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门房小心从内拉开一条缝,谨慎的向外瞧,近些时日家里正值多事之秋,老爷吩咐概不见客。
看清来人,门房露出欣喜的表情,打开大门,将人迎了进来。
“天保少爷你回来了。”
府里下人都知道涂、裴两人十分要好,乃是挚友、同伴。
“涂天?”
“在呢。”
门房情绪有些消沉,涂天为人亲切,没有那些少爷架子,平时若是知晓谁有困难,私下里都会塞些碎银子,府里人都很喜欢他。
“对了,天保少爷的妹妹也在呢,还有另一个小朋友。”
裴天保点点头,对他道:“先带我去看看涂天。”
穿过府内,两人一路来到后面。
房门半掩着,裴天保推门进去,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冯教头看见裴天保,轻声示意他出去说。
两人来到院中凉亭,冯教头捏了捏眉心,神情略有憔悴,“回来就好。”
“他怎么样?”
裴天保看向房间。
“小天……”他叹了口气,“体内毒素慢慢平稳了,但腿废了,以后……恐怕练不了了。”
“冯教头,我希望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裴天保脸色平静,语气坚定。
他从李明花那里了解当日发生的事情后,便意识到其中一定有鬼,以他对涂天的了解,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冯冀神色复杂的看向裴天保,他试图从对方平静的面孔下,找到一丝愤怒。
但他失败了。
可哪怕仅仅是站在裴天保的身边,他便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压抑的心脏咚咚如擂鼓。
仿佛置身于一种海上铅云压顶的错觉中,黑压压遮天蔽日,船舸停摆,浪潮暗涌,只待狂风骤至,暴雨倾盆。
他有些犹豫,任谁都知道两人关系极好,或许是可以过命那种,如果把事情和盘托出,以裴天保性格,必定要大闹一场,恐怕就没容易那么收场了。
他想尝试劝劝,“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这……”
“冯教头。”
裴天保话音陡然一高,随即冲他无声的摇摇头。
“自我入武堂始,便多受他照料,他以我为兄弟,从未索要半分回报,我裴某人虽做不到仰不愧于天,但这份情于我心头,永不会蒙尘,无论是谁……”
69書吧
说到这里,裴天保终于不再平静,不再压制那因极力克制而颤抖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血债血偿!”
“哎……”
冯冀再次叹了口气,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此时需要的不是宽慰和劝解。
旋即便将当日发生之事讲给他,并且一些传言也一并说出。
“他身体里的毒素名叫‘倒血散’,来自五虎山的捕猎队,本来是用来活捉大型兽种用的,在城里流通的并不多,只有几个‘狗子’有途径。”
“至于那个女人,我不了解。”
“你小妹的事,关联人叫滦平,涂天在受伤前,似乎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府里人应该清楚。”
裴天保听的很仔细,他最后一次问道:“涂天以后真的没法再走武道一途了吗?”
冯冀没有立刻拒绝,沉吟片刻道:“总镖头手里有一颗养胎活灵丹,极其名贵,是他从龙虎门带出来的,如果他愿意拿出来,兴许可以救涂天。”
“我去求药。”
冯冀摆摆手,拦他下来,语气中带着隐隐怒气:“不必去了,我已经找过了,养胎活灵丹就算在龙虎门也是上品丹药,他不愿意为涂天浪费那颗丹药。”
“而且他去了城北,一帮一会似乎有大动作,这两天总镖头不会回来了。”
“总镖头入三洗多久了?”
冯冀悚然一惊,猛地看向裴天保,随后摇摇头,脸色严肃道:“我劝你不要做傻事。”
“我打算带涂天离开鱼龙,回龙虎门,他的天赋根骨都不错,于虎门来说,天生契合,若是能得到认可,治好腿伤,收为弟子,也不是不可能。”
冯冀看着裴天保的眼睛,叮嘱道:“事情没到那一步,做事要……”
裴天保起身拜别:“我先去看看我小妹。”
说罢转身离开。
直到他离开,冯冀才长出一口气,眼前豁然开朗,如雨过天晴。
他凝视着裴天保离去的背影,心情沉重。
他知道完了,已经没人能劝得了裴天保了。
裴天保来到小鱼所在的院落,小丫头正撑着下巴,坐在床前守着陈无敌。
对于裴天保进屋,小鱼吓了一跳,随即眼眶湿润起来,扁着嘴,看着他:“二哥,你咋个才回来呀。”
裴天保上前,小丫头扑到怀中,压抑着哭腔,一下一下抽泣道:“小无敌一直不醒,大天哥也受伤了,我都不知道咋办了。”
裴天保揉揉她的头,语气温和,带着歉意:“对不起,二哥回来晚了。”
等小鱼情绪好点了,裴天保来到陈无敌床边,昔日生龙活虎的小跟班,此时正躺在床上,气息还算平稳,但是却没有苏醒的迹象。
“你给二哥说说,那天都发生了什么。”
小鱼点点头,开始认真回忆当时的情景。
裴天保听着,顺手掀开被子,小家伙精瘦的身上,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裴天保喘息不自觉的又沉重了几分,杀气自上眉睫。
他轻轻盖回被子,看着陈无敌道,像是与他聊天:“干的很好,答应我的都做到了,没辜负你的名字,等你醒来,我就收你做徒弟。”
他随即起身,对小鱼道:“你这几天就先住在这吧。”
小鱼乖巧的点头。
……
西琼坊,也是鱼龙城臭名昭著的烂坊,多下九流,这大半年来,人更少了。
渐渐地这片街道,被一伙手段阴险的野孩子占据。
别看都是不大的孩子,可心黑手黑,附近原有的几个人家,都被他们搅黄了,男的弄死,女的也都卖到窑子去了。
“高升哥,要不咱们最近换个地吧,听说铜人坊那边有个镖局的人,正在找咱们。”
野孩子几个都在,有人从外面带回消息来。
“能躲一辈子吗?既然决定要做出些事,首先就不能怕事,你看看人家滦平,上次不也是他一个……”
“你就是滦平?”
突然,一个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
赵高升如被惊动的野猫,头皮发麻,瞬间滚到对面,抽出一把匕首防身。
几个野孩子定睛望去,一个青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他看向那个瘦小的野孩子,再次问:“你就是滦平?”
滦平吞咽口水,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从腰间口袋里抓出一把石灰,“我就是。”
年轻人又看向赵高升:“那你就是他们的大哥?”
“是我又怎样。”
赵高升连续递出几个眼神,周围野孩子纷纷掏出棍棒,后面的人也都准备了石灰。
“好,那剩余人就没用了,先等我一下。”
说罢,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年轻人已出现在人堆中间,毫不拖泥带水的出手,脸上没有一丝动容,没有一丝因为是野孩子而有的不忍。
“嗤、嗤、嗤”
他出手果断,只用一根手指,一个一个戳过去,所有倒下的野孩子,前额都有一个血窟窿。
仅仅几个呼吸,周围一片死寂,所有尸体安详的倒在地上,没有一个挣扎的迹象。
他走到赵高升面前,将手指上“滴答滴答”的鲜血擦干净。
又回到原来位置,仿佛刚刚那几秒钟,什么也没发生过,他看着两人:
“我来问几个问题,答得好的,好死,答不好的,不得好死。”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