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馆顶楼一号包厢里,酒过三巡的兰笙偷偷凑在镜自许耳边,“买买,我今天给你准备了惊喜。”
酒意上头,兰笙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买买就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了。表面看来,她这人简直万里挑一,出生在底蕴深厚的富贵之家,又是家中独女,身材高挑,容貌清丽,得天独厚这四个字全都被她占尽。
可是兰笙知道,她过得很不开心。
镜自许推开她,打着酒嗝:“不要怕,兰伯兰姨还有你的两个大哥都不在这里,大胆放上惊喜就是。”她今天高兴,爷爷病情好转,大赛也如她所想蝉联三冠,这时灌进胃里的第几杯酒了,她也没数。
兰笙开心地按铃。
五个长相俊朗,身材高大的男人先后进入一号包厢。
负责人站在前面,话里带着恭敬:“镜小姐,兰小姐,人我带到了。”
“你先去忙吧。”
“哎。”
镜自许看着为首的那个男人入了神。她好像见过这个人。
他总是穿着严整,在外不苟言笑,却总是引世家千金竞相追逐。
兰笙摇晃着拉着镜自许站起身,大手一挥:“买买,看看,有没有满意的,满意的话就带走,就当是庆祝这次了又得奖了。”
镜自许食指轻飘飘一指:“他留下,你们走吧。”
领班领着剩下的四人走出了包间,镜自许拉着男人坐下,吐了口气:“说说,叫什么名字?”
男人穿着舒适的蓝色西服,双手搭在膝盖上握成了拳,似乎有点紧张,但人很老实:“徐自来。”
镜自许愣了下,而后轻笑出声:“名字还怪好听的。乍一听还以为是我的弟弟。”
徐自来觉得镜自许的反差很大,明明刚在电视上像只高傲的天鹅,优雅又有力量,现在喝醉却似一只被雨淋了的小猫。
让人心软又心疼。
他不知道如何回话,只觉得这样的距离很近,想坐远一些,谁知移动时白色衬衫的领子就被她揪住,一股不知名的清香顿时在鼻尖弥漫开来,令他无措。
“你的味道呢?怎么没有了?”镜自许又用力嗅了嗅,还是没有。
徐自来全身僵硬,想拉开她,但又怕弄疼她。
镜自许又凑近观察他的锁骨窝。
没有小痣。
她晃了晃头,可能是光线的问题,看走眼了。
刚想推开他,可是站起身后退时掌握不好力道,腿弯撞到茶几角。
好疼。
徐自来看她站不稳,好心来扶,却被压在沙发上。
她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扑在颈边,像是有火在烧。
“镜小姐,你——”
“嘘……”镜自许手借力在沙发,食指竖着靠在他唇上,问:“你有没有兴趣长期当我的男伴——”
徐自来张张嘴,男,男伴,是他想的那种吗?原来偶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玩儿这么野!
楼竟青推开门时正好听到这一句话,额头青筋顿时冒起。
被气的。还有被他忽略的、假装不存在的害怕。
镜自许还没等到答案, 就被人拽着手腕提起。
疼,头也好晕。
“镜自许!”
眼前男人气场太盛,隐隐泛着杀意。徐自来不放心偶像,站起来攥住男人的手腕:“这位先生,她认识你吗?”
洲也决抱起在一旁已经醉倒的兰笙,分心提醒了徐自来一句:“他们两个是男女朋友,不,是前男女朋友,你可以走了。”
也是,这个地方虽然是声色场合,但他偶像可不是谁都敢动的,应该没事。至于偶像说的男伴,他就当没听到吧,不然他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怕是会悄无声息地解决他。
徐自来走后,洲也决跟抱着他妹妹的男人打招呼:“我和石榴先走,买买就交给你了。”
包厢门被关上,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精致灯架安静垂落,灯光下一对男女举止亲密又暧昧。
楼竟青低眸看着伏在他胸前睡熟的女人,低声叫了句:“买买?”
无人回应,只有她的呼吸声。她身体有些烫,酒气也愈加浓烈。楼竟青俯身抱起她坐在沙发上。
她大概是真醉了,就这样乖乖坐在自已腿上,手抓着他腰侧的衬衫靠在自已怀里,像在外面受欺负了回来求安慰的孩子。
一冷静下来,脑子里就浮现出刚刚的画面:她抓着那个男人的领子,两人的身体贴的很近。
她是不是又对别人动心了?就像当初他们初次遇见那样,看见他就问“我能不能叫你青青?”
而她刚刚明明询问过那个男人要不要当她的男伴。
空前的危机感如海啸般迅速卷过他脑海,楼竟青低头抚她下颚,一双褐色眸子陡然暗了下去。
他回来了。只要他在,她就不可能属于别人。
怀里的人开始皱眉,手无意识地抓开刚刚走秀时的西装外套,里面的蕾丝内衬裹着凸起的莹白暴露在空气中。
男人喉咙上下滚动着转移了视线,扯开领口的扣子,锁骨处依稀可见一颗褐色小痣。
他拿起搭在沙发椅背上的黑色大衣盖在她身上,看她这般乖巧,刚刚郁积在胸口的郁气一下就散了,捏着她红红的脸颊低声道:“带你回去。”
黑色伯爵行驶在路上,正闭目养神的楼竟青被旁边的动静扰得睁开了眼,镜自许抓开胸前大衣,闭着眼嘟囔:“好热。”
楼竟青只得倾身给她系上西装外套纽扣,到最后一颗时,温凉指尖触到她胸前肌肤,顿了顿,正准备利落地系上最后一颗珍珠贝扣,手却被她拉着往她小脸上凑去。
大概是觉得太热了,正好他手指给她降温。
楼竟青见她安分地系着安全带坐在位子上便由着她抓着一只手。谁知这人霸道得很,举着手累了,骄纵地命令:“你摸摸我。”
一如既往的霸道,第一次见面要他给她调香,时隔两年后的第一次见面要他给她降温。
她体温一向比寻常人低,但她向来就是体面优雅的代名词,即使是大冬天,外面也最多套一个羊绒大衣。此时酒意上头,这会儿车里还开着暖气,她大概是觉得太热了。
这个天气他不可能给她开窗,第二天要是头疼心疼的还是他。
楼竟青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轻抚着她脸哄:“乖,马上就到了。”
到了花庭,楼镜青抱着人下车,镜自许睡得很熟,红红的脸蛋挨着他胸膛,这会儿倒不像是在车里时那样闹腾,看着很乖。
将人放在床上,原本平整的黑色丝绸床单顷刻间皱起,楼竟青长指试探着给她脱下外套,只是刚解开第一颗扣子,就被醉鬼抓住手,被酒意催红的脸微微扬着看他,“你干嘛脱我衣服?”她自已能坐着,楼竟青便松开手,抚着她脸哄:“不脱衣服睡觉不舒服。”
镜自许觉得仰头太累了,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高?大小姐不高兴,想将他扯下来,不料自已站起来时没站稳,倒是将人扑倒在地。
她拍拍他脸,动作间带了点可爱的匪气,一如既往地抓错重点,“你想跟我睡觉啊?”
楼竟青手还搭在她腰上,她此时整个人坐在他腰腹间,拍他脸时她人俯了下来,他能将那莹白傲然的曲线收入眼底,偏偏她还不自觉在他身上扭动。
冷白大掌落在臀上。但到底是没舍得用力。
睡觉?她倒是想得美,认得他是谁吗?
他带着期待试探:“知道我是谁吗?”
镜自许像是找到了什么稀罕的东西,在他颈项间摸着嗅着,分出心回答他的问题:“徐自来刚刚被坏人赶跑了,大哥带着石榴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哦,不,我被你带走了,你是谁呀?”
虽有些失落,但好歹是没从她嘴里听到其他人的名字,楼竟青安慰自已。
谁知下一秒,晴天霹雳!
“你是栾安?还是易净浮?还是那个拉蛤蟆想吃天鹅肉的——”
楼竟青听得火星乱蹦,只能堵住她嘴,他不准,不准从她口中听到任何不是“楼竟青”、“青青”的名字。
时隔两年的吻,钻木取火般让两人都疼。
“木”娇嚷着:“疼,再这样我不和你睡觉了。”
这威胁太过轻飘飘,木怎么样,还不是由钻来决定的?
“钻”放轻了动作,一点一点将“木”占为已有。
亲到一半,楼竟青没有再感受到她的回应,睁眼才发现人睡着了。
他腰腹用力,将人抱了坐起再放在床上。
暖气刚刚开启,屋子里并没有那么快暖和起来,更何况是偏凉爽质地的丝绸。
镜自许卷缩成一团,无意识的嘤咛出声:“冷。”
楼镜青只得脱了外套,揭开被子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道:“乖,睡吧。”
镜自许往他怀里缩了缩,脸贴着他胸膛彻底睡死过去。
第二天,镜自许是被手机吵醒的。
叮叮叮的,吵死了,扰人清梦!
“喂?”
兰笙:“我听洲也决说,楼竟青回来了?昨晚上还是他送你回去的。你见着他没,狗男人还敢来见你?!”
时隔两年,再次从身边人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镜自许也没多大感觉。回来就回来呗,毕竟楼氏的根还在洲都。
她睁开眼睛,头好疼。
镜自许皱眉抚着额头,转头观察着周围。
整个卧室很大,门关着,色调以黑白为主,看着没有多少生活的痕迹,只有摆在桌上名贵瓷瓶和挂在墙上的名画,风格偏复古暗黑,让她觉得这是个囚笼。
全然陌生。
“我刚醒,没看见他,不说了,石榴,我晚点给你电话。”
镜自许挂了电话准备下床,动作却停了下来。床头柜上摆着两个相框,一张照片是两年前的她和他,背景是洲都大学门口,她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拍的;另一张是她的独照,是昨晚她在舞台上领着模特走台步的画面。
小偷行径,这已经侵犯了她的肖像权,她有权进行处理。
皙白手指朝照片伸了过去……
镜自许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暖色的阳光扑进来,她不太习惯地闭了闭眼,后知后觉地觉得身上很宽松,低头一看,还穿着昨晚上的衣服,只是没了外套,身上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应该没有酒后乱性。
她拿起床尾的外套穿上,整理着装,打开手机叫了助理,推开门打算出去。
这栋建筑很大,镜自许只能慢慢摸索,站在栏杆处往下看,铺了红色重工地毯的旋转楼梯一圈圈地自上而下落到地面,看的人头晕。
大概有六层楼那么高,还没有电梯。
什么破别墅!
哦,不是,这走廊上铺了地毯,墙壁上还挂了壁画,看这装潢,大概是个城堡。
那就是破城堡。
好不容易走到一楼,厨房里传来声响,大概是有人在做饭。从楼梯口到大厅门口需要经过厨房,开放式厨房里,男人背对着她娴熟地操弄着厨房里的工具,阳光洒在他肩上,偶尔发出来的声响和着煮炖升腾起来的热气编织成一幅十分具有烟火气的画面。
镜自许眼神垂下来,平静走到门边,手刚搭上门把手。
“浑身都是酒气,这样回去可以吗?”
男人声音低沉不浑厚,透着水润和清澈,像沾了水的珍珠。
怎么说呢?即使很久没有看到他,没有听到他说话,只要他一开口,她还是会被他的声音勾引到。
毕竟当初她就是听音起意,见色动心。
被勾引到那又怎样,好东西人人都想拥有,这个好东西没有到手,自然会有下一个更好的。
镜自许背对着他,宿醉的劲儿还没过去,不想说话,只推开门。
楼竟青把她的动作全都收入眼底,将早餐端上餐桌,一共两份,他将一份放在了对面,坐在餐桌旁拿起勺子,提醒她:“现在马上就到镜家用早餐的时间,就算赶回去你的住处,怕也赶不回来和镜爷爷吃早餐。”
赶不上那又怎样,大不了晚点回去陪爷爷。
她还是执意要走,让她留下来喝个解酒汤、吃个早餐就这么困难?楼竟青有感应,要是今天就让她这么走了,以后她与他怕是连陌生人都不如。
砰!
门被关上,背后有暖意传来,镜自许低笑着出声:“外面人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楼董’的人,原来背地里这么不绅士?”
就这样擅自和别人产生身体接触。
楼竟青听不得她这样说话,名利场的风花雪月都溶在了字里行间,他将人拥得更紧,天知道,她刚刚准备离开时漫上心头的恐慌。
偏他只能央求:“买买,别这么跟我说话。”
镜自许懒得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手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将人抵在了门后,小臂横在他脖颈间。
是标准的遏制动作。
而镜自许能感觉出来,他在让着她。
两年前她就有了体会,无论是他的体能还是他的自卫武技都在她之上,但她能轻易地对他施展近身动作,这只能说明他在让着她。
楼竟青专注地看着她眼,有多久,没这么近地看看她了?
比起两年前,她更加成熟了,脸颊两侧的婴儿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分明的线条感,黑亮的长直发发如今变成了职场女性的栗色卷发,无论是温柔端庄的镜小姐,还是雷厉风行的镜副董和Mine工作室老板,她都将这两种身份演绎到极致,完全印证了昨晚回击记者时说的话。
“我的买买,已经越来越优秀了。”
啪!
镜自许拍掉他抚上自已脸的手,松掉动作转身去了餐椅上坐着。
这两年她忙着学业和工作室,再加上不时得去镜氏出席会议,胃早就被自已搞坏,现在有现成的早餐,她不和自已的身体过不去,一口一口地喝解酒汤。
楼竟青抬手,手背已经完全红了,无奈摇头。
真是一点儿也不心疼他。
他也跟着坐在餐椅上喝了口粥:“新买的衣服放在你睡的房间浴室里,电梯在那儿。”
镜自许顺着他目光看去,电梯隐藏在旋转楼梯旁。
她去了楼上收拾,楼竟青吃完了早餐也上楼换衣服。
镜自许站在全身镜前看向镜中的自已,这一身衣服无论是在size上还是风格上都很和合她的口味,橙白相间的系带高领拼接衬衫和白色牛仔裤,外面一件无领蓝色外套,穿在她身上显得简单干练。
出了浴室就见他站在床边看着床头柜,镜自许不作多想,一手挽着羊绒大衣,一手收着自已的东西,和他道别:“昨晚上谢谢你,就不多叨扰你了。”
楼竟青握住她手腕,目光看向床头柜上两个空了的相框,低声问:“照片呢?”
他的房间甚至整个四楼都只有他和楼管家有权限进,楼管家明白照片里的人于他的重要性,自然不会碰。而且为了不让人打扰自已和她,他昨晚就屏退了佣人,能碰的人,只有她了。
他分明压制着情绪,镜自许能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和风雨欲来,但她不为所动,语气轻飘飘地:“我拿走了。”
吃定了他不会拿她怎样。
而事实确实是这样,楼竟青只是无意识地加大了握着她手腕的力气,“这是我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是我。我有权收回。”她的照片放在他这儿算怎么回事,想想就觉得有些瘆得慌。
楼竟青不知道她权利来源的法律条文在哪里,“哦,权利,是镜家家规里面的?”
镜自许也知道她的行为有些强词夺理,但她就是不想留下照片,也不想听他的。
楼竟青见她不说话,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果然,她手腕已经红了。
还是那个娇娇人儿,一旦用力就会留下印子,他赶紧拿过药箱,低声道歉:“对不起。”
镜自许没觉得自已有多娇贵,就这点红印,过两天就好了。于是也没让他擦药,收回了手,淡淡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见她拿着包要走,楼竟青也拿起大衣,“我送你。”
“不用,鸫鸫会来接我。”
“你刚刚在浴室,电话响后我帮你接了,我让她先回去了。”
镜自许十分平静地夸赞他:“你做得可真是太棒了,要不要我谢谢你?!不过,还是要提醒楼董一句,下次不要随便接别人的电话。”
楼竟青不为所动,言语有些不要脸:“你不是别人。”
做事没有丝毫边界感,镜自许也无心和他争执,迈步进电梯里。
楼竟青也跟着进去,坚持:“我送你。”
镜自许低头戴着腕表拒绝:“不用了,这里离镜湖很近。”
“走路要30分钟,时间来得及吗?”
突然就觉得避着他这条路走不通,且不论镜楼两家的关系,单是两人的朋友圈高度重合这个原因,镜自许也不能避着他。
那就以平常心对待吧。
镜自许仰首笑着说:“那就麻烦楼董了。”
这笑容太刺眼,带着礼貌疏离,楼竟青一时竟有些无措,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手机,想和她解释:“买买,两年前我有不得已——”
“往事皆已成风,楼董,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况且,当初是我主动招惹你的,如今我都放下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终于戴好表,“楼董,我们就止步于现在的安全距离,嗯?”她如今的打算很简单,每天留出时间陪爷爷,经营好工作室,准备接手镜氏。
怕她生了抵触,楼竟青也退一步,闭口不提往事,跟在她身后往院子里走去。
黑色伯爵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两人上了车后一路无言,镜自许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楼竟青则继续拿着平板处理公事,只是平板在一个页面停留了很久就自动熄屏了,他干脆放在一旁,开口道:“买买,以后不能像昨晚上那样,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到了镜湖,车子停了下来,镜自许没搭理人,拿着东西推开车门,被她拉住手腕:“买买,我——”
我回来后不走了。
镜自许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第一,我就算再不好,也是一个有自我意识和独立人格的人,危不危险我自已知道,就连我父亲和母亲都不管我,第二,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样的话的?世家哥哥?还是前男友?”
她手缩回来,淡淡地为他们的重逢做结尾:“你逾越了,楼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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