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山脉遭受了一场洗礼,暂息的风雨已渐渐退却,云层之后,皎洁无瑕的明月散发着光芒。
秋红鱼在床上睡着,女子哼了一声,明眸微睁,突然发觉卧室内的月光比起往日夜里更加明亮。
秋红鱼有些不适应月光,因为这很不寻常。
她的居室平时被巨大的千机院悬空飞舟所遮挡,窗前常有飞舟楼阁,月光很少有机会洒落其间。以往她在窗前走能隐约瞧见飞舟上的张紫云身影,而今日窗前却只有一轮明月,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无声的月散发着冰冷洁白的光彩。
秋红鱼有些疑惑,她想开口,想要呢喃一声,或许是想自言自语。
“飞舟呢?”
秋红鱼开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她也没能爬起身子。秋红鱼的眼睛瞪得很大,看着墙面上映着的光彩,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她不能挪动头脸,却能转动眼珠,瞧见屋内的熟悉墙壁,此刻墙上蒙上了一层单薄的金红。
这更奇怪,势剑院的墙壁与剑袍不同,那是一种更明亮的白色,而月亮也与太阳不同,撒出的光芒也该是明亮的白色。
这两种白色相加,怎么会变成金红色呢?
看着墙上的红色悠悠跳动,女子胸中恶寒之感更盛,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在她脑中响起,是突如其来的耳鸣。
耳鸣过后,世界重新变得有了声音,她听见窗外的喊杀声,也听见在自己床头头顶的位置有缓慢的踱步声音,那声音很轻,却能掩盖住窗外传入的一切喊杀声。
秋依琳仍然不能开口,她努力运转真气,希望快速解开体内的毒,然后出剑杀了那名闯入她卧室的神秘人。
那人察觉到她的异动,缓缓开口:“醒了?”
对方开口时没有变声,这是不打算隐藏身份的意思,秋红鱼听见此人开口,心中更是提起了一口气。
这是一道清丽女声,这声音的主人是个平日平日的话很少的女子,她常穿一身青衣,往日也只是跟在林莫的身后,或是背琴或者挎剑。
这女声的主人自然是刘诗璇,只是此时少女的话很多,传入秋红鱼耳中的语气也要更加陌生。
刘诗璇继续开口,少女踱步到了秋红鱼床头侧边坐下,斜斜地倚靠在床柱上?:“其实以你的实力算来,确实也该醒了。”
秋红鱼没有说话,当然这并非表示她没有问题。
她心中有好多疑惑,只是此时毒性未退,只能瞪大眼睛,此时的秋红鱼就像是一名好奇的婴儿,用双眼努力,甚至有些奋力的尝试理解这个陌生世界。
刘诗璇开口,音调依旧熟悉,语气还是陌生:“你在好奇,或者说在疑惑,你正在想,想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人会把别人想象成与自身相似的人,会用自己的办事逻辑来揣摩别人。
所以秋依琳困惑,她甚至不解,她不明白刘诗璇与林莫为何如此,就像她不懂张凤梧在哪日的山上为何突然发难擒住了林莫。
秋红鱼不懂,刘诗璇却明白,她的话很少,天赋也不出众,悟性也不出类拔萃,但在这方面的嗅觉与眼界却比秋红鱼长远太多。
于是刘诗璇轻声开口道:“截剑宗传承数十年,为何宗内院长与长老多是与你我差不多年岁的人?
你可曾想过师傅往前的再前任宗主为何离奇遇害,一身武功被轻易废去?
你又可曾想过张紫云对张凤梧的态度为何那样不清不楚,却在反对对方继任的问题上如此坚定?”
这三个问题提出时便解答了许多答案,秋红鱼是个很干净,甚至很天真的人,所以她便以为世界是干净的,所有人都是干净的。
而刘诗璇的父亲蒙冤致死,家族遭遇灭门惨案,家中老幼尽数被斩,只留下年幼的她。
她一生并未见过太多因为权力而升起的杀戮,只见过这一回。但...有的事情经历过一次便够了,一次就足够让人明白好多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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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她的话少,但那并非是真正话少。
她话少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山上的聪明人太多,她怕以张凤梧宋辞为首的人会猜出她是怎样的。他们会猜出他是怎样的想法,从而推测出林莫从以前到如今,乃至于今夜的所作所为,这一切事件后又隐藏了多少她的影子。
如今不用藏了,刘诗璇松了一口气,话多了起来,语气也就自然轻松了许多。她称呼秋红鱼依旧亲密,秋红鱼却如芒在背,若非毒药的效果依然持续,或许她此刻会如同一条被人摔上岸的锦鲤高高跃起。
“你来听我说。”
刘诗璇伸手放在秋红鱼头顶,轻柔的抚摸着,随即开始阐述自己与林莫简单且高效的计划。
但她要先谈谈张凤梧的想法与计划。
张凤梧想重启非剑院,以求按宗里的规矩把这宗主归属的问题通过投票方式解决,刘诗璇明白他不会杀林莫,或许等到他成为非剑院院长便会放了林莫。
届时众位院长一齐投票,摇摆不定的中剑院或许会再次倾向中立,甚至帮助张凤梧,如此一来张凤梧一脉的话语权便会更大,最终宗主的位置可能会被宋辞或者秋红鱼继任。
所以张凤梧要扣押林莫,因为他需要争取时间参悟非剑院典籍。
刘诗璇觉得张凤梧做的太磨叽,如果她与对方换位或许会在当天的会议室中直接一剑杀了林莫。
提出问题的人没了,自然也就没了问题。
但张凤梧太过犹豫,他没有选择直接杀死林莫,而是用十分折中的手段将林莫软禁,希望通过定罪的方式以一个更合理的理由杀死对方。
他开始彻查,动用了很多罪名,抓捕了很多宗里的长老与弟子。他将他们送到官府,或者干脆羁押在正剑院执法堂。
这雷霆的手段无人不拍案叫绝,但问题是他清洗的不够彻底,无论宋辞还是张凤梧都太过相信正剑院的的诸位长老与堂主了。
林莫被抓进了执法堂便彻底与从剑院里的长老失去接触,宋辞安插的眼睛自然也就无效。
因为张凤梧的软弱或者他计划中的漏洞,刘诗璇很自然的安排了接下来的事。
首先她要把林莫救出来。
而林莫早在正剑院安排了人手,有他们的帮助,青衣剑客在某个防守空虚的夜晚成功逃出了正剑院。
他的出逃同时代表着张凤梧与宋辞失去对他的监视与掌控。
再然后秋依琳开始在院里散播谣言,说林莫联合了几个江湖门派,准备在武林大会上借助各家势力夺回宗主之位。
因为消息是从剑院放出的,可信度反而更高。张凤梧仍然抱有怀疑,但宋辞对此深信。
他似乎笃定了林莫会在武林大会上出现,借助各家宗门的声势再以擂台的形式去堂堂正正的夺过宗主之位。
宋辞会这般想也很简单,因为他是正剑院院长,是堂堂正正的人。
他以为林莫也会堂堂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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