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苑,禾洛就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直奔善言的院前,走的很急,守在门前的人向她行礼,她都不看是谁,只匆匆一点头,然后,推门而进,“阿言,阿言!”
那种全身不自在的感觉被她因为狂走而产生的强烈的心跳感所掩盖。
善言看着火急火燎的禾洛,略有担心,但还是沉住气,迎上来轻声说,“宫主,我在,别着急,怎么了?”
“阿言,你觉得小神医怎么样?”无论禾洛怎么深呼吸都控制不住心脏咚咚的狂跳,她只能大声的问出来。
“安大夫?”善言看着禾洛起伏的胸口,比平时更亮晶晶的眼睛,思考这个问题不那么简单,但又不敢妄自揣测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只能的客观的评价,从上位的视角来评价,“医术高超,心思细腻,为人宽绰而能容,处事和光同尘,是值得信赖的人。”
禾洛喃喃的说,“值得信赖的人,能得到阿言的认可也不容易的。”
善言扯着禾洛的手,把她拉进屋内按在椅子上,又倒了一杯茶递给禾洛,然后坐在她的身侧。
善言,“宫主刚刚火急火燎的,就是想问这个?”
禾洛还有些喘,“阿言。”
善言又推了推茶杯,“喏,很口水压压。”
暖暖的、甘甜的茶水下肚,终于平复了禾洛的情绪。
被拱起来的一时头脑发热,随着情绪的回落而消失,理性渐渐回笼,禾洛开口问到,“我和小神医,以前,关系怎么样?”
善言重复了一下禾洛的问题,“关系啊。”
禾洛的问题都格外的难,善言觉得自已很难去定义两个人的关系的好坏,人是禾洛她自已带回来的,就如同亲手培养了一个下属,虽然不似她、崇文和尚武同禾洛那样一起长大,关系亲密似亲友,但又与其他四门八苑的人,那种意义的上下级关系不同,小神医他在纹炎宫从来没有被明确的赋予有一个正式的身份,却同纹炎宫的每个人一样做着分内的事情。
与其说是忠于纹炎宫,不如说是忠于禾洛。
禾洛看善言略有为难的表情,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其实,我醒来后,就失去了有关于他的记忆,起初我没有发现,因为纹炎宫的一切我都记得,但,不寻常的是,从不做梦的我,夜夜能梦见他,而梦中的场景过于逼真,这些都过于奇怪。我没办法捋清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和阿言开口,于是有了瞒着你去找他的事。”
“见到他后,一些场景的重合,一些莫名的熟悉感,一些他的遮遮掩掩,我多了一份猜测。再后来,我带了一个生人回纹炎宫,你们有惊讶却不询问,甚至连背调都没有直接安排进医苑,一切都很自然,我再看不懂就是真的有问题了。”
“宫主。”禾洛每说一句,善言眼眶就湿润一分,这半年她只关注禾洛平安归来的喜悦,却没有注意到禾洛有失去一部分记忆。
禾洛察觉到善言的情绪,“干嘛?我现在又没事,而且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反而很庆幸还有阿言你在这里,陪着我。但关于我独独失去了他的记忆这件事,始终有很多疑问,所以我需要阿言。”
善言如实说道,“之前八年你们比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应该好一点,至少在我的视野里,你们有事说事,没事也就没有过多日常的交流。不过,宫主醒来回宫之前有半年多的时间,一直是安大夫照顾的,这段时间的事,只能问他了。”
八年那么久。
“阿言,”禾洛坐直了身子,“其实我想问的是,作为招婿的对象,小神医怎么样?”
善言也随之坐直了身子,“宫主?!”
在善言震惊的眼神里,禾洛继续问,“阿言,你觉得他喜欢我么?”
善言,“问我有什么用,问他,问你自已感受到的。”
禾洛开始耍赖皮,“你不是多少有点经验嘛!”
善言闷声说,“又不是什么成功的经验。”
禾洛思考了一下,“我起初也是觉得他不喜欢我的,甚至所有的反应都是因为我的威逼利诱,但这一路相处下来,我又觉得是喜欢的。照着成功的经验比对的话,他每次说‘好’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那么一点熟悉,父亲宠着母亲的时候的语气与模样。”
听到禾洛谈先宫主,善言不禁摸了摸她的手,她比谁都知道,那是禾洛的幸福也是她的痛,不过,她看起来没有伤心和难过,善言才安下心来,反问禾洛,“那宫主呢?”
禾洛,“阿言,你觉得我喜不喜欢重要么?只是这件事不是强人所难就好。”
善言,“两情相悦似乎没什么用,也不是很重要。”
禾洛,“是吧,所以我的情感本就没放在我考虑的范围内,目前自然还谈不到喜欢,我只是觉得,如果身处这个位置,注定需要有夫婿,相比于那些被他人筛选过的,我宁愿自已选。”
善言点头。
禾洛,“本来也没要这么快决定的,只是我今天去医苑,看见了他,突然就冒出了那么一个念头,如果画册里的那些人都可以,为什么不能是小神医。而且,我有信心,我说什么他都会顺着的。”
善言点头,“言听计从,除了忠诚就是爱慕了,无论哪一种都好,或许小神医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禾洛听完善言的话,站起来就要走。
善言也跟着站起来,“宫主?”
禾洛拍拍善言的肩膀,“阿言不知道的事情,我现在就去问小神医。”
善言抓住禾洛的手腕,“宫主,三思。”
禾洛,“嗯?”
善言一堆话在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好:“宫主,有些事情急不得,也不适合太过直白,还有或许可以引导一下对方,让对方来,主动的那一方,有时反而是被动的。”
禾洛,“噗,哈哈哈哈哈哈。阿言你,思想陈旧的很。”
善言似乎还要说什么,禾洛冲她笑笑,“放心,你看我是会吃亏的人嘛。”
若是以往善言听到这样的回复会放松、会放心,可现在她总是没办法放心,全因她晓得这种事情从来不是能按常理进行的。
善言仍旧不肯放手,禾洛妥协的坐了回去,“阿言说的在理,还是要再多想想。善言,你刚刚说的那个引导,怎么弄。”
善言在禾洛期待的目光下,僵硬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禾洛,“我们似乎都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回去的时候禾洛看清了门口向她行礼的人,善言手里锋利又危险的刃。
原本已经走过去的禾洛又退了一步回来,“刃,你为什么愿意在这里?”明明已经离开了,为什么又回来。
禾洛绕过刃,看向身旁的善言,又继续问:“回来的时候可曾有犹豫?”
刃从头到尾未说一字,他寸步不离的站在善言的身边就是答案。
禾洛也不是非要刃开口,冲善言摆了摆手,“阿言,别送了,我自已回去就好了。”
“宫主,该吃药了。”
禾洛不喜被人吵醒,使劲儿裹住身上的被子翻了个身,将被子盖在耳朵上。
可那人并不好打发,又开口叫了她:“宫主,到时间了。”
禾洛无奈又翻回来,眼皮沉的只能抬起一个小缝,想看看这个扰人清梦的人是谁,素色的衣衫,满身的药味,不是小神医还能是谁。
“小神医。”禾洛满是不情愿的语气里,混了一丝讨饶。
“宫主想要早点康复,早点回纹炎宫,就要按时定量的吃药。”小神医任何时候都是好说话的,只有这个时候油盐不进。
禾洛想用手肘撑起身体,可被子刚滑过肩头,一股冷风就灌进被子,冷的她打了一个寒颤,人又缩了回去。
她微微嘟着嘴巴,抱怨到:“冷。”
她听到碗与桌子碰撞的声音,安下心来,刚闭上眼,就感觉肩头被暖暖的裘衣裹住,而后一双手握着她的大臂就将她扶起来,愣是没再让冷风灌进来。
即使再能睡此刻也清醒了,她顺着小神医的意,一口一口的喝完了药,苦涩中夹着一丝粘稠的腥腻,还好有小神医准备好的山楂、蜜枣,才让她不至于把刚咽下的药再吐出来。
“宫主,今日感觉如何。”
“还好。”禾洛回的敷衍,顺着床沿把自已的手腕伸了出来。
“确实很好。”小神医诊脉之后说道。
“那什么时候回纹炎宫?”禾洛醒了之后每天都这样问一次。
“现在还不行。”小神医的话听起来敷衍,事实上他确实不知道要等多久,只是在等一个痊愈的契机,显然不是今天。
小神医岔开话题:“今早我望见西山的迎春红开花了,待会儿宫主可以去看看。”
禾洛看到了小神医说的迎春花,顶着春寒料峭开出的粉色小花,开在灰扑扑的山头,那样的显眼,是生的气息,是万物复苏的开端。
她回头看小神医,他正专注的捣药,醒来后他就一直这样,采药、制药、喂药,小神医以前是什么样子呢?
可很奇怪,她怎么都回想不起第一次见小神医时的情景。
可其实那又并不奇怪,她遇见过那么多人,即便记忆力再好,有些人也会被时间冲刷掉。
可此时她似乎想给小神医加一点小难度,谁让他天天喂给自已那么难喝的药,还不告诉自已什么时候能好。
“呐,小神医,我是伤到脑子了,还是年纪大了。”
“嗯?”
“我开始健忘了,”禾洛有意停顿一下,“我们第一次遇见是什么样的场景?”
小神医停下了动作,没有回复她,只是怔怔的望着她,转而一笑:“宫主会渐渐忘了我么?”
会忘了小神医么,眼前的人逐渐变的透明,空间也开始变得扭曲。
是梦!
快醒来,快醒来。
可眼前变成漆黑一片。
睁眼,快睁眼,睁开眼睛梦就醒了。
禾洛猛的睁开眼睛,晨光透过帷幔照进来,让她能很容易的观察周围的情况,自已的卧房。
她张开嘴,捂着自已的胸口,轻轻的出声:“小神医。你又来梦里喂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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