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葛之战中,祝聃便被姬寤生密谋授意,要暗杀天子;刺杀的阴谋,却被周桓王安插在姬寤生身边的高渠弥及时发现。”
“这高渠弥,乃是上一代攻金之六公里的‘桃氏’,对周桓王忠心耿耿;从长葛之战开始,高渠弥便一直跟着祝聃,以便随时保护周桓王。”
“祝聃孤身一人,闯入周军的阵地;他艺高人胆大,在万军从中,如入无人之境;发现周桓王,搭弓便射;高渠弥飞身下马,用配剑从身后一剑封喉,结果了祝聃性命,救了周桓王。”
“那箭虽未致命,却射中桓王臂膀,周桓王于是落荒而逃;长葛一战,射散天威,让周桓王的威风,一落千丈,从此周王室再无力征讨叛逆诸侯;各诸侯王,于是分疆裂土,割地称霸。”
萧穆锋呷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当年师傅,带领我们七人前去阻止战争,却未能及时赶到;姬忽违背了誓言,对世间凡人使用五行之术,害了如此多的性命;师傅便在郑国宫殿之内,废了他的木脉,从此成为废人。”
“后来郑庄公姬寤生病逝,姬忽继位,成为郑昭公;他便要报仇雪恨,接过了父亲谋逆的大旗。”
“姬忽是练武之人,深知血脉之力的强大,他认为,要行逆谋造反之事,靠寻常军队是缘木求鱼,万万不会成功;便在卫国选了一处偏僻之地,招募一群穷凶极恶之徒,专门研习邪门异术,四处收服恐怖的魔兽,加上自已偷学的知识,意图打造一支魔兽军队。”萧穆锋接着说,脸色愈加沉重。
“我听说那时的姬忽,早已走火入魔,为人歹毒,心狠手辣,常年不理朝政,专用酷刑暴政,鱼肉百姓,又无端的挑衅邻国,挑起干戈之事,惹得天怒人怨。”淳于钳说道。
“不错,若不是郑国两朝元老,祭仲,感念于先王,不愿意郑国的百年基业就此葬送,一直在中间,左右呼告,奔走斡旋,极力调合,恐怕郑国早就反了;直到后来,这祭仲也忍受不得姬忽那令人发指的罪行,便得到周桓王密令,联同高渠弥,趁着姬忽野外打猎之际,便刺杀了他。”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姬忽已死,继位的是姬忽的弟弟,名叫姬突;姬突为人敦厚善良,本以为是可塑之才;祭仲德高望重,又独揽大权,郑国有他坐镇,似乎一切都尘埃落定,风平浪静。”萧傅说着,眼神里突然闪出一道寒光。
“可人算不如天算,姬突继位的第三年,一切安顿稳妥,自已大权独揽之时,便突然露出了狰狞的嘴脸;继位第四年的七月初三,趁着齐襄公邀请郑国君臣,在河南睢县东南的首止会盟时,姬突借刀杀人,灭了祭仲和高渠弥,扫清了他在郑国一手遮天最后的两个障碍。”
“此后,姬突大肆招兵买马,枕戈待旦;郑国全民皆兵,意图造反;世人都知道,他有个野心勃勃的父亲,有个心狠手辣的兄长,却不曾料到,他兼具二者之长,比其父兄更甚,无恶不作,五毒俱全,人面兽心,丧尽天良。”
“还有更骇人听闻的事情。”萧穆锋猛锤一下桌案,怒喝道:“几日前我方才得知,这姬突,深的姬忽真传,木脉的修为,不在其兄之下;那姬忽秘密建造的魔兽军队,此刻也已经完全被姬突掌控,时刻要行谋逆之事!”
“郑国和周王室,不过百余里的距离,衣襟相连,彼此接壤;倘若姬突真的要图谋篡逆,恐怕你我,还有天下各路诸侯,都救之不及啊。”
萧穆锋沉默良久,苦苦思索良策,许久才又开口道:“二十八年前的长葛之战,引发的连锁反应,至今未曾消弭;攻木七工中的‘轮人’周公黑肩、刮摩五工里的‘矢人’祝聃、攻金六工里的‘桃氏’高渠弥,一场战争,前前后后竟接连死去三位战匠,匠贲府上下震动,周王室举室哗然。”
“那几年,战匠之间彼此猜忌,诸侯之间勾心斗角,王室之间争权夺位;少了周公黑肩的统一号令,三十位战匠,散落各地,离心离德,各怀鬼胎,纷纷要自立山头,彼此不再同气连枝,致使妖魔蛇神,魑魅魍魉,遍地丛生。”
“如今凫氏洛天荻遇险,冶氏的姬玥滢和栗氏的闾丘翟叛变,这匠贲府里的异动,竟和上一次有异曲同工之处。”萧穆锋皱着眉头,铁凝着脸,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无论真相如何,都不容得半刻耽搁。
“倘若洛天荻所说,俱为真实,那情况真的是燃眉之急了。”淳于钳说道。
“不错,匠贲府所有战匠,行事向来小心,均是匿影藏形,绝不公然示众;我也是头一遭,见到这一代凫氏的真面目,他身份的真假,尚且不能断言;所言之事,更是有待商榷;但为了探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看来我必须,亲自走一趟。”
“萧兄心里盘算,如果洛天荻身份得以确认,所言之事,也俱为属实,该如何处置?”
“唉。”萧穆锋仰天长叹,缓缓说道说道:“如若真是这样,这天下恐怕又不得安宁了;我便又要回到,那曾经的地方了。”
“又要回去了么,二十几年了,我们也曾经那般狂傲不羁,如今却变成潘鬓成霜。”淳于钳眼睛也有些黯淡,脸上露出一丝伤感。
“好了,兄弟。”萧穆锋拍拍淳于钳的肩膀,玩笑道:“你我隐退了二十多年,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否则这把老骨头,恐怕刀枪都耍不起来了;这里,就暂且交予你了,我与夫人道别后,便即刻起程了。”
69書吧
“萧兄,如今你的境况,与二十八前可不尽相同,你失了一条手臂,自已独力去做,恐怕会有所力不能及啊。”
萧穆锋提起左臂看了看,那左边的木手,还是淳于钳打造,大小适中,严丝合缝,行动自如,看起来与真实的手臂别无二致,平日里寻常事情毫不耽搁;只是却无法使用木脉之力,因此功力也就折了一半。
“放心,淳于兄,我自当量力而行。”
“萧兄,我便也不劝你,这当年师傅予你先斩后奏之权,又加上你这般性子,料想即使劝阻亦是徒劳;我等太秉烛照众定当全力协助你,还请一切保重,你放心的去罢。”淳于钳合手作揖,再拜叩手。
萧傅回到府上,已是黄昏时分,远处的集市依旧喧闹不绝,门前的街上来往的车马,倒是零零散散,稀疏了不少,大概是来买卖的农户商贾,都已经安顿好了各自的摊子,便划地为营,不肯离去了,一直要熬过这持续四天的大市,好赚个金银满钵;来往的游人,也是看得见进来,却看不见出去,他们也不愿意来回赶路,便索性找个农家或是旅馆住下,倒也惬意得很。
西方的天空,笼罩着淡蓝的雾霭,太阳一点一点的沉下去,泛着溶溶的鹅黄色,在地平线上,突然闪了一下耀眼的金黄光,倏忽又消失不见,和朦朦胧胧的天地,荡然融为一体了。
萧傅从正门一路进来,走进庭院,看见两三个仆人,围坐在庭院中,呷着茶壶,嚼着干鱼鲙,蘸着五辣肉醋,在偷着吃零嘴,好不神仙快活。
萧傅便绕了一圈,不去打扰他们,来到后庭,见母亲正在修剪花草盆栽。
这后庭虽然不大,却琳琅满目的摆上了十几捧盆栽,有叶片苍翠的凤尾蕉,深绿光泽的矮棕,洁白温润的白鹤芋,炽亮透红的火鹤花,墙角有几盆青白鹅黄的灰莉,花香缥缈;栏下摆几盆青刺缭绕的刺天冬,葱茏绵致。
这些盛着盆栽的花盆,都是萧傅的母亲,在窑里亲手烧制的;有的是小巧玲珑的紫砂盆,有的是象足鹿纹的香炉盆,有的是桃花泥雷文云的海棠盆;内外虽然不上釉彩,但浑然天成,依托着陶土本身的颜色,显得色泽美丽。
后庭中间,铺开一条蜿蜒的小道,小道左右的土地,都被仔细的翻犁过,种上了好些红的、绿的,令人眼花缭乱的花草,整个后庭,便显得姹紫嫣红,春意盎然。
见到萧傅回来,周夫人便笑意盈盈的招呼他过去。
“母亲又在修剪,这些放肆生长的枝蔓了。”
“对啊,就像小时修剪你一般;这些花草啊,他们仗着春天里的阳光雨露,便会恣意的生长;旦种暮成,长得太快,难免跌了跟头;要帮他们一把,才会长的更加茁壮。”周夫人笑起来温婉秀丽,还用手指刮了一下萧傅的鼻尖。
萧傅看着母亲面前,摆放着一盆颇为奇异的盆栽,盆中被均匀的分成九宫格的样子,每个格子的空间,又做的非常宽广;格子里撒上细碎的白沙,像是蚕豆一般开裂的植株,便静静地卧在那里,两片肥大的叶子联结在一起,中间的细缝中,努力挤出一株幼嫩的新苗,颤颤巍巍,光润圆亮,仿佛孩童嘴里,新长出的乳牙。
“娘,这株是个什么,长得好生奇怪;看起来硬硬邦邦的,像是开裂的石头一样,我竟从未见过这样的植物。”
周夫人瞧了一眼,乐了乐:“她还真的和石头,颇有些许渊源,名字里还真有个‘石’字,唤做生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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