
那仆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歇息,用冰袋敷着被打裂的眼角,洇红了一片,佝偻着腰,轻轻地喘着粗气,似乎还很疼;见刚才的仗义出手的恩人问自已,立刻抖擞精神站了起来。
“对对,差异的紧呐。”那仆役说道:“四位公子,似乎是故意要针锋相对,相互极为挑剔,单说这道“玉兰雀翎”的菜品,宾大人要吃‘春花’,便是春分至清明之间的春笋;那东郭大人便坚决不要吃这种,执意要‘桃片’,便是惊蛰前未出土的春笋;王子将军又要‘冬片’,便是雨水前的冬笋;管大人就偏偏要‘宝尖’,是立春前含苞的春笋;四位大人,哪一个我们也不敢得罪,我们的厨子,平时都极为小心,专门为四位大人,分门别类的备好四种不同的竹笋,供大人们享用,从来没有错过;只是不知道今天为何,竟然出了差错,管大人要吃的是‘宝尖’,不知为何,却给了我‘冬片’,我端着这盘‘冬片’,也没细看,就端了上来,就这样被打了一顿;这盘‘冬片’,本来是要给王子将军上的。”那仆役轻轻揉了揉自已受伤的脸腮,颇为委屈。
“好,你接着再说,另外三个亭子里,这盘‘玉兰雀翎’,都是怎样的情况?”萧傅又问另外一个伙计。
“刚才我三人去瞧,却发现四个亭子里面,这盘‘玉兰雀翎’,居然都是‘冬片’;除了王子将军那盘没有上错,其余三个,竟都错了。”
“什么?”下面的众人,议论纷纷炸开了锅,几个送菜的仆役暗自庆幸,若是这里没发生这等事情,那么还有两倒霉的仆役,也会遭到这般的下场。
“什么意思,萧傅,这是怎么回事儿?”一旁的淳于航,有些摸不着头脑,眉梢拧成一股麻绳,急得火急火燎。
“我不妨给诸位,从头到尾理顺一遍,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这事情原本的样子,我们才看的清楚。”
众人点头应允。
只见萧傅对着淳于航说道:“你可还记得,管廷祚曾经提了一嘴,质问我们这盘菜,是我们搞的鬼吧?”
“不错,他说过。”淳于航点点头。
“当时我便倍感狐疑,只当他是想无端生事,却又出师无名,便胡乱捏造个理由,强词夺理,事后细细想来,恐怕背后大有文章。”
“我且问你,王子将军,这道‘玉兰雀翎’,是不是你们四人,来凤歌楼必点的菜品?”萧傅扭头,看着王子君。
“不错。”
“那好,如果仆役上错了菜品,你们四人,作何反应?”
“这道菜,我们四人各有所好;如若上错,便是羞辱。”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萧傅自信满满的哼了一声,点点头。
“我说萧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倒是说啊。”一旁的王子君急了,忙催促道。
69書吧
“四大公子,彼此怏怏不服,便都要独辟蹊径,标新立异,彼此之间,绝不雷同;单说这道菜,四大公子之间,彼此选料不同,做成的菜品自然也不一样;若果不慎,上错菜品,对于任何一人而言,便是莫大的羞辱。”
“王子将军,如果我所料不错”,萧傅看着王子君,一字一顿的说道:“刺客的目标,不是管昇,而是你。”
众人一听炸了窝。
“什么?”王子君在将信将疑之间,微微发怔。
“刺客的把戏,便是在四个亭中,皆上一盘‘冬片’;刺客提对你们各自的偏爱喜好如数家珍,也对你们的脾气秉性洞若观火;于是刺客很清楚,见到这盘‘冬片’,却没有发怒的那一人,便是王子君本尊,自然就是刺客下手的目标。”萧傅侃侃而谈,令人信服,众人皆屏气凝神。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刺客万万想到,四位公子见到这盘‘冬片’之后,都没有动静;我猜想其中的缘由,大概是平时,这些菜品的区别都由掌厨分辨;四位公子,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桃片’、‘冬片’、‘宝尖’、‘春花’四种竹笋有何不同,小哥,我所言,可曾有半点虚假?”萧傅继续问那个清瘦的伙计。
“大人所言非虚,四位公子,平日虽然极为挑剔,相互标榜不同,但除了我们几个有经验的厨子和伙计,可以从竹笋笋节的紧疏程度,判断竹笋的种类之外,其他旁人,根本看不出有分毫的差别。”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