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凝憋笑憋得辛苦。
只因云麓郡主一声虎啸,不但成功转移了东厂侍卫的视线,还一把揪住对方的脖领子一顿喷。
刚刚霸气威武的东厂壮汉,一瞬间变成了小鸡崽子。
“你说!是不是你偷袭了本郡主?”郡主掐着对方的脖子,用力疯狂摇晃。
“我、我……咳咳……”
“你什么你,脸这么红,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我!我……”壮汉感觉自已快噶了。
云麓郡主把侍卫往地上一戳,指着对方的鼻子道:“你个土包子,山鸡哪儿能配凤凰呢!赶紧给我滚,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东厂侍卫脚尖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开溜,又被虎爪按住了肩膀。
“你小子混东厂的吧?”
侍卫瑟瑟发抖,脸都青了:“回云麓郡主的话,臣确实是。”
“你咋知道本宫是云麓郡主?你是不是喜……”
“郡主!”
侍卫一身冷汗,生怕被误会了。
心里也很委屈:咱就在东厂任职,吃得就是监察这碗饭,皇亲国戚哪个记不住长相。再说了,您这特点这么鲜明!
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拱手行礼道:“云麓郡主国色天香,巾帼不让须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但是……山鸡哪儿能配凤凰呢,卑职不敢对郡主有心。”
云麓郡主面上带了笑:“好吧,算你小子识相。我听说前首辅公子秦烨哥哥也在杨府作客,你赶紧带我去找他吧!”
东厂侍卫面露苦涩:那秦烨是在杨府作客没错,但是他一直跟着吕公公,具体那秦公子在哪儿他也不知道啊!
为了自已的小命,还是先去找吕公公吧。
郡主刚才也在花园里,不知道吕公公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卑职遵命!”
两人离开的半刻后,三个人蹑手蹑脚地从后花园里走了出来。
张鹤凝跑到假山后面,捡回了掉在地上的碎银子,重新塞回口袋里。
“咱们去找杨大人救云麓郡主吧,现在就走!”
秦烨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既然担心她,又为何祸水东引?”
“虽不知道她是哪位王爷的女儿,但是就凭她敢那么骚扰你,我觉得她若是被发现生死五五开。”
张鹤凝看着秦烨不慌不忙的模样,心下安定下来,继续道:“若是咱们被发现,可能尊贵的秦公子可以活,但我定是要没命的。”
“小女子虽愚笨,心愿却是长命百岁,还不想死。”
秦烨没说话,三元心里暗暗吐槽:你还愚笨,这里就你最精!
“既然郡主不会有事,那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张鹤凝怀里还揣着打工钱,此时只想赶紧去找李夫子回家藏银子。
秦烨却坚持道:“一起走,安全。”
张鹤凝没拒绝。
一起走就一起走呗,反正后花园就一个通外宅的出口。
三人走出花园,心情轻松不少,紧绷的情绪渐渐褪下。
来到灯火明亮处,秦烨才注意到小丫头身上的学子服。
“你进学了?”
张鹤凝点了点头:“准备考连横书院。”
“邹仲甫邹大人任山长,学风定是不错的。”
想起赏花宴上那个酔得东倒西歪、不理世事的身影,张鹤凝表示不敢苟同。
秦烨仿佛在努力为其辩解:“他与其夫人伉俪情深,但去年邹夫人不幸逝世,自那以后邹大人便……”
原来如此,亲人离世给这位邹大人的打击太大了。
“我会努力考的,但是写时文破题是我的短处。”
秦烨几乎脱口而出:“我房里有几本书,可以送……借给你。”
三元在旁边偷偷看了自家公子一眼。
公子不是有洁癖吗,咋还借书给别人?
呦~还有意外收获!
晚答应一秒都是对薅封建主义羊毛的不敬。
但是……
“秦公子,我明日来拿可好?溜出来这么久,我夫子怕是要担心了。”
看到秦烨爽快答应后,张鹤凝露出个真诚的笑:“谢谢特地送我回来!”
说罢,便小跑到了正厅门口。
秦烨看到小丫头转过身来冲他们摆了摆手,不禁露出笑意。
“公子,咱们也赶紧走吧。”三元见那小女娃进了屋,自家公子还在屋外站着:“这小娃娃心眼儿也太多了,见钱眼开,见书眼也开。”
秦烨却拿出腰间折扇拍了下小厮的脑袋瓜儿,批评道:“何时学会背后说人坏话了。”
三元扶着额头,为公子因外人打自已鸣不平:“公子以前不是不喜欢她吗?如今怎么为了她打我。”
秦烨示意三元找前面的提灯仆从要了个灯笼,两人沿着小径往前走。
“我以前不喜欢她,是觉得她出身不好还精明狡诈。可是现在一想,她这样的性子比那些天天满口仁义道德,却暗中贪赃枉法的人强多了。”
三元噘着嘴,说人家的坏话:“可是她对公子毫无尊敬之心,只看钱财不讲情义!”
秦烨笑了。
“你呀,糊涂。她打晕了云麓郡主,若被发现就是死罪,这还不讲情义?”
“她还找公子要了五两、五两银子……”
三元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无声。
谁会为了五两银子犯诛三族的大罪,人家这份情谊确实够深了。
“咱们这是托了姑母的福。如果不是姑母与她的关系,依她的性子,肯定是片叶不沾身跑得比谁都快。人家要这五两银子,是为了给咱们还人情的机会。”
“这小娃娃太傻了,凭着这份恩情她进书院岂不是板上钉钉,亏我刚刚还觉得她精明呢!”
秦烨不禁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当初自已挑三元作书童的时候是不是脑子不好用了,怎么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人家那是不想靠关系,想自已凭着真才实学考书院。别天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之前的“小人”秦烨同志有些懊悔自已之前的行为。
去了京城一趟,看着那杂乱的局势,一张张虚伪自私的脸,才明白以前的自已有多天真。
此时正厅厢房内。
“好人”张鹤凝在看管他的侍卫大哥怒气冲冲地审问下,可怜巴巴地解释自已洗完鞋子去如厕了,出来后迷了路。
但是侍卫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仍旧恶狠狠地瞪着她。
直到爱护师妹的李宿勇敢地把张鹤凝拉到了身后挡住,死亡凝视才结束。
怀里的五枚银子是她沉甸甸的幸福,张鹤凝心里美得冒泡。
羽翼未丰,她不能和秦烨还有蒋夫人牵涉过多。
尤其是这主仆俩涉世不深,很容易把她暴露出去。
圣人之书孔孟之道那是对君子的,可惜现在的大明小人当道,君子少矣。
而往往君子常败于小人,只因小人底线之低劣难以想象。
69書吧
想要赢小人,就要比他们站得更高、做得更狠!
她的偶像不是圣人,而是那千古第一帝。
天色已经很晚了,还不见李夫子回来。
“小师兄,夫子……”
“杀人啦!杀人啦!”
屋外一声尖叫,随后便是杂乱繁杂的脚步声。
屋内的侍卫脸色一变,站起身快步夺门而出,转眼就没了踪影。
李宿也变了脸色,刚想跑就被一只小手拉住,小师妹目光坚定地望着他:“师兄我们一起去找夫子!”
温暖的小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李宿理智回炉。
就算真有人被杀了,大概率也是那个狗宦官,父亲与其他人无冤无仇,一定会没事的!
门外陆陆续续有跑动的人影,向着内宅方向跑去。
李宿边走边嘱咐:“一会儿不能乱跑,要跟着师兄知道吗?”
张鹤凝赶紧点头。
经过花园,张鹤凝微微侧头向着假山方向扫了一眼。
两人赶到书房的时候,门外围了一圈的人,少年崩溃悲痛的哭声从门内传出。
张鹤凝被拦在屋外,透过间隙看到杨啸凡泪流满面的脸才敢相信。
杨大人死了。
鲜血从他胸口那深深的伤口中流出。
杨啸凡抱着父亲的尸体,旁边的杨夫人被婢女扶着已经晕死过去。
衙役官差来得很快,杨府内外封闭,不可进出。
“混账!你的意思是杂家杀了杨守之?!”
吕五金一拍桌子吓得对面的捕头冷汗直冒,一时间竟不知到底是谁在受审。
“大人,卑职只是按例问询杨大人事发时,府内众人的行踪而已。并非指认大人就是呃……就是嫌犯。”
即便如此,“嫌犯”二字还是触到了吕五金的逆鳞,审问的捕头又被喷了一顿。
“……老子就说一遍,当时我在客房里练字,有身边侍卫为证!”
说罢,直接转身走了。
后面排队的乡绅刚进门,就被压着一团火的宋捕头一通严审。
队伍很快调换了顺序,原本被急着回家的富豪乡绅们挤在后面的李夫子师徒三人,慢慢地被推到了前面。
李夫子自从杨大人逝世后,便魂不守舍、恍恍惚惚的悲痛模样。
其他人与他说话,他也是词不达意,所问非答。
李宿不愿意父亲变成出气筒,想自已站到前面去,却被小师妹抢了先。
“杨大人逝世,夫子定是心痛难当,师兄你安慰一下,我先进去。”
“小师妹,还是我去吧,你会挨骂的。”
张鹤凝笑道:“没事儿,在家早就习惯了。”
被骂得面如死灰的乡绅快步走了出来,里面传出一声暴喝:“下一个!”
李宿扶着父亲,担忧地望着面带笑容的小师妹。
只见她走到门口将原本整齐的发髻弄乱,蹭了点灰抹到脸上,一撇嘴,眼泪便从眼里流了出来。
“呜呜……”
张鹤凝顶着一张可怜的小花脸,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进了门。
怒气未消的宋捕头刚将富绅的供词写完,一抬头,进来的竟是个哭得可怜的小女娃。
家中也有个女儿的宋捕头顿时心软了半截,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不是乡绅们排在前面,怎么你这个小娃娃先进来了?”
小花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们把我和夫子挤到前面来了!”
知道自已发火才是导火索的宋捕头有点内疚,从怀里找了张干净帕子出来:“过来擦擦眼泪。”
宋捕头被小娃娃哭得心烦,随意问了两句就叫了下一位。
张鹤凝出来后,李宿担忧地望了一眼父亲后就走了进去。
“夫子”,张鹤凝握住李夫子微微颤抖的手,挡住身后的视线低声道:“您鞋底好像脏了,先去一旁的凉亭里坐坐吧。”
李夫子的手突然猛地攥紧,张鹤凝轻轻皱了下眉头,扭头对着身后看管他们的捕快行了一礼。
“叔叔,夫子骤失挚友悲痛难抑,想去旁边凉亭休息一下,待心情稳定再来排队。”
年轻的捕快打量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李夫子,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别走远了。”
“多谢叔叔。”
张鹤凝扶着李夫子故意在泥土多的地方走着,直到坐到亭中的石凳上,才松了一口气。
“夫子,您喝杯茶。”
茶水早已凉透,李夫子喝了半杯发昏的头脑清醒了些。
“夫子,可有看到是何人杀了杨大人?”
李夫子摇了摇头,继而苦笑:“即使你发现我躲在花园假山后且鞋底有血,还依然相信我没有杀守之?”
“我相信。”
如果李夫子是杀人凶手,不可能是如此胆小惊慌的表现,更何况他与杨大人是至交好友完全没有杀人动机。
现在府中最有动机的,莫过于与杨大人政令相悖的吕五金。
这也是宋捕头忍气吞声,即便是迎头痛批也要坚持找他问话的原因。
“吕五金叫我来杨府是两个目的,一是要我写几篇青词好叫他拿去讨好那位,另一则是要我劝一劝守之同意他卖地换米的政令。我在隔间写了两篇青词,才被看守的东厂侍卫放出来。”
李夫子盯着自已的鞋子,眼神变得有些哀痛,声音也颤抖起来:“当时戌时刚过,吕五金却派人催我去找守之谈谈。但是等我到了书房推开门才发现……满地的血!守之、守之胸口插着一支匕首已经死了!”
张鹤凝眉头皱起,安慰道:“夫子,当时屋里有没有其他人?”
“我当时很惊慌,跑过去查探发现守之已经没了气息。我没发现有其他人。”
“那吕五金派去的人呢?不是和您在一起吗?”
李夫子一脸愤恨:“这就是那阉竖的阴谋!我发现守之没了气息刚想叫人,才发现那奴婢早就没了踪影!遭人构陷当时脑子一乱,我才逃走的!”
张鹤凝面色凝重,心中沉吟片刻:“夫子,您方才说当时杨大人胸口上插了一支匕首?”
“是。”
李维海不明白小徒弟为何苍白着脸:“有何问题?”
“当时发现杨大人尸身的时候,并无发现凶器。”
张鹤凝望向愣住的李夫子:“也就是说,当时凶手并没有走远,很有可能还在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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