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桐冲进门，一把压住攸若翻看账册的手，气喘吁吁道：“裴家来人了。”
攸若不急不慢的将手抽出来，合上账本道：“你急什么？裴家还能奈何得了侯府？”
清桐道：“裴老爷最后死在狱中，咱们府上也没帮上人家，裴家凭什么拿三万金出来帮咱们赎人？这其中一定有其他见不得人的交易，我怕她们再算计姑娘你。”
攸若平静道：“账是侯府欠的，为的是救世子，自然是世子去想办法，你要相信世子。”
清桐急得直跺脚，“正是这样，我才担心。”她压低声音，凑近攸若耳边道：“姑娘，你说裴家会不会借此攀附侯府，让裴姑娘给世子做贵妾呀？”
“裴家姑娘三天两头来侯府陪大夫人解闷，逗老夫人开心，出手阔绰大方，要是没有图谋，鬼都不信。”
69書吧
田世福缠着裴姑娘的事，她早就有所耳闻，不排除裴家为了摆脱田家，给裴姑娘选一个更有家世和背景的姑爷。论出身，裴家是低贱的商贾，自不配做侯府大娘子，做个贵妾也是高攀。
想不到清桐还有这份见识，攸若很赏识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对她说了一句心里话：“若我等了多年的良人是个负情薄幸之人，我情愿做个下堂弃妇，也不会继续任由他们拿捏。”
随手捡起之前被张箴拿在手上看过的那方锦帕，丢到火盆里道：“脏了，烧了吧。”
这几年，姑娘处处为侯府打算，老夫人和大夫人却从未心疼过她，只当她的付出是理所应当。
清桐道：“呸呸呸，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到那时候，大公子一定会出面为你主持公道。”
攸若但笑不语，裴家若真走了这步棋，她求之不得。届时，真正着急的会另有其人。
那边大夫人命人送走裴家祖孙，张箴拿了钱，带着任管家出去办事。
朱嬷嬷为疲乏的老夫人揉着头，大夫人道：“母亲觉得裴家姑娘怎么样？”
老夫人半眯着眼，冷哼道：“是你给裴家送的信吧？人刚回来，就登门报喜了。”
大夫人往老夫人跟前凑了凑，主动给她捶腿，“以后侯府用钱的地方多的是，若是纳了裴家姑娘，对我们也有诸多好处不是？”
老夫人闭目养神，“你就不怕得罪宋家？”
大夫人道：“咱们欠了裴家的钱，娶裴家姑娘也是理所应当，若是当初攸若能筹来钱，咱们也不会把祖宅和田产抵给裴家。”
老夫人何等精明，知道这只是姜夫人的一厢情愿，懒得多劝半句，摆了摆手搪塞道，“只要你说服箴儿同意，我绝不阻拦。”
二人正说着话，有丫头进来传话：“老夫人，大夫人，陈寡妇听说世子回来了，哭哭啼啼守在侯府门口不肯走，说一定要当面问问世子，她儿子是怎么死的，赶都赶不走。”
大夫人眉头一皱，“真是晦气。他儿子不慎落江，怎么还赖上咱们了？你告诉她世子出门了，改日再来。”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回来。你把人领到濯缨院，交给攸若处置。”
姜夫人讪笑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当初是攸若帮忙劝说族里筹钱，给张舒赎身，现在钱出了，人没回来，还是她出面处置更好。”
老夫人道：“这后宅的事，还是交给攸若处置，我放心，你也省心。至于裴家，她们愿意倒贴，咱们不拦着，但是你得拿捏住了，不能让她给当家主母难堪，攸若是明媒正娶的孙媳妇，走到哪里都是。”
姜夫人道：“母亲说的我何尝不懂？可箴儿也说了，袭爵一事要从长计议，少不了花钱的地方。”
老夫人歪在贵妃榻上，思忖片刻，道：“你找个时间去和攸若谈谈，看她是个什么态度。若宋家愿意助箴儿袭爵，你就早早断了纳裴家姑娘的念想，万不可为此事伤了两家和气。若不愿意，也别怪咱们不讲情分脸面。”
姜夫人应下道：“就依母亲的。”
“母亲，裴家将您配丸药的药材都备齐了，我让人去配药了？”
老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有心了。”
姜夫人从萱辉堂出来，远远瞧见一婆子领着佝偻着身子的陈寡妇缓慢走向濯缨院的方向。都是母亲，她也曾因听到儿子的死讯一度悲伤难以自拔，心里不由一叹，都是可怜人。
见她发呆，一旁郑妈妈道：“夫人发什么呆呢？裴家送来几匹时兴的好料子，正好夏天给您做衣服，快去瞧瞧吧。”
临安的夏季潮湿闷热，最是难熬，听说裴家送来了上等的冰丝面料，轻薄透气，姜夫人闻言，立刻将陈寡妇的事抛诸脑外，高兴的去瞧料子了。
濯缨院的簟秋见陈寡妇拄着拐杖，一步一蹒跚地进了院子，忙上前搀扶了一把，将人请进屋。
陈寡妇见到攸若，二话不说，先跪了下去，“世子娘子，求求您托人帮忙寻找小儿，他一定是被河水冲到了其他地方，没准儿还活着。我儿自小水性极好，十岁就会潜水摸鱼，十五岁起每年都会去江上冬泳，他不会被水淹死的。您相信我，求求你帮帮他，好不好？”
言罢，朝着攸若邦邦磕头。
清桐上前将人扶起来，“伯娘先起来说话吧。”
攸若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安慰，她不是没有派人找，哥哥暗中派去的人，亲耳听到大船上的人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众人在水下寻了半夜，也没将人捞起来，不知被水冲到了什么地方。
或许已被湍流卷走。尸体泡在河里，有可能被鱼儿啃食；若是冲上岸边，难免被豺狼虎豹叼走。
有人亲眼看见他落水，又亲眼看见他消失，若说他还活着，多少有些痴人说梦了。
到底她不忍心告诉一个颤颤巍巍的老母亲真相，安慰道：“我一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曾见过张举人的模样。不如伯娘仔细描述一下他的样子，我让人画个像，派人再去找找，可好？”
一听她肯帮忙，陈寡妇的眼里立刻有了光，滔滔不绝地描述起儿子的容貌特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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