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眼睛不大不小,身量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鼻子不大不小,眉毛不浓不密,嘴唇偏厚,说话是苏杭口音。前胸有块褐色这么大的胎记……”陈寡妇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继续道:“他左脚有六个脚指头,右大腿外侧有个痦子,右手几个指头上都有茧子,他一说话眼睛就带笑……”
陈寡妇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但没有一个是一眼能瞧出来的特征,若真有人见过他,也不会扒开衣服看他身上有什么。这些特点找活人不好找,认尸却是好认。
正当簟秋有些不耐烦时,陈寡妇从怀里颤抖着掏出一个用粗布仔细包裹好的东西,一层层小心地打开,递给攸若道:“这个桂花纹玉珏是小时候他爹生前送给他的生辰礼,寓意蟾宫折桂,希望他好好读书,以后能一举高中。”
“后来他爹上山采药时,不慎摔下来,不久就过世了。他知我舍不得他,临去汴京求学前,将这个玉珏一分为二,我一半,他一半,就像他还在我身边一样。我不识字,若是想他了,就比着这玉珏画幅画,托人送给他,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是我们母子心连心的证物,我相信只要他活着,一定会带在身上。”
“求求娘子,帮忙找找他。”
清桐将半块莹润泛光的玉珏递给攸若,攸若拿在手中仔细观瞧了一番,入手润滑,想必有人时常拿在手中仔细抚摸。她总觉得这图案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问向清桐道:“有没有觉得在哪里见过?”
清桐凑过去瞧了瞧,眉头动了动,“这,这个和……”话到一半,觉得不妥,又咽了下去,改口道:“好像有点儿眼熟。”
陈寡妇更加激动了,死死握住攸若的手,“是不是有人见过他?”
簟秋上前拉开她,“大娘您先冷静一下,这东西也不算什么稀奇玩意儿,见过类似的也说不准。容我们姑娘照着您描述的样子,托人再打探打探。”
攸若亦道:“伯娘且宽心,先让簟秋带着你寻画师给张举人画个像,这样我好托人去找。”
在几人的轮番劝说下,陈寡妇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扶着簟秋的手,勾着背,离开了侯府。
清桐若有所思地道:“那个玉珏和上边的图案,我好像在安姨的荷包上看到过。”穆三姑娘藏身在安姨身边,所以她才欲言又止,生怕将穆三姑娘牵扯进来。
经她提醒,攸若似乎有点儿印象,“命人驾车,咱们出府去问问。”
清桐按住她道:“不急于这一时,现在是申正。您一去,看到穆三姑娘肯定挪不动脚,话一说就多了,一来一回没两个时辰恐怕不够用。世子今日才回来,若是晚饭时看不到姑娘,或许又要多费口舌解释。”
“那就明日一早,我正好有些东西拿给穆三。”
清桐道:“明日恐怕也不行,您别忘了,世子才回来,按理说,明日应该陪着姑娘回门,将礼数补齐。这话今天中午就该说,也不知道老夫人和大夫人是怎么想的,一声不吭。若不是二夫人发话,姑娘还得站着伺候她们吃完饭。”
“世子见过裴家人,就出门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见清桐越说越僭越,攸若忙打断制止道:“主人家的事,你少打听。免得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牵连到你。”
清桐不服气:“我是替姑娘不值。”
攸若摆弄着跟前的香炉,添了喜欢的百合香,“便是我有千万个不甘心又如何?还能将人拴在跟前不成?他若无情我便休。”
清桐笑道:“是是是,是我瞎操心了。这决心姑娘都表过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应该开始摆饭了,咱们过去吧。”
清桐重新给攸若挽了头发,换了一件藕荷色窄袖衫出了门。
萱辉堂上,张箴和姜夫人正陪着老夫人说笑,见她过来,老夫人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去,拉着她的手,慈祥道:“我和箴儿正商量明日陪你回门的事,已经让任管事去宋府报过信了,你不用担心。”
张箴刚回来,老夫人就让任管事去宋府报信。中午没有提及此事,是因为任管事还没有回来。
攸若低眉恭敬道:“一切全凭老夫人安排。”
张老夫人笑呵呵道:“喊的这么生分,你是我孙媳妇,该唤我一声‘祖母’才是。”
继续拉着她的手,道:“让婆子们传饭吧,你都辛苦了这么多年,今日不用你伺候。”
二夫人一向在自已院中与孩子们一起用饭,所以晚上一起吃饭的都是大房的人,没有二夫人碍眼,大夫人的脸色好了不少。
其乐融融的用过晚饭,老夫人就催着张箴送攸若回濯缨院,给小夫妻俩单独相处的空间。
张箴也没有拒绝,两人一路无言,直到濯缨院门口,他才开口道:“听说赎我的钱是向裴家借的,今日裴家来人了,提及此事。我离开侯府多年,侯府诸多事务多少有些生疏,这些日都会留在书房处理庶务,你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攸若体贴道:“侯府的担子很重,官人要注意身体。”
张箴微微颔首,目视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上,才转身离开。
甫一回到书房,就见到等候多时的任管事,“什么事儿?”
任管事道:“陈寡妇今日来过府上,多半是打探她儿子的事,是世子娘子接待的。世子娘子见她可怜,帮她托人再找找。”
69書吧
张箴眉头轻敛,沉吟片刻道:“这事你暂且不用管,别院那边的事你多操操心,将该添置的东西补齐,让她住着舒心一些。”
“丫头婆子这几日就采买好,安置在宅子里等她来。”
张箴下午迫不及待地出门,是去看宅子。这宅子他一早就相中了,托任管事帮忙买了下来。今日过去是让人归置归置,再请泥瓦匠修葺整顿一番。
今晚他独自留在书房,是在设计草图,按照那个人的喜好,计划请花匠移栽些新奇的花草,添置一些生活物品等。
诸多琐碎杂事,只要他能想到的,都标注在图上,命人依图布置,生怕有所遗漏。
不知不觉忙到深夜,看了一眼滴漏,才恋恋不舍地上床休息。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