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鹤凝来说,午餐吃米糕的时候被堂哥卖惨分走一半并不是什么大事。
真正让她苦恼的是,学堂没有女厕!
从小爱喝水的张鹤凝,只能从学堂跑了出去在附近人家借了茅房,回去的时候险些迟到。
下午的课张鹤凝也不敢再喝水,只在嘴干的时候浅浅洇湿一下嘴唇。
好容易熬到下午放学,张鹤凝被她热情过分的堂哥拉着一起回家时,却被李夫子叫住了。
塑料亲情的张儒墨立刻慌张地摆手溜了,跑得好像被狗撵了。
“把你记得书册拿来。”
张鹤凝恭敬地站在一旁,被老师查看笔记这事儿让她有点忐忑。
毕竟上课时李夫子讲得有些快,所以她记录的笔记也不是很全,字迹也有些凌乱。
“字写得不错,腕力差些还需多练。”
李夫子看完书册没说什么,而是从一旁的桌子上抽出一本《论语》递给了她:“提前学着,明日早来些时辰。”
“是,多谢夫子。”
张鹤凝接过了《论语》,却见李夫子开始低头整理书册准备回家了。
只能放弃将笔记要回来,转身走了。
李夫子看着小女童转身出去,停下动作又坐回了位置上,打开了书册的第一页,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张鹤凝”三个字,下面还有一句话。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定悔读书迟。
李夫子叹了口气,真的太可惜了。
张鹤凝回家了。
书箱里又多了本《论语》,心中喜悦非常。
他们现在还在学《三字经》,可是李夫子月已经让他提前学习下一阶段的知识了。
这说明在夫子心中自已是绝不落后于其他同学们的,甚至可能已经超越了他们的水平。
饭桌上最近没了什么新闻,只有三叔一脸魂不守舍,连饭也吃不下了。
张老爷子看着儿子不争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发威被老太太拦住了。
吃完饭,三叔又被叫到了老太太那屋。
张鹤凝帮着母亲收拾碗筷,孙桐花正在清理厨房灶台。
“娘,怎么今天只有大伯母回来了?”
孙桐花将抹布放好,又拿起扫帚:“你大伯他们租的店不宽敞,今天新进了货怕遭了贼,你大伯留在那里看店,大伯母明天跟着我们一起进城。”
原来今日新进了货,难怪大伯娘累得直不起腰来。
“三儿,明天你去把小芳接回来吧。”
轻细的说话声从隔壁的透了出来。
“娘,我就是去了芳儿也不愿意和我回来的,她这次是真生气了。”
三叔低闷的声音引起了张老爷子的不满。
“媳妇生气你就吓得都不敢去,没出息!”
张显贵也憋了一肚子气。
大哥拿着爹娘的钱去开店了,二哥有本事支个摊子挣钱,就自已天天窝在地里。
媳妇嫌他没能力,抱怨爹娘也不管他,只顾着贴钱给大哥大嫂。
昨天他被爹娘训了一顿,回去后又被媳妇训了一顿。
媳妇嫌他窝囊,还回了娘家。
大家都怨他,合着全是他的错!
“爱怎么着吧,我也不管了!”三叔一掀门帘跑了。
只留下张老爷子还在骂他不争气。
张鹤凝虽然觉得三叔可怜,却知晓大伯在祖父祖母心中的重要性。
虽然平日里看似惯着三叔,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们还是站在长子长孙这边的。
老两口手里没多少钱了,要让他们把大伯那儿的钱要回来,目前看来是绝不可能的。
张鹤凝回了屋,临近夏日天长了,看书也不影响。
将李夫子给的《论语》拿了出来,张鹤凝一页页地翻看回忆上辈子学过的部分内容。
有很多不懂不明的地方,张鹤凝只能无奈地跳过,强记硬背下来。
背完论语天色渐暗,她赶紧拿出小毛笔蘸了水在桌子上又练起了字。
李夫子说她腕力太差,力气小。
张鹤凝没办法只能不停地在桌子上写字,正好默写一下论语前三个章节。
时间慢慢过去,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两天准备的串串越来越多,张显军累坏了,早早躺下睡了。
孙桐花给小儿子喂了奶,收拾好床铺。
看到女儿入神地坐在桌旁不停的写着字,此时屋内已经昏暗下来,孙桐花从床边的抽屉里取出油灯。
屋内亮起来的瞬间,张鹤凝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
谁能想到她居然会练字练得入了迷。
胸中的郁气与压力在笔尖下不断宣泄,一种奇异的爽快感觉出现在心中。
“娘,别点油灯了,我已经完成课业了。”
今日祖父祖母心情不好,若是被他们发现点了油灯,估计又会惹起风波。
孙桐花说了声好。
躺到床上盖好了被子,娘俩在张显军轻轻的呼噜声里聊起了天。
“丫丫今天在学堂还适应吗?”
张鹤凝挨着母亲轻声道:“李夫子和同学们对我都很好,墨哥为了吃到白糖糕也很照顾我。”
想到张儒墨,娘俩不禁默契一笑。
“明天我多做点,你到时分给儒墨吃。”
孙桐花也知晓大伯娘的脾性,未经允许张儒墨不敢找她要糕吃。
“他这两日总偷偷跟在我身后,恐怕要馋坏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相继入睡。
第二天清晨,张鹤凝早早起床,洗漱吃饭的同时还在心里默背了一遍论语。
没有等还在磨蹭的张儒墨,背上小书箱就向着学堂跑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日学习的日子充实了张鹤凝的内心。
当生活成为了做饭、家务、做饭、家务、做饭的全职日常,真的会让人崩溃。
相比之下的学习生活,就变得美好多了。
距离连横书院考试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三叔终于将三婶接了回来,代价是老两口名下四亩良田中的两亩被拨到了老三名下。
据张鹤凝观察,两人的感情还在修复中。
他们一家屋里的气氛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但是她细心地观察到她娘对张显军没有以前那么有耐心了。
大伯娘最近意气风发、春风得意,据说新开的小店赶上了进学热潮,生意不错。
但是今日,张鹤凝和堂哥小胖子放学走到家门口时,却看到大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人。
不时对着门内指指点点,每双眼睛里都闪着八卦的光辉!
张鹤凝顿觉不安,拉着小胖子就往人群里挤。
扒拉开众人的大腿,只见院中一片大乱!
母亲和张显军正扶着倒着气的张老爷子,三叔三婶站在一旁,对着一个妖妖娆娆、身穿粉色长裙的女子低声评头论足。
而大伯娘正红着眼睛气势汹汹地拿着一把菜刀,追着大伯在院子里跑,祖母在大伯母身后追着阻拦。
张鹤凝被惊呆了!
这是怎么啦?!
只听大伯边抱头鼠窜边喊:“我俩之前就不认识,昨晚她一个弱女子在屋檐下躲雨。当时夜色已深……”
话没说完,大伯娘从笸箩里拿起一个菜瓜,向着大伯奋力丢去。
大伯一个闪身,菜瓜错过大伯向着院门口飞来!
69書吧
菜瓜“嗖”地一声从张儒墨眼前飞过,吓得他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恐。
菜瓜最后呈抛物线式坠落,炸在了地上,死得异常凄惨。
“张显名你放你娘的屁!她都怀孕两个月了!”说罢揪住大伯的领子就要砍!
张鹤凝将呆愣的小胖子一把拉了进去,将大门关上。
祖母顾不得被骂,立刻上去拽着大伯母握刀的手,还对着三叔三婶道:“你们两个是死得,还不过来帮忙!”
有了三叔三婶的帮忙,大伯母的菜刀“咣”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大伯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哭出声。
母亲和三婶忙拉着大伯母,低声劝着。
祖父被张显军和张显贵哥俩扶进了屋里,祖母也累得够呛。
那个娇娇柔柔的粉衣女子却嫌热闹不够大似的,走到大伯身边趁其不备一下钻到了怀里,装腔作势。
“相公,姐姐怎地这般狠心,竟然还想着伤害你!我就不会,我只会心疼相公!”
刚把小胖子哄进屋,希望减少小孩儿心理阴影的张鹤凝,听见这话差点儿以为对方也是穿越来的。
大伯母双眼猩红地站了起来,甩开母亲和三婶直接上演了一部《猩球崛起》!
一场混战后,几人气喘吁吁地将两位选手再次拉开。
只见大伯娘手指缝里多了一缕头发,粉衣女子还脸上多了两道血印子。
已经鼻青脸肿、满脸血痕的大伯作为本场裁判,用自已身上的伤痕宣布了结果,正宫老婆赢了。
其实张鹤凝看到了,大伯脸上还有粉衣女子脸上好多都是三婶挠的。大伯娘打人的时候,她娘还抱着粉衣女子不撒手,很有拉偏架的嫌疑。
毕竟是多年的妯娌,真到了事儿上,还是一致对外的。
更何况,哪个正儿八经的女子能认同小三呢?
两方人马还在对骂着,安顿好老伴儿的祖母走了出来,一声大吼:“别闹了!”
半刻后,院内的战争渐渐平息。
张鹤凝和小胖子被孙桐花拉进屋里,一人塞了两块桂花糖糕,让两人在里屋玩。
小胖子拿着两块糕却罕见地没有吃,心神不定地支棱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张鹤凝暗叹一声,大人们之间的破事儿还是给小胖子造成了伤害。
“墨哥,你别在意。大伯和大伯母不会分开的,祖父祖母也不会让的。”
小胖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丫丫,我想听听他们怎么说的。”
张鹤凝略一犹豫,便拉着小胖子走到了堂屋,偷听门外的谈话。
张鹤凝觉得这女子大概率就是张显军那次看到的那位和大伯含糊不清的女子。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有了身孕。
门外的声音只隔了道木门,听得清清楚楚。
“这孩子就是相公的,绝对没错。现在要么娶了我,要么我就去县衙告状告他强奸!”
这女子还真是厉害,仗着大家不知道她的身份底细就胡咧咧。
张显军说他是在飘香院看到的大伯和这个女人,那么她就是妓子身份,算不得良家,即便是告官她也无胜算。
而且她们的身契应当在青楼老鸨手里,不把她赎出来,哪儿能说娶就娶。
人家根本就不是来要身份的,人家是来要钱的!
想到这里,张鹤凝心中有了成算。
屋外的人们被她破罐子破摔的气势给镇住了。
古代的老百姓们根本不懂律法,提到县令衙门更是畏惧大于理智。
一句“告官”把一向威风的老太太也给整不会了。
看着小胖子脸上的恐惧逐渐隐现。
张鹤凝推门出去,冷着脸问:“这位姨要去告官,也得家中长辈或者里正陪同吧,不知您现居何处?”
众人看着家中的小丫头推门出来,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那粉衣女子果然脸上慌乱了些,非但不答反对着老太太道:“怎么?你家是个娃娃主事儿不成?”
孙桐花闻言却不开心了,怒怼道:“我家女儿是这个家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粉衣女子刚要反驳两句。
却听那小丫头道:“要去告官是要报上自家户籍的,你既然要告,总得让我们明白你是哪里人,在哪儿做工吧。”
这句话提醒了张显军,他脑子是个直线,指着女子开口道:“她在飘香楼做工!”
这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疑惑、震惊、不解的复杂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咳咳……在县里好像看到过她,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张鹤凝不禁为她爹的行为感到无语。
好在张老太太这时也转过弯儿来,故意道:“原来是不干净地方的人,那你这孩子可说不清了。”
粉衣女子有些急了,气声道:“我那段日子只有张郎,孩子怎么可能是别人的!”
说罢,一把拉住张显名的手,泫然欲泣哀声求助:“张郎,你说句话呀!”
“啊?我、我……”大伯一脸为难。
“姨姨应该是自已偷跑出来的吧?”张鹤凝抛下最后一枚炸弹:“家中人知道姨姨来这里了吗?”
粉衣女子脸色惨白,若是真被楼里的妈妈知道她怀了孕还偷跑出来闹事,说不得会打死她!
其实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她也不晓得。
只不过看这书呆子比较好骗,家里媳妇也是个只知道胡耍的乡下妇人,才来试试。
若是真能被赎身出去固然好,若是不能,骗些钱来也是好的。
大伯娘一直被三婶和母亲拉着,如今总算扬眉吐气了。
“你个下贱的娼妇,怀了别人的孽种,诬在我家门里,是想着来骗钱来了吧!”
粉衣女子惨白着脸,不说话了。
祖母看了那女子一眼,放缓了语气:“我家是不可能让你进门的,看你可怜给你些银钱快走吧!”
“一两银子,我以后不会再来。”
不想祖母此刻却大气了一番:“二两银子,出了这个门你得给我儿子证明,孩子是别人的,是你诬赖我家。”
“好!”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