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玉不知从何处抽了把椅子，斜靠着张凤梧亦是坐在湖边，他察觉少年眼皮下的微有异动，这便是张凤梧转醒的征兆。
于是张君玉开始缓缓叙述，口中的故事传入张凤梧的耳中，领着梦境里的少年向极深的深处跌落。
张凤梧意识缥缈，他再一次与少女经历了从小到大的全部事件，直到最后爆炸声在山间响起，时间与空间仿佛静止。
就在他以为轮回要重新开始的时候，白光袭来，他的意识却已经在一个很陌生的酒楼中，他站在门廊前，屋外是满天沙尘与黄云。
这是一片荒野，这荒野很空旷，很寻常，很没有特征。
如此寻常的场景出现在梦中便是不寻常，张凤梧确信没有异样，于是他在酒楼里走了几步。
脚落在地上没有松软的触觉，张凤梧低头看向一双站在地上的蹄子，又看了看只生了八只手指的双手。
原来自己在梦境中成了妖族？
“小凤，你不要命啦，快跪下？”
一名年纪稍大的妖族男子抓住他的衣袖，一脚踢在小凤的小腿上。他说的是妖族语，张凤梧偏偏能够听懂，甚至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想法。
少年马妖顺势跪倒在地上，他能察觉到身前有几个人从破碎石路上走来，气息稍显驳杂，内功吐纳也很生硬，但明显已经是入流的武者。
刚刚开口的妖族男子声音更加诚恳。即使小凤的脸贴着地，也能听出那男子语气中的慌乱与紧张。
“我家孩子脑子不好使，冲撞了武者老爷们，我在这给老爷赔个不是，小店里有什么您就拿什么，还希望不要跟我家孩子计较。”
众位武者的心情明显极好，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进店看上一眼。
小凤仍然趴在地上，张凤梧却已经站起身，他的意识看着渐行渐远的一众武者，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那一段历史？”
他的意识还在梦里，但这梦如此真实，就好像真实存在过的历史一样。
他看着地面蜷缩的少年马妖与它的父亲，微微撇眉。
眼前的景物再次变换，一场这是一场由血与火组成的屠杀。一众妖族的武者匍匐在地，身下是无数平民妖族组成的尸山血海。
张凤梧的意识漂浮在空中，自然对场间一切事物看的很清晰。这是一场武者对贫民的屠杀，只是为了供奉虚它们心中那无缥缈的神灵！
眼前的这番景象颠覆的张凤梧的以往认知，让他觉得有些恶心。在他的记忆中，人族历史上从未有过武者远高于平民的时代，武者也从不高人一等。
看着那些愚昧的妖族与简陋的建筑，张凤梧想明白了其中原因。
妖族的阵法，箓术，机关术......等等其他与武者无关职业几乎都没有发展。
它们的社会中仿佛只存在武者与非武者两种阶层，武者拥有绝对的力量，自然也就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而非武者只能任人宰割。
想到如今妖族对抗人族时爆发的恐怖凝聚力，张凤梧突然对这个世界有了些许失真感。
他突然想到，若为人族与妖族在五千年前的突然接触，或许彼时已经所剩不多的妖族部落将会在对神明无休止的祭祀中自我毁灭吧？
如此愚昧无知，甚至马上要走到道路终点的生灵，却在与另一类竞争对手遭遇后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这未免太过奇妙。
“该醒了。”张君玉站在湖边开口，湖上有风过，但他的发丝与道袍却丝毫不受影响。
这句话如平地炸雷，把张凤梧原本漂浮在血海祭台上的意识拽回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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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身体此刻被惊出一身冷汗，突然从躺椅上弹起，身形一跃有五六丈高。
张君玉一手托出，微风自下向上扶正张凤梧身形。绿袍少年身形仍旧微微摇晃，似乎对身体突然暴涨的速度与力量还略有些不适应。
张凤梧看向眉眼与自己有些相似的道士少年，拱手请教:“敢问你是.....？”
少年道士拱手还礼:“张君玉，你我算是表兄弟。”
张凤梧何其聪明，通过对方的身份迅速猜到了对方做了些什么。他开口询问，语气中却又百般肯定。
“我方才做的梦与你有关？”
张君玉微微颔首。
张凤梧有些头疼，心想自家的兄弟们怎的一个个都是闷葫芦？张紫云也就算了，平常虽然话少些但至少能把事情讲清楚。怎么今天这个张君玉连话都不愿意说？
“能说说原因吗？”张凤梧看着对方木讷的表情，一口牙几乎咬碎，憋了半天最后也只说出这么几个字。
张君玉微微点头，他坐在椅子上，挥手指向一旁的摇椅，这便是请坐的意思。
张凤梧抽动嘴角，四肢生硬的坐向躺椅。
湖畔的风吹来，张凤梧盯着天上的云，等待张君玉的下一句话，张君玉没说话，张凤梧继续暗自腹诽:二爷爷与表叔都是如此有趣的性格，怎么到了他这里便成了这样？在山里画符画傻了？
张凤梧挤出笑脸，努力的学山下的寻常人一样拉起家常，心想这样或许能找一些话题把对方的目的引出来？
所谓拉家常无非就是婚否，高就，现居何职之类的寻常说辞，可偏偏张凤梧平日在齐云山最喜欢听山下妇人们讲这些，他给孩子们教书，与各家家长不少接触，最喜欢打听东家长西家短的有趣故事，如今拉起家常来开口也十分自然:“君玉表哥...”
张君玉指正:“是表弟。”
“...表弟你的山门箓法修炼的怎么样？”
“如今已经是七品符箓师，算成你们机关师差不多等于八重境界吧。”
张凤梧想到自己以如今这般年纪还只能用一柄五重品阶的火铳当武器，虽然参与了差分机的设计但终究只是提出建议，并没有如张紫云一般在机关术上有实打实的造诣。
少年不禁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继而又想到张紫云操蛋的性格与拐弯抹角的办事方式，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感叹。
“或许天才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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