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卫已将此城周边明暗哨兵活捉,令曲何惊讶的是这些军士长的不像巨熊人蓝眼高鼻,而是壮硕的黄皮肤黑眼睛,这是狄狨一系的牧人。
军士们慢慢摸到小城周围,曲何四人径直往城门行去,小城城墙夯土而成,高不过两丈,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黑点,走近了才看清是射击孔。墙头上也看不见守城军,马车慢悠悠走着,忽然一阵箭雨射来,落在马前,守卫勒马停住,曲何出马车,看向城墙,距离不到一百步。
“慕名来收牛羊,烦请通报!”
城门打开,四五百名骑士冲出来,一色的黑马灰皮甲,人手一张弯弓。
“哪里来的商贩?”
“火油城” 金海提醒道。
“我们是火油城来的,奉城主令大量收牛羊马,需要牧人送到城里。”
一名军官走上前来,看看曲何,又揭开车帘看看里面坐着的金海,车里的白银让军官眼神一亮,曲何丢给他一包碎银。
“请兄弟们喝酒,麻烦军大哥通报一下,让我们进城。”
军官掂了掂碎银。
“北朝人?”
“是的!帮城主大人打点牛羊生意。”
“下次来带些灯油蜡油来,跟我进城吧!” 军官一扬手,骑兵调转马头回城,马车跟着军官往城门走去,距离城门二十余步,一支箭嗖的一声钉在马车车辕上,只差一指就射中曲何,曲何吓得滚下马车,城墙有人喊话:“阿泰!什么人都往城里领,又把阿爷的话忘了?”
军官一昂头,吼道:“关你屁事!他们马车里都是银子,来买牲口的,你再胡闹,我不客气了。”
曲何滚了一身草根和灰土,一名守卫急忙下车扶起,将尘土和草木渣拍掉,扶着上了马车,马车继续前进,慢慢进入城内,城门吱呀呀关上。
城不大,远处几间土屋被无数个布帐围着,街道上看不见一个闲走的人,一路静谧的可怕,金海有点紧张,轻声对曲何说:“他们想吞了钱财。”
曲何坐在车辕,四处看着,布帐皮帐杂乱无章,渐渐有了牲口的叫声,土房后面是一大片牛羊圈,成千上万头的牛羊挤在一起,领军大汉指了指牛羊圈。
“你们可以买走一半的牛羊。请随我见我阿爷!”
马车停在土房前,领军大汉和守卫嘀咕几句,又扭头看看曲何四人,守卫让路放行,曲何金海进入土房内,被拦在门口,房内烛灯围绕着撑住房顶的八根立柱,房间长宽约三十步,宽敞明亮,四周墙壁贴满布帛,布帛上绣着山川河流、威武骑士、祭祀神台、飞禽走兽等图案,当中一张皮榻,躺着一个人,旁边跪坐着两个伺候的人,旁边站着五个身着皮甲的人,一个女人站在首位,军汉上前与五人打招呼,然后走到躺着的人身旁嘀咕几句,军汉看看女子,又说几句话,走向女子,两人轻声说着话,不一会招手让曲何金海过去。
“你二人在火油城任职?”女子直接问道。
曲何摇头。“我们本是东夷行商,贩卖牛羊给火油城,现在东夷叛乱,商路被堵,买不到牛羊了。”
“哼!年纪轻轻就说谎,来人将此人关进羊圈,严密看守!”
曲何一惊,感觉没说错话,想要反驳,已经被两名大汉拎小鸡一样带出去了,金海大喊:“我不会巨熊语!你们带走他,如何做买卖?”
“啪”的一巴掌,金海被扇了个趔趄,松动的牙齿差点又被打掉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女子用官话问道。
“给火油城买牛羊。”
“哈哈哈!巴乌堡方圆百里都有我们的哨兵,怎么没人来报你们的行踪?”
金海后背冷汗直冒。
“不过感谢你们送来一大车金银,你去喂马,刚才那个少年牧羊去。”
金海暴怒,“你敢如此对待火油城商人,等着接受巨熊骑士的报复吧!”
“带下去!”
金海也被两人架下去,发现两名守卫已经被关在马圈里。
“金先生!大人何在?”
“被带走放羊去了。”
“……”
曲何躺在干草上看着一群羊在草垛下吃草,秋日的天空湛蓝无云,空气中掺杂着草香和羊骚膻味。
女子在羊圈旁的布帐里看着曲何悠闲的样子,顿时来了火气,吩咐军士让他干活,把干草撒到羊群中去。
曲何昏昏欲睡时,被军士一脚踹下了草垛。
“把干草撒到羊群中去。”
曲何爬起来暗骂自已听了金海的馊主意,开始搬草撒草,太累了,看见羊圈是用粗树枝搭起来的,找了一根带枝叉去叉草,省力方便,一会叉完了三个草垛。
“阿兰!羊会不会被撑死。”
“怎么没把你撑死,你喊我来看他叉草喂羊。”
“我带你来看看他一个人做了十个人的活。”
“晚点把他带过来阿爷大房里,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好!”
金海有伤在身,活全被两个守卫干了,女子来到马棚,看了一眼金海。
“你不说你们的目的,这辈子就在这养马。”
“我们是来买牛羊的,钱你们收了,牛羊请帮我们赶到火油城。人你可以扣下来,你要放了那个少年,只有他回去才能交差,不然我们的家人都会被巨熊人处死。”
女子笑了,“嘴还挺硬!你有妻子了?”
“淫娃荡妇!”
女子大怒,“你说谁?” 便要抽刀。
金海连忙解释,并把自已在汉平城的遭遇说了一遍。
“所以你要放了他,我死不足惜,他不能死,他死了,火油城十万人得把你这小城踏平了。”
“你可以为他死?”
金海站起身。
“如果我死,你放他走,请出手!”眼睛一闭,等了半天,没动静,睁开眼发现面前已经没人了。
天要黑了,曲何干的浑身是汗,羊圈旁有水井,打水上来冲了个凉,再喝个水饱,腆着肚皮又躺在干草上迷瞪,这里的人除了身材魁梧一点,其他地方和北朝人别无二致,吃肉多骨架大是正常的,曲何对他们没有敌意了,我不怪金海出的馊主意,就等着合适机会劝服他们归降北朝。
傍晚,军汉来带曲何去土房,找半天没找到人,刚要发出警报,发现草垛里有只鞋,扒拉开,少年在里面呼呼大睡!
“醒醒!起来了!我阿爷要见你。”
曲何再次来到土房,床上躺着的人已经坐起来了,病恹恹的弓着腰坐着,曲何走近一看,老人已经病入膏肓,枯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皮而不是皱纹,灰癍遍布,喘气声如冶铁风箱,呼哧呼哧!如水虫入体,被吸食成枯骨。
“你……你是北朝人?”
曲何上前躬身,“北朝曲何!老人家你这是得了虫病?”
众人一惊,女子惊奇问道:“你懂医术?”
“不懂!我家乡有人得过此病,我能看看老人家的腹部吗?”
女子作了请的手势,曲何上前,侍者解开老人腰带,俨然一副枯骨,肚腹却圆胀,果然是水虫进入体内,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能看出是什么病吗?我们的巫者驱不了阿爷身体中的邪祟。”
“是水虫病,我的家乡有种果子叫大腹子,可以驱水虫,我得派人去南边运来,如果郎中在的话应该可以延缓病情,多活些时日。”
“那快请郎中!马棚里的人带个过来。”
“我有个条件!”
“病医好了再说。”
“不行!巨熊国国土大部分已经被我们所占,你们是继续孤立放牧还是归顺北朝,这是你们一族兴旺长久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老人家目前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你们拒绝归顺可能会引来大祸。”
“住口!我就知道你们来不安好心,杀我族人,占我草地。”
“大姐!你的族人与巨熊人比如何?你的草地与北朝广袤的疆域比如何?”
“兰儿!”老人连咳数声,摆手阻止女子。
“小子!你方才说北朝兵已经攻占了巨熊大部分土地,可是真事?”
“老爷子!目前四路大军,百万人围住了要素城,就等冬季,让巨熊人冻饿而死。”
69書吧
“咳!我可以答应归顺北朝,但你说话算不算数?”
“算!你我一样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乃同宗同源,北朝皇帝是我兄弟!天作证,说谎者不得好死!”
“大话!你怎么不说百万大军也是你的。”
“额……也算是,不过我们的神龙卫兵是全北朝人的,不属于个人。”
女子一阵讥笑,金海三人被带了进来,曲何让守卫出城把医官带来治病,女子点头放行。
“金海!你这位朋友口气大,你用命救他,他却在这吹嘘唬人。”
金海看看曲何,曲何给了他一个摊牌的眼神。
“兰小姐!他是北朝、蓟荻的保卫者,他的神龙卫已经打到你们的都城要素城。我说了他如果有危险,你们将有灭顶之灾。”
“一唱一和!小白脸没一个好东西!”
“……”
“……”
曲何身边守卫憋不住了,老大摊牌了,只要一声令下,就杀了这位口无遮拦的女子,曲何笑道:“兰小姐是吧?老爷子需要休息,需要吃好的补充营养,现在就去准备易于消化的肉汤和菜蔬,莫逞一时口舌之快,去做点好吃的给老爷子补身子。”
女子看了看金海,又看向老人,老人点头,躺下休息。
女子走过曲何身边,剜了一眼,挺着胸脯出去了。
医官在一个时辰后进入小城,给老人进行全面检查后,对曲何摇摇头,曲何心里一凉。
“公子!此病已入肝脏肠脾,除非剖腹切了病灶才能续命,药石已无用。”
“老爷子!你的病已入肠脾,需要切掉才能续命,你看?”
“切!让郎中切吧!我能挺住。”
郎中经验丰富,强壮的人直接打晕绑紧,老头只能用迷药迷晕开刀割病灶。
不到半刻钟,一团肉和一截肠放在木盆里,用羊细肠缝合伤口,擦净血迹,盖上被褥。
“给老人准备肉汤易消化的食物,醒了就可以少许进食,每天必须吃好的,直到伤口恢复。”
军汉看郎中在老爷子肚子里一阵掏割,愣了半天才点头回应。
“还好我妹不在,不然你们全得处死,开肠破肚也能治病?这么神奇还是头一次见。” 他试了老爷子鼻息,气息平稳如熟睡一样。
曲何看着那割出来的脾和肠头。
“里面有虫子吗?”
“有,派人烧成灰埋掉!”
女子端汤肉进来时,老爷子醒了,依旧虚弱萎靡,曲何闻了下汤肉,拦住女子。“这膻味太重,喝下去肯定会吐出来,我给你加点香料,你再去煮开。”曲何拿出一只布袋递给女子。
“每次熬汤放一点进去可以去膻提鲜。”
女子打开袋子嗅了一下,打了个喷嚏,辛辣味很浓。
当新的汤肉端来经过众人面前时,一股肉香扑面而来,每个人都咽了一下口水。
老爷子从生病以来,第一次喝完整碗汤,而且一直到熟睡没吐掉。
女子走到曲何面前,“大话公子!香料还有没有?可以拿牛羊换。”
“你们答应我的事呢?”
“这得等我阿爷醒来才能决定。”
“那我回去休息了,麻烦大姐把郎中送出城。”
“慢着!你们在城外有多少军兵?”
“你们若是巨熊人,早就死人了。”
“口气真不小!你学学金海的谦逊有礼吧!” 说完端着汤碗走了出去。
曲何看着军汉,军汉看着他。
“大哥!饿了!干一天的活。”
军汉这才憨憨笑,“走!吃烤羊肉去。”
当众人来到烤架棚时,女子正在大口吃肉喝汤,旁边是一口露出锅底的大汤锅,看到金海睁大了眼睛瞧她,顿时红了脸。
“咳咳!倒了也可惜,我就喝了点。”
“妹啊!半锅呢!你倒是给我留点啊!” 军汉抱怨道。
女子脸唰得白了,将半碗汤肉塞给军汉。
“给你!撑死你!嗝儿……” 匆匆走了。
“金海!兰小姐比你老婆如何?”
“不可比,粗鄙无知之女,怎能与兰小姐相提并论。”
“哈哈哈!金海,让你大哥给你烤羊肉吃。”
“啊?”
金黄的烤全羊上场,几人不顾形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个个吃的满嘴流油,兰小姐肉汤消化的不撑了才走过来,感谢郎中医病之恩,唯独和金海碰了酒碗,曲何看在眼里,心生一计。
“咳!金海!北朝皇帝的三妹,你得主动点,别错过了当驸马的机会。”
金海懵了,这哪跟哪的事,只见兰小姐一跺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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