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镜湖,镜自许步入餐厅,从黎臣手里接过轮椅把手,“爷爷,我来陪您吃早餐。”
“昨晚上累着了吧?都让你不用过来了,爷爷每天这么多人围着也不孤单。”
镜自许挨着镜之霆坐,话里泛着柔软:“难道爷爷不想我回来陪您吗?”
老人喝着粥,手颤抖着捏着勺子往嘴里送:“这孩子,爷爷还不是怕你累着。”
“没事,一想到回来陪爷爷,我就满血复活。”
“哈哈哈,黎臣,你看这孩子,哄我的时候嘴甜的很哪。”
“爷爷,昨晚上大秀赛,我又是第一名。”
“真棒,想要什么奖励啊?”
“奖励爷爷每天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好孩子,爷爷不陪着你,还能去哪里。”
陪着老人用完早餐后,镜自许还有事忙,“爷爷,您多注意身体,我先去忙了。”
管家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镜之霆送她到大厅门口:“去吧,开车慢点。”
望着消失在门口的高挑身影,黎臣推着镜之霆回房间:“小姐真是有心了。”
老爷子很是骄傲:“我的孙女,自然是最好的。阿成他们夫妻俩什么时候回来?”
黎臣在早上就收到了镜尚成的电话:“今晚上的飞机,阿成还说把他们的卧室好好收拾一下,怕雨白不舒服。”
老人长叹一口气:“但凡他对自已的女儿有对老婆的半分上心,他和买买的父女关系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样。”
这话黎臣也不知道怎么回,只能安慰:“会好的,老爷子您啊,只管顾好自已的身体就行。”
镜之霆无言看天,他已不久于人世,要是他不在了,他的买买可怎么办?
洲都大厦顶楼,Mine服装工作室。
镜自许忙到下午五点,手里的事情才暂时告一段落。
收好东西,她走出办公室,见员工拿着手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到了下班时间都还没走?
镜自许有些诧异,平时也不见员工下班后还这么有精神气,“大家怎么都还没走?大秀已经结束,你们可以早一点回家。”
“好的老板。老板要看帅哥吗?新鲜出炉的哦。”
镜自许工作之外一向随和,办公室里又都是年轻靓丽的女孩子,私下里很多事情都爱和她分享。
手机凑到镜自许面前,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视频里入眼即是一个穿着咖色西服套装的高大男人,身后跟着五个穿着各色西装的人,除此以外还有四个统一着装的男人,表情严肃,跟在为首的男人身后,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背景眼熟,应该是洲都国际机场,彻亮的大厅内,来往密集的人群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阵势,纷纷侧目。
视频弹幕也是精彩的很。
“老天,这不是霸道总裁本总吗?”
“这张脸我可以看一辈子不吃饭!”
“那长腿,那劲腰,那抿起的唇,带劲儿啊。”
“楼什么时候歪成这样了?想睡!”
源源不断的还有其他评论滚动,镜自许不太想看这个今早上还想教训她的人,眨了下眼,自动略过,拿起随身带的包,笑着说:“好了,帅哥也看了,你们早点回去,我先走了。”
“要是以后咱们工作室要设计男装,他能来当模特就好了。”
“这个我可以,哈哈哈。”
镜自许在门口换鞋,闻言消了她们的幻想:“他?你们就别想了,咱们工作室请不起。”
“啊?”
看着年轻女人离开的背影,一个员工喃喃自语“老板怎么都不为所动啊?难道不帅吗?”
“她本就是美人一枚,周围的人能差?怕是已经免疫了,而且她姓镜啊,年纪轻轻就能创下一个服装潮流品牌,还要定期去公司报道,也不知道咱们老板是怎么忙得过来的。”
“仙女的事情咱们就不要想了,回家洗洗睡吧,明天就是周末了,哈哈哈。”
打工人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临近周五下班时间,洲都大厦里来往的人很多,长排扶梯上站着三三两两的人群,镜自许忘了东西在办公室,站在上行的扶梯上回着消息。
“你看,我们右前方的那个男人,他是不是在偷拍啊?”
“我去,现在还有这种下流种,老娘今天非要收拾他不可。”
“别去,万一,万一他报复怎么办?”
“那也不能看着人一小女孩儿受欺负啊。”
两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传入镜自许耳里,她偏头一看。
男人动作很隐晦,一只腿搭在上面一台阶梯上,衣袖中露出银色的机身头部,快要伸进年轻女孩的裙摆底。
她给私人助理发了消息,按了下手表上的微型摄像,而后直直走向那个众人口中偷拍的男人。
尖头高跟鞋陷入男人腿弯。
“啊啊”
粗粝的尖叫声压下了独属于大厦的热闹声,行人视线纷纷投向这边。
被偷拍的穿着短裙的女孩子脸色苍白,捂着短裙裙摆退到一边。
镜自许居高临下,男人后躺着紧抓运行梯子,眼里错乱不堪,还有些惊慌。
男人见周围人都往这边看,开始转移视线卖惨,贼喊捉贼:“大家评评理啊,这个女人无缘无故地踹人,天理何在啊?”
离事件中心比较近的人都目睹了全程,有声音开始反驳:“你少在这儿贼喊捉贼,明明是你在偷拍,还敢诬陷这个美女姐姐。”
互联网时代,小事情也能铸就热点。扶梯上下和对面楼层的大部分人拿着手机拍。
镜自许不想浪费时间,看着被保安控制的男人只简短说明:“去警察局里说吧,你偷拍的录像我已经保存了。”
她从包里拿出湿纸巾弯腰擦了擦刚刚踹人的高跟鞋尖头。
只是刚直起身子,就被人提醒:“姐姐,小心!”
“你个臭婊子,去死吧你!”
那人挣脱保安的控制,朝她扑来。
镜自许及时侧身,男人惯性使然,顺着扶梯滚了下去,好在闹出的动静很大,大家都在关注这儿的动向,没有撞到扶梯上的行人。
大脑神经传来痛感,镜自许“嘶”了一声,低头一看,白皙手背开始冒出血珠。
闻讯而来的私人助理一赶到现场,就见到男人的一副惨状。
啧啧啧,瞧瞧,牙都磕没了。
黎鸫早已收到紧急讯息,看向扶梯上的大小姐,距离太远,没有注意到小姐手背上的伤口,冷漠地看着始作俑者,淡淡道:“走吧,警察局走一趟。”
视频被人上传到社交网站,只不过除了下贱男的当事人都被打码。
镜自许低头抹去手背上的血迹,又看了眼时间,快来不及了,下次再拿吧。她准备转乘下行的扶梯,却被人叫住:“小姐姐,这个给你。”
是一张天使创可贴。
“刚刚谢谢你。”这么多的人都看见了,但只有她一个人出头,她打心底感激,看小姐姐手背被划破,刚好她这里有创可贴。
镜自许笑着接过,还挺适合她。
“谢了。”
洲都冬季天黑得格外早,下午六点,夜色从四周向洲都大厦笼罩,定制版的黑曼巴驶离大厦。
小镜湖。
枫叶妆造工作室的人已经等了十分钟,有些人开始不耐烦了。
其中一个短发女孩,大约是刚毕业的样子,有些生气地问老板:“夏姐,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人怎么还不来?是要给我们个下马威看看吗?”
被叫做夏姐的人连忙放下茶杯,示意她闭嘴,大概是慈爱的长辈,出口教导人的口吻也很温和:“不要胡说,安静等着就是。”
黎鸫也是临危受命,处理完警察局的事情就立马赶过来接应人,不过刚端着果盘出来就听见这样一番对话,她不动声色,“来,吃点水果。我家小姐临时有事,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不含歉意,只有关于事实的解释。大家都是明白人。
“黎小姐客气了,我们工作室本来就只为镜小姐服务,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这也是黎鸫话里透出的意思,她笑着,“来,吃点水果。”不过,她也不打算放过背后嚼舌根的人,她话一转,“这位是叫小来吗?”,她没有等她应,又接着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你眼里的别人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已。”
黎家历来都是镜家继承人的左膀右臂,这一代,在攀往巅峰的路上,黎鸫一直坚定、尽责地陪在镜自许左右,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冒犯、甚至诋毁镜自许。
她的语气虽轻飘飘的,一副要与她深入探讨的样子,但自已要是没有足够的阅历和底蕴,只能喏喏,而且她气势实在太甚,像是珍贵宝物的忠实守护兽。
感受到旁边女孩的急躁,夏姐安抚地拍了拍小来的手背,圆场道:“小来初来乍到,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黎小姐多多包涵,我保证,她下次不会了。”
黎鸫看着小来似笑非笑,没有答话。
白色双扇门被人推开,徐姐拉着小来站起身,笑脸相迎:“镜小姐,您来了。”
“不好意思,因为一点事耽误了时间。”
徐姐连忙应承:“哪里哪里。”
黎鸫见自家小姐又不穿鞋,无奈摇头,只能她去玄关拿了拖鞋到镜自许跟前,“小姐,您又忘了穿鞋。过几天您又该疼了。”
“停停停,我马上穿上,鸫鸫,你就别念叨我了。”
镜自许刚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就立马站起身了穿鞋,而后示意夏枫和小来跟上。
电梯升至四楼。
镜自许坐在梳妆台前,有些倦怠地道:“麻烦夏姐了,我得赶在七点半出发。”
夏姐开始动作:“好的,您放心。”,她又叫小来,“小来,过来帮我。”
没有听到回应,徐姐看向盯着珠宝柜出神的小来叫道:“小来?”
小来猛地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已的裤兜,屏息看了下正假寐的镜自许,应道:“来了来了。”
镜自许向来是自已选首饰佩戴,等妆容都收拾好后,她站在首饰台思索一瞬,选定了一套珍珠系列的装饰,配着这套淡紫色绸缎礼服刚好。
佩戴好后,她又看了眼首饰台,确定没有看到前两天送过来的几何项链。
垂眸撑在首饰台上,带着玉戒的食指习惯地一点一点。
是她一贯沉思的模样。
大概有了猜想后,转身离开小镜湖,终于赶在八点宴会开始前到了兰宅。
进了宅院,帮佣熟稔地领着她去了兰笙住的西庭,兰大小姐正臭美地站在镜子前检查妆容服装。
看着镜子里多出的人,兰笙惊喜地转身,拉住镜自许转了一圈:“买买,你终于来了。这又是你自已设计的礼服吧?你好棒,你看,我也是穿的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兰笙生的精致妩媚,身上的礼服以白色打底,裙摆上用蓝色丝线绣着起伏的海浪,腰间有一块粉色薄纱,是熨出来的人脸,那笑脸灿烂如花。
镜自许弯腰为兰笙整理腰间的褶皱,笑了笑说:“多谢夸奖,这件礼服看着喜欢吗?”
兰笙将她拉到镜子前,挽着她手:“买买亲手做的衣服我肯定喜欢,你等会儿看看,我一出场,所有人都眼光必然被我吸引。”
镜自许从手包里拿出戒盒递给她:“这也是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兰笙打开,戒位上托着一枚珍珠戒指,珍珠周围镶嵌着小颗的钻石,精致小巧,和她今天这一身礼服恰如其分。
她惊呼道:“买买,这不会也是你做的吧?!”
镜自许点点头。
兰笙高兴得脸都有些红了,说:“你手也太巧了,我好幸福哦。”
镜自许眼睛弯着,没有说话。
兰笙习惯了,她知道买买一直在听,她只管说就好。
于擎把车停到了兰宅的待客区,正准备提醒自家先生到了,车子外面却有人大声说话。
“谁参加晚宴开黑曼巴啊?”
“小兔崽子,闭嘴,有时候不能只看车子,还得看车牌号。你看那四个九像是我们能置喙的吗?”
“那老爹,这是谁家的啊?”
“你只要记得,这车的主人姓镜,就行了。”
等到外面安静下来 于擎下车为后座的人开门,低声叫人:“先生,到了。”
车内的光有些昏暗,男人长腿交叠,仰靠在座椅上假寐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垂眸托着手机,座椅上的手机画面被人按了暂停,是一只冒着血珠的纤嫩手背。
听到开门声,他才息了屏。
下了车,对面就是刚刚那对父子所说的黑曼巴。
那辆车与黑夜融为一体,却很显眼,只因车牌号是四个九。
于擎有些意外,他从未见过上司这般模样。
有些黯然的样子。
他忍不住提醒:“先生,时间快到了。”
“待会给警察局长去个电话,让他好好照顾一下今天在洲都大厦里的偷拍男。”
“是。”
交代完,楼竟青抬步朝里走去。
兰家幺女的生日宴排场自然大,宴场布置得华丽非凡,色调以蓝白为主。
晚上八点,宴会正式开始,兰笙挽着父亲和爷爷在众人瞩目下下楼。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兰笙身上的礼服。
腰间上以纱为底,分明是熨出来的兰笙的笑脸。
一出场便赢得众人喝彩。
镜自许对这样热闹的场面无感,一个人在露台上躲清净。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冷?”
洲也决皱着眉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外面天寒地冻的,也不怕被冻坏了。
镜自许转过身,脸上挂着笑脸,拿下外套:“大哥你不也出来了,还是你穿着吧,待会不是还要和石榴跳舞?我待会儿就进去了。”
洲也决没接,确认了一遍:“真不用?感冒了镜爷爷可饶不了我。”
镜自许将西服递还给他,率先进了场:“走吧,石榴该找你了。”
可是看着舞场上三三两两的双人身影,她也没什么兴致,径自拿了杯酒往院外走,不料却被人拦住去路。
“镜小姐,能赏脸跳个舞吗?”
镜自许正想婉拒,另一个人替她拒绝了,字字句句都落入耳中,带着熟悉的亲昵。
“我想,镜小姐已经有舞伴了。”
低沉如玉,有些温凉,一如往常。让镜不合时宜地想起,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爱把脸贴在他胸前或者颈边,两人亲昵的不像话。
镜自许捏紧了杯脚。她怎么会联想到这个?!
她婉拒了,理由是身体不适。
宴会的角落里,女人纷纷开始八卦。
“那个男人是谁啊?怎么一来就对镜大小姐献殷勤?”
“他是楼竟青啊,楼家大房唯一的公子。现在还是楼氏的大家长。不过这俩人两年前不是分手了?”
“哪有,镜大小姐高三一年可是都跟着楼家的那位的,后来有人还看到了楼大公子陪她去毕业旅行。”
“我天,那怎么两人看着不太熟的样子,吵架了?但是他们好般配哦,好像磕到了,啊啊啊啊啊……”
“奇怪,这两年怎么都没有他们的消息。按照当初的进度现在他们两个肯定已经结婚了才对。”
两人都不知道自已被八卦了,楼竟青怕她真的不舒服,跟在她身后,被镜自许喝了一声:“不许跟着我。”
没有用。
最后楼竟青还是随镜自许站在了后院的暖房里。
他站在她身后,幸好旁边的桌子上有医药箱,握着她手腕,低声哄:“买买,这里有医药箱,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
镜自许当没听见,自顾自地想离开暖房。
“如果镜爷爷知道了你受伤却不处理,你就不怕他伤心吗?”
意料之内,她停了脚步。
心里好歹是松了口气,楼竟青抬步拉着她坐到椅子上。
他先是用酒精捻开遮掩用的粉底,伤口露出原有的模样,长达三厘米的伤口此刻已经发红。
酒精浸入伤口内里,镜自许手指卷缩,眼睫闭着。
冷白色的手抬起,在即将触摸到那一张精致小脸时蓦地停下。从他们的现状来看,他要是敢摸上去,下一秒她就能呼他一巴掌。
那颤着的眼睫,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感受到伤口处有微微地气流拂过,镜自许睁开眼,他正为她吹伤口,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栗色的发顶。
今早上见他明明还是黑色的,怎么晚上就变成和她相同发色了?
69書吧
就连镜自许自已也没注意到,她刚刚还卷缩的手指早已不自觉地放松。
他应该是看到了社交媒体上的视频,可是视频她交代过了,除了偷拍男,其余的人都打了码的。
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他低着头,眉眼垂着,看着十分专注,透着她没有的稳定感,周身也不复在商业报道上的冷冽。
怕粉底引发感染,楼竟青用酒精重复清理了一遍,随后又吹了吹。
楼竟青给她清理了后,发现她视线还在他身上,眼底不自觉沾了笑意,温和道:“身体有不舒服的一定要讲出来,还要及时处理,回家也要记得消毒,伤口不深,很快就会结痂。记得不要挠。”
镜自许礼貌道谢,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眉眼弯着:“今天多谢楼董,那我就先走了。”
楼竟青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也站起身来,看着她问:“怎么不叫青青了?以前你不是都这样叫我吗?”
镜自许觉得手突然有些痒,像伤口开始愈合时的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不安地涌动着,她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再次划破肌肤,静看红色的血蔓延。
她不这样叫他,是因为有其他人这样称呼他了。
她堂堂镜家大小姐,怎么可能和人共享对私有物的称呼。
要么,她看中的东西独属于她;要么,她就不要了。
镜自许笑的更加灿烂,抬起双手搭在他肩上,手指抚在他西服的肩颈线上,打趣:“楼董年富力强,手里又握着楼氏,想要别人这样叫你,大把的名流千金往你怀里扑,还缺我这一个?”
她的言语动作,近乎轻佻。不是不喜欢她的不端庄,而是不喜欢与她隔着一层。
“买买,别这样和我说话。”
她不是这样的,从前在一起时,她是安静的,只会无声粘着他,如今她的热情,空洞又无情。
她即使穿着高跟鞋也要垫脚才能搭上他肩,深知她体力的楼竟青手刚要搭在她后腰稳住她身形,就被人一把推开。
太过无趣。镜自许转身回主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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