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寥寥数语，将宿舍前乱糟糟的众人，各自划分了岗位，一切又开始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他低下头，沉默地看了一会西维尔，又环视了一周，见众人都不再在意这个晕厥的年轻人，才笨拙缓慢地蹲下来，拎起年轻人的双脚，拉车一般把他拖进了树林里。
一路上的碎石，磨得西维尔的后背疼痛难耐，但却丝毫不敢动弹。
查尔斯许是年纪大了，体力不足，在树林中拖行了几步之后，把西维尔又扔回了地上。
湿润的土地虽然好多坚硬的石板，但也绝不是个舒适的地方。地上的小虫子爬上了西维尔的脖子，晨露沾湿了西维尔的衣衫，黏糊糊地粘在身上。
“好了，表演到此为止。”查尔斯踢了踢西维尔的腿，“这种拙劣的演技骗一骗那些孩子还可以，就不要在老头子我面前丢人现眼了。”
西维尔也不想继续难受下去，他坐起身来，扭动着脖子，将自己的骨骼掰回到它本该待在的位置上。
“昨天潜入花园的也是你，没错吧。”虽是疑问句，但查尔斯的口气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仅潜入花园，还在学生面前冒充多诺万。年轻人，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我要纠正你一下的你措辞，我从来都没有冒充过他，那不过是学生认错了而已。”西维尔掸掉衣服上的小虫子。
“没有否认，就是在冒充。”查尔斯纠正着西维尔的言论，“不过这都不重要。说一说吧，你潜入这里是为了什么？”
“如果我说，我没有目的，只是对这所学校充满好奇，你信么？”西维尔坦白从宽。
查尔斯抖了抖自己的长袍，寻了个树桩坐下：“我还是愿意给年轻人机会的。不然也不会单独与你交谈。作为长者，我奉劝你不要在这里戏弄我，其他人的脾气你也见过了，远没我这样的耐心。”
西维尔认真注视着查尔斯绿色的眼睛，嘴上敷衍地应答，试图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老者的眼睛此刻没有老年人的浑浊，反而透露着让年轻人自愧不如的精明。他的眼睛中写满了故事，一桩桩一件件，清晰明了。唯一的缺点是，太过清晰，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就像是刚刚编纂的一样。
“看够了么？”查尔斯察觉到西维尔的目光，不偏不躲，而是直接迎了上去。
西维尔摇摇头，率先收回了目光：“如此丰富的经历，这短短几秒可看不透。以你的经历，一个普通的守门人，可算不上什么好的归宿。或许，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份新工作。”
“经历的多了，就会发现，还是简单平淡的生活最有乐趣不是么？”查尔斯反问西维尔。
西维尔配合着查尔斯的笑容，也咧开了嘴角。
刚刚的窥探让他摸不清实情。
在查尔斯的眼睛中，西维尔读到了铺天盖地的讯息。它们真真假假的混杂在一起，又分门别类安排的整整齐齐，像是在故意迎接西维尔的一般。
在查尔斯的眼睛里，喜悦、恐惧、愤怒、厌恶、快乐……这些人类常见的情绪，统统没有。这不是喜怒不形于色，而是干干净净，毫不存在。
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面对阿卡纳之眼的窥视，只有察觉和察觉不到两种可能，只要是西维尔想看的，他就都能看到。但眼下，西维尔对着查尔斯的眼睛左看右看，就是读不出任何他需要的信息。
“太平淡了也不好。就像你习惯了丰富的生活，突然变得按部就班起来。起初会觉得自在，时间久了，也多少会有些寂寞吧？”西维尔阐述着自己的想法，“如果你真的想要平淡的生活，大可以选择一个普通人聚集的地方，而不是这种谁看了都知道会有纷争的地方。”
“你说得对。”查尔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但这些都与你无关。你还是没有交代出你的目的，拖延时间可是没用的。”
“我不交代，你会把我交给德里克发落么？”西维尔试探性地询问。
“不会。德里克没什么处理经验，只会像折磨普通人一样折磨你，这发挥不出你最大的价值。”
“我的价值？”
“对，阿卡纳之眼的价值。”
查尔斯平静地说出了西维尔的本名。
西维尔略感震惊，但也没有跑的打算。既然已经暴露，他索性掏出了一瓶酒，坐到查尔斯身边喝了起来。
“阿卡纳之眼，包容万物的能力，就被你拿来做这种事？暴殄天物。”
“我自己的能力，我爱怎么用怎么用。”西维尔咚咚咚灌下了一瓶酒，“说说吧，你到底是谁？柏诺贝的人绝对不会有你这种洞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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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斯托拉斯。”
“啪嗒”西维尔手中的酒瓶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瓣玻璃。
查尔斯拿着手中的木杖，在树桩旁挖了个小坑，贴心的把破碎的玻璃碴逐一收拢在里面，并重新埋好。
西维尔一时间无法组织好自己的语言。
斯托拉斯，生命之神，仅有的五位上层神明之一。在创世神离去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由祂暂代创世神的职责，对世界进行统辖。像柏诺贝这种普普通通的下层神明，怕是穷尽一神生都难见到祂一面。
而现在，祂居然突破了神明不能直接插手人间的法则，亲自来到人间，给柏诺贝的信徒学校当起了守门人，还兼职园丁？
“你不当神了？”
“怎么会，当神还是有当神的乐趣的。”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西维尔戳了戳查尔斯的身体，“还占了个身体？世界法则不应该早把你撕碎了么。”
“我是生命之神，给自己捏一个看起来像人的外壳，不过分吧。”查尔斯敲敲打打自己的身体，“我的本体没下来，只是下放了一部分神识。一没离开过这个全是信徒的学校，二没干涉人类的生活，所以绝对没有违背法则。这你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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