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医处理完事情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时辰,虽然小神医没有看到禾洛离去的身影,但他不敢笃定此刻的书房是否还有人,一个时辰毕竟太久,于是越走越急,行至至书房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已平静些。
身体是会唱反调的,他越努力越紧张,茫然间,竟未敲门就轻轻地推开了门。
她还在,在那里专注的看着什么。
这个掌管着纹炎宫的人,每日需要处理许多事务的人,就这样在他的书房安静的待了一个时辰,或者说是等了他一个时辰,让他有一种恍惚,恍惚这是梦境是臆想。
禾洛听到推门声后抬头,眉眼弯弯,“小神医你忙完啦?”
小神医才从恍惚中醒过来,发现自已做了失礼的事情,“宫主,抱歉,我刚刚没敲门,让宫主久等了。”
禾洛摇头,“没关系,本来就是你的书房。”
禾洛没有任何不愉快,立在门口的小神医才迈步进来,小神医见禾洛看的是医典,于是问道,“宫主,感兴趣?”
禾洛指了指书,“读起来确实有意思,许多我常见的花花草草竟然都可以入药,不过有些文字确实难懂。”
小神医一步一步走近后,顺着禾洛的手指看,才发现禾洛看的不是普通的医典,而是他做过备注的,上面还留有他横不平竖不直的字迹,他觉得有东西直冲后脑勺。
这样丑陋的字、这样幼稚的备注,不配入宫主的眼。‘啪’一声,小神医的手掌盖在了医典上,那些字多数被他压在掌下,但还是有小部分从指缝中露出来。
禾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到了,侧头看他,“小神医?!”
小神医低头与禾洛对视,心道:我又做了一件失礼的事情。心里这样想,手却依旧不愿拿开。
在这样的僵持中,禾洛先察觉出不对劲儿,小神医在趁她不注意,一点点挪走医典,禾洛眼疾手快的按住了医典的一角,“不能看?”
小神医抿抿嘴,“不是不是,若宫主不嫌弃,我可以为宫主解答,就,就不要看这个了。”
不要看这个?禾洛仔细看了一下,明白了过来,“现在才遮住,不觉得晚了么?我坐着看好久了。”
小神医明显身体怔了一下,收回了手,“小时候写的,难免有错。”
那边刚收手,禾洛就赶忙讲医典挪到自已身边,“只教怎么够呢,愿意做我的药人么?”
小神医,“药人?”
禾洛抬了抬下巴,“光学不练假把式,我若是熬出药来,小神医可敢一试?”
小神医看着禾洛,点头,“敢。”
禾洛,“小神医果然胆子够大。”
小神医没听出话外之意,只是很认真的回答问题,“宫主说得确实在理,学以致用很重要,我以前非常崇拜神农尝百草,所以也效仿,采药、配药、熬药、尝药,若是吃坏了,自已再尝试解药,有那么一两次自已没法救回自已,还是师傅出手的。”
禾洛指了指书上那些稚嫩的字,“这些可是小神医那时写下的。”
小神医顺着禾洛那透着粉色的指甲看那些字,“嗯,试过药后的感悟。”他需要第一时间记录下来那些医典上没有提及的反应,有时要忍着痛、有时要忍着痒、有时要忍着头昏眼花,本就没有练好的运笔,在这样的情况下,写的更加歪歪扭扭,甚是见不得人。
禾洛第一次听小神医讲自已过去的事情,她能想象出那是一个倔强的、执着的小孩,自已折磨的自已龇牙咧嘴,还要认真的做笔记。若是那样的小神医,善言讲的那些事情似乎合理了很多。
思及此处,禾洛拍了一下大腿,堪堪想起自已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见了人就忘了。
禾洛还在想怎么开口,就听小神医说,“宫主,可是坐久了,腿麻了?”
禾洛,好机会,“嗯,有点。”
小神医又向前走了走,“不能如此拍,我来吧。”他的眼睛闪了闪,又补了一句,“可以么?”
禾洛:可以,不可以怎么看到你的狐狸尾巴,“嗯。”
小神医在禾洛腿侧,单膝着地蹲下来,两只手掌相对,搓得手心温热后,放于禾洛的腿上,才要用力,就被禾洛的手按照。
小神医抬头仰视禾洛,眼里闪烁着不解。
禾洛,“小神医可为其他人按过腿。”
小神医,“嗯。”
禾洛抿嘴,小神医他果然对众人一视同仁。
小神医,“以前,师傅接诊,也是一坐便是一日,常常胳臂酸大腿麻的,我就常常给师傅按摩,师傅会告诉我哪里是穴位,哪里该用力,哪里该轻柔。”小神医说着便冲禾洛露出一个微笑,“所以,宫主放心,按摩我也很在行的。”
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温柔的真诚的笑容,禾洛没看到狐狸尾巴,倒是看到了狗尾巴,甩呀甩的向主人讨好。
禾洛:禾洛,你醒醒,坚定点!“来个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求医者,小神医不给按么?”
小神医摇头,“以我观察,偶尔一次的不适休息一下便好了的,并不会让他们前来求医,是以,需要先确定是否为病症附带的疼痛,若是处理好本源即可,如不是,有钱的就建议去找专门的正骨先生,长期调理,没钱的给一张穴位图,自已回家按一下。”
禾洛:谁想听你说这些呀,“那我呢,以前,按过么?”
小神医,“按过。”
禾洛:言行不一,“这时候就不需要找正骨先生了么?”
小神医,“以前只有宫主练功不慎的时候才会来找我,宫主总是不愿其他人知道,所以只有我。后来宫主伤重,躺了很久,需要按摩辅助恢复。当然,宫主有没有在平时找过其他人,我就不知了。”
禾洛,“没有!”
小神医原本一眨不眨的盯着禾洛,听到这两个字后,睫毛轻眨了一下,“好。”
禾洛:等等,我回应这个问题干嘛!
小神医的手本就是温热的,自已的手又压了那么久,手心竟开始出汗,这让禾洛觉得氛围有些奇怪。
禾洛:冷静冷静,“听阿言说,我快死了的那段时间,都是小神医照顾的我。”
小神医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虞信主都说了什么,他有点紧张,“嗯。”
禾洛觉得自已总算找回了一点场子:“听说,我那时候浑身是伤,可我现在身上连一条疤都没有,想来也是小神医厉害。”
似夸又不是夸,小神医只能等着禾洛继续说。
禾洛,“所以,那时的所有伤口的处理也都是小神医亲力亲为?”
小神医手顿了一下,仍是一个字应下,“嗯。”
禾洛,“我那时的状态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不存在需要保密,”
小神医,“我。”
禾洛,“不要说什么你是医生,如果真的是那样,刚刚那女娃娃,小神医为何不亲自处理?”
小神医,“宫主。”
禾洛,“这医苑就找不出来一个精通医术的女娃了吗?刚刚小神医的口中不还有个小苏大夫么?”
禾洛继续逼问,“还是说那时小苏大夫还未出师,所有的人都需要小神医亲力亲为?”
小神医苦笑,他就知道禾洛不会单纯的因为想来逛逛而进这医苑,定是有所求,有所问。可没所求没所问,自已在宫主那里也是无意义的。“没有,医苑一直都有专职的男女大夫,只是宫主不一样,其他人我不放心。”
禾洛,“不放心?”
小神医,“嗯,不放心。如果纹炎宫能放心,宫主就不必冒险赴约,如果那群人靠得住,我那天就不会看到一个毫无生气的宫主,那一刻我只相信我自已。”
禾洛,“那就完全不考虑到我的清誉了吗?”
小神医,“救回宫主比什么都重要,清誉我可以用命还。”
禾洛,“命?”禾洛伸手掐住小神医的脖子,“可小神医你却瞒着这件事,还妄想躲在那乌骨山,我看你就是信口雌黄。”
小神医,“不说,是因为不想给宫主带来困扰,还苟活着,是怕宫主刚刚恢复,留有后遗症状。”
禾洛手上施力,“哼,那我现在也动不得小神医咯。”
小神医感觉到疼痛,因为呼吸和血流不畅,脸逐渐憋红,有些费力的张口,“半年之后,宫主可以随意处置我。观察期一年足够了。”
小神医抬起双手,轻轻环握禾洛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哑着声音讨好,“宫主,我死不足惜,莫要再生气,我并非故意隐瞒,宫主太忙,我回来后都没见过宫主几次,宫主想知道什么我便说与宫主听。”
禾洛本就是想来套套话,也并不想真的要小神医怎么样,只是他看了她摸了她,却还瞒着她躲着她,她只是心里翻江倒海的不舒服,自已不舒服也不能让他舒坦,所以才会如此。
禾洛:冷静,事已至此,生气归生气,但此刻也不能真的要了他的命,禾洛收了手,“知无不答?”
小神医,“言无不尽。”
禾洛看着小神医脖子上的红印,“所以,那时毫无私心,只是以医者的身份救我?”
小神医,“嗯。”
禾洛,“是我的身体没有吸引力么?”话是脱口而出的,禾洛自已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小神医的脸瞬间红的像猴屁股,喉结滚动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个字。
小神医红透了的脸,让禾洛瞬间明白过来,倒吸一口气,伸手指着小神医,声音不自觉的拔高,“果然,你说了谎的。你!”
小神医怕禾洛再次生气,哆哆嗦嗦的抓住禾洛的手,再次将禾洛的手放到自已的脖子上,一副任人取命的样子。
可禾洛在手触到小神医脖子的一瞬间上扬了一寸,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接着用双手推开半跪在身旁小神医,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被推坐到地上的小神医,反应了半天才追出去,半点人影也看不到了。
小神医摸着自已火辣辣的脖子和脸颊,轻声呢喃:宫主对不起,我说谎了,第一次确实一心救人,不信任其他人也是真,可我不敢说一丝私心都无,可我终究是个龌龊的人,又不是神,如何能没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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