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若身形挺直地跪在公公牌位前,虔诚地乞求。
清桐则在一旁愤愤不平,“世子明知道娘子在罚跪,既不开口求情,更连看都不来看一眼,真是枉为人夫。”
簟秋轻嗤一声,“也不是第一日看到世子冷落姑娘了,该生的气早就生完了,这会儿抱怨有什么用?”
清桐辩解道:“这不一样。世子再不喜欢姑娘,面子上总要有所顾忌。姑娘为着汴京城破,老侯爷殉国和世子被俘痛恨装神弄鬼的道士,甚至不惜为此惹怒相府夫人。姑娘这是大义,老夫人罚姑娘是为了维护客人的颜面,是礼节。这时候世子哪怕不为了小家,就是为了家国大义,也该为姑娘说句话,这是世子该有的家国胸怀。”
69書吧
“可就是连这点儿男子汉大丈夫最起码的胸怀都没有,还谈什么光耀侯府?一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空皮囊罢了。”
以前看世子不入眼,是因为他辜负姑娘;如今更加看不起他,是他为了侯爵之位,竟然不顾礼义廉耻,连最起码的正义之心都没有。以前生死未卜,至少还落个千里赴国难的好名声,现在与那蝇营狗苟的鼠辈有何区别?
而清桐的话,也扎扎实实地戳中了攸若内心的痛处,她的怀疑没有错,张箴从来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保家卫国的英雄,而是为了往上爬不惜一切的小人。
一旦发现她挡了他的路,他在她面前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彻底不对张箴抱一丝希望的攸若,也终于如释重负的舒口气,开始细细谋划未来,“怎么伯娘没有来呢?”
她口中的伯娘,就是张举人的母亲陈寡妇。侯府宴请族里人,请她也在意料之中。
簟秋道:“诶呦姑娘,都什么时候了,还是想办法怎么走出祠堂吧。虽然快入夏了,可咱们这么衣衫单薄地在祠堂过夜,恐怕会冻病的。”
攸若安抚二人道:“再等等吧,没准儿子时前老夫人就大发慈悲放我回去呢。”
“你们谁去派人请的伯娘,她不是说要来吗?”
簟秋道:“我派人去送的帖子,送帖子的小厮回话说陈大娘会来,我便没多问。可我今日在宴会上没看到她,特意去问了那小厮。”
“一问才知,那小子偷懒,没有亲自将帖子送到陈大娘手里。他敲了半日的门,一直没人回应,邻居说可能出了门。那小厮图省事,就把帖子给了邻居,托邻居转交陈大娘。回来又怕我骂他,撒谎说交到了陈大娘手中。”
“怪我,我该亲自去的。要不明日一早我过去瞧瞧,看看陈大娘是不是不舒服,所以没过来。”
攸若道:“也不怪你。这几日为了准备家宴,你们跟着我忙里忙外的,若不是你们盯着,不知要出多少纰漏呢。”
清桐跟着叹了口气,“可惜大夫人永远不会体谅姑娘的辛苦,只会当姑娘的付出理所当然。但凡姑娘有半点儿违逆她,她就会大发雷霆,从不给姑娘半点颜面。她手下那群人,个个贼眉鼠眼的,抓个机会就往手里捞油水。不使坏,就阿弥陀佛了。”
当着一众人的面扇姑娘耳光,但凡是稍有教养的侯门主子,都做不出这等跋扈的事来。
簟秋道:“这七年来,姑娘把她当亲娘一样孝顺,可她只把姑娘当牛马使唤。姑娘在这侯府里,丈夫不疼,婆母不爱,以后的日子恐怕只会越来越难了。”
“早知如此,还真不如趁世子没回来,听从大公子的安排,早早回……”
攸若见她越说越没了顾忌,打断道:“休要胡言,小心祸从口出。”
“你明日一早带些东西去看看伯娘吧。”
簟秋应道:“好,我亲自过去。这次绝不会假手于人了。”
三人正说着话,遥遥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纷纷规规矩矩地跪好。
二夫人见三人衣着单薄地在湿冷幽暗的祠堂里跪了大半日,滴水未沾,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带了几件披风,让三人先披上,打开食盒,端出几样热乎的饭菜来,“我亲手做的,你们都饿了吧,先吃了再回濯缨院吧。”
“老夫人答应放你们回去了。我知道,院子里没有小厨房,回去吃饭也不便宜,不如在这里吃了再回去。”
二夫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当初张箴失踪后,老夫人体谅攸若年纪轻轻就在侯府守活寡,特许她在自已院子里设小厨房,想吃什么自已让人做,也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
可后来攸若管家之后,为了不落人口舌,就以身作则,将自已院子里的小厨房撤了,早晚侍奉长辈,费心费力打理侯府,真真一个好儿媳的典范。
可这就苦了她自已,大厨房要应付各房的主子,想加菜开个小灶,就难了,何况又是大半夜的。
几人午饭和晚饭都没吃,早饭忙着迎客,也只是匆匆应付了几口,这会儿闻到饭香,肚子早就不争气地咕噜噜乱叫,是以也没客气,端起碗筷就不声不响地用起了饭。
二夫人有些愧疚道:“都是为了我们母子,害你们受这份委屈。”
攸若将口中饭菜咽尽,眼神示意二夫人往外看,二夫人这才警觉起来,起身开门,瞧见一个黑影快速的跑开了,喊了一句,“谁?你是谁?”
心有疑虑地坐了回来,惊魂未定道:“到底是谁呀?”
攸若放下碗筷,优雅地拭了拭唇,猜测道:“二婶去求老夫人,估计老夫人怀疑咱们会暗中商议对付大房的策略,这才派人来监视。”
二夫人道:“咱们行的端坐的直,哪里打过见不得光的歪主意,真是小人之心!”
这里不方便多说,攸若见她们二人也已吃完,帮着将碗筷收好,将食盒递还给二夫人:“二婶早些回去吧,改日我再去瞧筠哥儿。”
二夫人道:“我命人熬了姜汤,一会儿派人送到你院子里。你们喝完了再睡。”
攸若感激道:“谢谢二婶。”这么多年来,正经婆婆可从未这样关心过她。
“这话可就见外了,你也是为了我才受的苦。”
攸若道:“也不只是为了二婶,我也是为了我自已。今日之事,让我彻底地看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二婶心里也是失望的,不是吗?”
二夫人苦涩一笑,叹口气道:“不说了,不说了。你们也早日回去吧。”
在这之前,她对张箴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的,如今已经和攸若一样,心死如灰了。
或许攸若的猜测没错,归来的这个人早已不是那个为了家国不顾生死、为人坦诚的大丈夫;而是一个满是算计的伪君子。
她的丈夫已经不能再将她和子女们护在羽翼之下,未来,她也要为自已的一双儿女,去争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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