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冷月落在荡漾的溪水上,映着阵阵波光。
华丽的花船身上挂着数盏明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莺姐姐,我们一直这般招摇出行,不会太过引人注目吗?”
谢谦跟芨莺并坐在船头边上,正为她梳着洗完的长发。
“怕什么,放心好了。那群庄国将士回去就都会被禁闭,他们不知道你在我这。这是花船,当然是要招摇点的。”
芨莺悠闲地笑吟吟,回眸望着身后为自已梳妆的谢谦。
刚出浴不久的青丝还有些湿漉,沾在她白瓷般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琉璃般的双眸流转着溪里映照的流水月华,直视得少年低头认真地板正木梳理畅膝上的青丝。
“少年人就该朝气蓬勃,干嘛老低着头?”芨莺眨了眨眸,谢谦忙将头压得更低了。
“没什么,除了我娘,第一次为其他女子梳发。”谢谦如实回答着,脸上有些不自然。
“那你以后,也会为其他女子梳妆的。”芨莺好似随意地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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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这怎么行。”他一下子摇头否定。
“那你会替什么样的女子梳妆啊?”她装作好奇,接着问道。
“须得是亲近的女子,男子才能替其梳理的。”谢谦认真地回答,细心地梳直她的一缕缕青丝。
“那怎么偏偏愿意为我梳妆?”芨莺眉眼间含笑,期待地问他。
“莺姐姐救过我数次,又做饭给谢谦吃,我心里自然把你当亲姐姐了。”
谢谦停下手里的动作,咧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笑着,看上去天真无邪。
“我还没打算收个傻弟弟呢。”芨莺生气地抬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一下格外的重,将谢谦弹得吃痛,摸着发红的额头,不知道自已又哪里说错了。只得厚着脸皮接着为她梳理着……
花船在溪面上缓缓行驶着,半轮弯月与两人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随着溪流越拉越长,散碎作无数月华天光……
…………
“青!你怎么样?别吓我,你怎么了……。”
耳边是呼啸的风雪声,夹杂着楚霞焦急的呼唤。
自已只觉得天旋地转,完全不知身处何方,酷热、严寒、疼痛、饥饿……各种感官轮流折磨着自已,弥漫全身。
朦胧之中,清愁好似看到、登天长梯上,无数臣子熙熙攘攘,争先恐后地逃离苍穹之上重瞳墨龙的血盆巨口……
那道熟悉不过的,穿着一品官袍相冠的爹爹,独自一人在文武百官之中,逆流登阶而上……
“爹!”清愁上前想去将他拉回来,但无数从天梯逃窜下来的人们将她推搡着,越挤越远。
那道背影依旧艰难地登阶向前,义无反顾地迈向墨龙的血盆巨口之中。
“爹……!!!”清愁哑着嗓子嘶吼着,猛地从冰冷的地面上醒了过来。
“青,你没事,没事。”楚霞脱光了自已和她的衣物,两人全身赤裸地抱在一起取暖。见清愁还能醒过来,她眼角泪花飞洒。
“楚……。”清愁有气无力地喊道,她身上冒了许多冷汗,这会又立即被冻成冰霜,顷刻又带走身体许多热量。
“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的身子忽冷忽热的……。”
楚霞担忧地讲道,她害怕得抽泣到全身都在发抖,她太害怕失去清愁了。在这种环境下生病,存活下去的几率几乎渺茫。
“我只是累了,没有大碍,别老哭得这么丧啊。”
情愁扯着惨白的嘴唇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反而让楚霞更加忧心忡忡。
“雪要小了,我们得赶紧赶路。后面这雪还会一直下的,要抓紧找到落脚的地方。”清愁催促着她赶紧起身,免得耽误了赶路的最佳时机。
“可是你的身体……。”楚霞犹豫道。
“我什么时候做过没准备的打算。”清愁只让她安心,张望着树洞外的景象,雪却是与自已预料的一样,已经陆续变小了。
半刻之后,两人穿好衣物,清愁躺坐在树根畔,从衣兜里掏出仅剩的最后一张烧饼,掰下一半交到楚霞手中。
“省着点吃,实在撑不住在吃一口,后面的路还不一定。”清愁嘱咐着,将半张烧饼收回身上。
楚霞接过,小心藏好,看到她已经站起来,准备赶路了。
伏着身子爬出低矮的树洞,两人看到外边飘雪的荒野又多了几具尸体,身上的东西全都被搜刮走,甚至连衣物都没能留下。
“楚,我接下来教的,你都要认真听好记下。”清愁跟她相依傍着,并排着一脚深一脚浅,艰难地在雪地中前行。
“日升东方,根据大概的时辰,就可以推测出准确的方位……我们现在处于培国南荒地域,流民都在北上……。”
“嗯……我记下。”楚霞眼角的泪花扑朔着,清愁以前从来不教自已这些东西的,只怕是……
“都记住了?”
“记住了。”楚霞连忙点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留守原地,就算挨得住多几个寒夜,一样会被饿死。
可现在赶路,只会加重她的病情……为什么?这样的境地,偏偏要落在她们身上。
“呼……呼……。”嘴里不断喘气,带出一阵阵白色的热气。头发和眉毛上再度结起冰霜,两人将身子蜷缩进单薄的布衣里,浑身颤抖地前进……
大庄五仪城,一队送葬的队伍被拦在了城门处。
“奉旨严查,诸位谅解。还请自行开棺!”
城卫上前喊着,伸手指了指城门口张贴的九霄世子通缉令。
“唉……大人,大人……。”送葬队伍最前面扛着引灵幡的麻衣孝子将手中灵幡递给他人,走向前去。
“是李掌柜啊……。”城卫校尉看清那披麻戴孝的中年人,有些惊讶。
“先父走得突然,不是时候。如今要出城安葬,只是闭棺重开,只怕身为人子,大为不孝啊!”
那李姓商贾神色悲痛,摇头叹息不已。
“节哀!节哀!”那铁甲汉子朝着不远处的灵棺行了一礼,面露为难。
“李掌柜的,如今特殊时期,新帝登基,通缉九霄世子,势要为先帝雪恨……若是别人,自然是难。不过李掌柜你……。”
城卫校尉回首小心翼翼望了一眼城楼上那个上面派下来的督察使——一身朱雀红纹官袍,仗着一柄长刀躺在城楼楼檐上酣然入睡的青年,嘴角的口水都涟到了城墙上。
“检查完了,放行!”城卫队长见状大起胆子,命令手下放行。
“多谢,多谢诸位大人!”李姓商贾连忙道谢,偷偷向那城卫队长递过几张银票。
“各位兄弟的酒水钱,莫要推脱。”
“那就……替各位弟兄谢过掌柜的了。”
城卫校尉眼前一亮,也并没有矫情推脱,赶忙收入囊中。
“麻溜的,赶紧!”
一众城卫奋力将城门下的拒马拉开,为送葬的队伍放行。
正当城卫校尉想着兜里的几张银票要怎么潇洒?是去万鑫赌坊、还是再纳个小妾?……
越想嘴角越是难压地上扬,转头满是笑意的双眼,便看到一柄长刀炫飞而至,轻而易举地划过自已的脖颈。
“大?!大人!”
在场众人傻眼,城门校尉往后退了一步,抬头望着那柄长刀在空中旋转了一圈,飞回城楼楼檐上倚着的刀鞘里。
朱雀红纹武官袍青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睥睨众人。
“违大庄律,法皆斩!”
冷冽的声音宣令着,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话音落下,城门校尉的头颅也跟着落地,没有半滴血溅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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