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前。
黎昭刚要跪下,周时突然伸手,阻拦她下跪。
“周侍卫这是何意?”她侧目看着身形挺拔之人。
周时没有言语,收回手,有条不紊地解着披风带子,幽色目光直直盯在少女身上。
黎昭藏在袖下的手一紧,强忍退缩之意,因为害怕语气里不可避免染上丝丝颤意。
“你要做什么?!”
“我可是太傅嫡女,明晚就会嫁入侯府,你敢动我,黎家和穆家不会放过你!”
周时依旧保持沉默,拿着解下的披风,抬脚走来。
黎昭后退了两步,呼吸有些急促,手紧紧握住藏在宽袖下的匕首,坚硬利器搁得她掌心微疼。
“再靠近,我就对你不客气!”她底气不足地警告。
两人实力悬殊,黎昭有些后悔独自一人前来。
这万一周时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她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周时上前的脚步一滞,意味深长地瞧了眼浑身紧绷的少女。
这一眼包含的东西很多,其中有对猎物的势在必得,以及赤裸裸的占有欲。
黎昭心惊胆颤,疯狂吞咽喉间,尝试压下紧张与恐惧。
“周时,不要做让自已后悔的事!”
她发出最后警告,做好随时抽出匕首,划破对方脖颈的准备。
周时手臂一抖,披风铺在了地上,他像是没看到少女脸上的紧张神色,缓缓开口:
“昭姑娘莫紧张,周时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刚下了场大雨,地上脏,周时不忍见姑娘脏了衣摆。”
那低声的言语,像在轻哄受惊的小动物。
“倒是我误会周侍卫了。”黎昭尽可能忽略掉男人眼里的冒犯之意。
“无碍,荒郊野岭,孤男寡女,姑娘误会周时也很正常。”男人低喃轻语。
黎昭跪在坟前,能清晰感受到侵略目光落在她身上,那感觉就像后背爬上一条冰凉凉毒蛇,随时能给她致命一口。
深吸一口气,忍下反感,她从包袱里取出几沓纸钱。
幸好做足了准备,不然她就要露馅了。
燃烧的火光被夜风吹得明明灭灭,纸张焚烧的味道在鼻尖打转。
黎昭将最后一沓纸钱丢进火里,在这期间,周时一直站在她身侧,视线俯看着她。
从他这个角度望下去,能清晰看到她衣领处的小片肌肤,在火光的照耀之下,白皙细腻,有种别样的勾人。
“姑娘可需要周时送你回去?”
等周时回过神,话已吐出,他有些纠结。
穆夫人吩咐的事还没办呢,他先送黎昭回去,会不会耽误了正事?
“不用,我能自已回去。”黎昭拒绝。
“天黑路滑,姑娘回去路上要多加小心。”
周时有点惋惜,可一想到黎昭明晚就会嫁入侯府,以后多的是见面机会,他也不再过多可惜。
纸钱彻底燃尽,只剩下一捧灰烬。
黎昭慢腾腾地站起来,才刚站稳,脚下却忽然一个趔趄,整个人不受控往前扑去。
眼疾手快的周时长臂一捞,稳稳将人搂在怀中。
独属于少女的淡苦药味钻入鼻腔里,他耳尖控制不住一热。
他还是头一回与少女这般亲近,在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年初,在画舫无意间一睹佳人身姿。
少女亭亭玉立,独自一人站在船头,水红衣裙随风盈动,清瘦腕骨上戴着两只碧绿手镯,上好的翡翠衬得佳人肤色越发莹白。
她一双柳眉轻轻拧起,水光眸子中有些愁苦之色,但姣好面容上却是一片漠然,像个误入尘世间的仙子,随时能迎风离去。
就单单这一眼,周时自此夜夜难寐,心中皆是她。
等再相见,他得知她的身份,得知她的姓名,更是得知她将要嫁给他主子。
周时既高兴又发愁。
高兴终于能再见到她。
发愁佳人要出嫁。
但,好在,他主子爱上了一个清妓,为了那个清妓不惜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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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时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无法将佳人拥入怀,能日日守护着她,他也是愿意的。
“你还好吗?”
周时关心询问,垂下眼,盯着少女粉润的耳廓,他心脏开始加速,揽在少女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
他想带她离开,反正黎家和穆家无人喜欢她。
可一想到少女体弱多病的身子,他又犹豫了,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负担她每日所需的调养汤药。
如果她身体争气点就好了,他也不用顾虑这么多。
黎昭抬起头来,不意外撞入那片令她不舒服的目光里,她敛起眼中的厌恶。
“尚可,多谢周侍卫。”她推了推男人的胸膛,“还请周侍卫松开我。”
周时不舍松手,甚至还收紧力道,他脱口而出:“黎昭,你跟了我吧!”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黎昭震惊瞪大眼。
“我没有胡说,自画舫一见,我便倾心于你!”周时鼓足勇气。
黎昭:“……”
周时无视她眸中的抗拒,继续说道:“反正斐世子不喜欢你,你嫁给他只有独守空闺的份,还不如跟了我,我周时对天发誓绝不负你!”
说着,他强硬拉起她一只手,用力摁在他心口上。
“这颗爱你的赤诚之心永远不会变!”
“呵”黎昭哼笑出了声,“真心最容易变,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哄骗我,除非……”
见佳人笑了,周时以为她愿意,也跟着一块笑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你把心挖出来给我看!”黎昭粉腮玉面肤如霜,笑得异常好看,小女儿撒娇姿态十足。
周时被她这一笑晃了眼,还没等他看够,胸口就突然传来剧痛。
他低头一看,一把崭新匕首没入他心脏里,持利器之人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佳人。
“哒哒哒”
温热鲜红血液顺着少女凝白指尖滴落坠地,血腥大肆侵袭空气。
“为、为什么?!”
周时难以置信同时又万分痛苦。
不理解才刚对他笑过的少女,为什么下一刻就能抽刀刺向他,而且还是奔着夺他性命刺的。
“下去问阎王爷,他会给你答案!”
黎昭逐渐红了眼,绷紧腮帮子,用力转动手中匕首,狠狠搅动着。
两人距离过近,她能清楚听到利器在血肉里翻滚发出的“呲呲呲”磨人神经声响。
周时死死扣着少女的腕骨,试图阻止她继续翻动利器的行为。
“为什么?”
“为什么?”
“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吐着血,发出痛心质问。
黎昭一声不吭,顾不上手腕会被折断的风险,她边用尽浑身力气转着匕首,边推着愤愤不甘的男人。
由于受伤过重,加上失血过多,周时足下踉跄,拽着少女往后倒去,两人一起摔进泥地里。
即便是摔倒,黎昭还是没有停止转动匕首的动作。
一直到握在腕骨间的大掌失力松开,男人嘴里不停呕出鲜血,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她才停下疯狂转动匕首的行为。
看着男人悲痛不舍的脸,黎昭一点愧疚都没有,唯独只有大快人心和除去一个祸害。
也许,站在周时的角度,他对她来说是深情不减,情有独钟。
可,站在黎昭的角度,他对她来是恶心纠缠,是上一世难以摆脱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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