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忘居。
金亭坊最大的酒楼,价格适中,菜味适中,格调也适中,所以客流量巨大,下至小商小户,上至帮会成员,在这里都能看到。
杨峰就喜欢来这种地方,他常坐在犄角靠窗位置,可以看到整个大厅,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全入眼耳。
他天生耳力异常,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小菜,一边听着周遭传来的各种小道八卦。
蓝非鱼凉拌青瓜片最爽口,可惜三山截断了运输,很久没有运进来了,酒楼老板便给改成了腌鹿肉干配青瓜片,啧啧,可惜口感上差点意思。
杨峰心里正点评着这道常吃的小菜,忽然心生预警,猛地抬头看去。
一位青年不知何时坐在他的对面。
杨峰咧嘴一笑,左手撑在桌面,整个人鱼贯从窗边窜出,动作麻利娴熟,毫不拖泥带水。
好的狗子,只需要嗅觉灵敏,跑得快就行了,互咬不是重点。
杨峰小炼双腿,兼有一套脚程法门,动作闪转腾挪间,已经从酒楼逃脱。
那个位置可不仅能看到全貌,也是第一时间离开的最佳地点。
对面的年轻人虽然还未可知是敌是友,但狗子的第一要领,就是不能被抓住,如果对方有需求,黑街挂消息自然会寻他。
杨峰脚程麻利,身轻如燕,如蜻蜓点水在一座座房脊上跳跃。
正当他从一处房脊跳起时,身后骤然传来一声急速的破空声响,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自己。
念头所致,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便有一双大手猛地从后面捏住他的脖颈,对方直接在半空按住他的脖子坠向地面。
砰!
杨峰整个左脸被呼在地上,饶是洗身一次,也经不起这么摔,一瞬间头破血流。
他当即求饶起来:“误会误会,咱们素未谋面,爷,咱们肯定有误会。”
“西琼坊的赵高升,在我一根一根打碎他全身骨头时,已经交代过你了,我现在问你另一个问题,倒血散你给谁了。”
杨峰心里一沉,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有所犹豫,雇主他不好交代,对方势力太大,若是知道是自己点的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咔嚓!
背后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也没有多废话,一脚踩在肩颈上,另一只手直接将他的手臂掰成九十度,皮肉绽开,锋利森白,粘带着鲜红筋膜的骨茬子,当即龇了出来。
“啊……”
疼痛让杨峰撕心裂肺的嚎叫,想扭动身体,可却被人牢牢制住。
“是李凌李家少爷。”
杨峰脸色苍白,额头流下豆大的冷汗,身下也飘起一股子温热的尿骚味。
他肝胆欲裂,没想到对方如此心狠手辣,自己只稍有犹豫,就下此狠手。
“果然是他。”
这是杨峰人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瞬间,便被人从脑后一拳擂碎了脑壳,花开满地。
……
望月楼。
裴天保来到门前,小厮热脸相迎,裴天保看向他:“梦茹在哪?”
“梦茹姑娘现在不接客了,爷您要是想听曲,我们这……”
裴天保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沉着脸又问一遍:“我问你,她在哪。”
小厮笑道:“她真的不接客……啊,疼疼疼。”
裴天保捏着他的肩胛骨微微发力。
小厮面容扭曲:“三楼,三楼甲字房。”
裴天保放开手,一言不发的往里走。
看见来者不善,小厮咒骂一声,在对方上楼后,忙揉着胳膊,去招呼人。
裴天保直上三楼,找到甲子房,推门而入。
女子正于茶桌前品茶,如大户人家一般,焚香过水,桌上茶具一应俱全。
她抬眸看见来人,眼里明显慌乱了一下,可很快便冷静下来,换上一副热情面容,招呼道:“天保回来了,你怎么有空过来。”
裴天保无言坐在对面。
她旋即叹气一声,眉间凝结着忧愁,显得楚楚可怜,“你可是从涂天那里过来?他怎么样了,我这种风尘女子,也不好去他府上探望,免的让他家影响不好。”
“他好不好,你难道不清楚吗?”
裴天保面无表情的开口。
“你在说什么啊?”
梦茹微微蹙眉,似乎对于他的话很不理解。
说话的同时,她眼神快速瞥了一眼门口,望月楼能在仙宫坊做事,肯定也是有靠山的,每年的银子肯定不会白花。
裴天保又问了一句,“倒血散是你给他服用的吧。”
很快裴天保就自问自答:“也只有在你这,他会放下所有防备。”
梦茹低着头,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而后继续满杯,随后才抬头看向对方:“你说的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裴天保低着头,看向自己的双拳。
“我知道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而情出自愿,事过无悔,对于他愿意付出什么,都是他的事。
“我甚至在来的路上,都在扪心自问,他以往所作,是不是咎由自取,但我没有说服自己,这次你做的……太该死了!”
梦茹悚然一惊,看向这位只有几面之缘的年轻人,此时对方眼中杀意盎然。
正在此时,身后门板“砰”的破碎,两条人影冲出,持刀劈砍。
梦茹方才如释重负,向后退去,声色严厉:“是你太放肆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随便来撒野吗?”
裴天保胯下椅子当场碎裂,他脚下一磕,整个人倒退,撞进两人中间,一左一右,捏住两人的脖子,“砰”的一声,将他们的头按进地板下。
两个人跪在地上,当场气绝。
“谁在我们兄弟会地盘上撒野!”
身后传来一道怒吼,一条人影从下面快速冲向三楼。
69書吧
梦茹脸上一喜,是兄弟会在仙宫坊的管事,据说突破二洗多年,想不到麽麽把他请来了。
她知道裴天保刚刚突破二洗没多久,肯定不是对手,几招就会被拿下,只是他来自振威镖局,这管事应该不会随意打杀。
仙宫坊管事身前,还有几名兄弟会成员和望月楼自己的护院。
裴天保默默转身,压抑的平静荡然无存,此时的怒气只有杀戮可以平息。
咻!
他迎着人流冲进去,速度快到一路留下残影。
砰!砰!砰!
一人一拳,众生平等,没有人的脑袋能抗住第二拳,碎骨伴随着大片脑浆、鲜血从楼梯上炸落,浇了下面人一身温热。
无头尸体一具接一具的翻滚落下,摔在地上,不断发出“啪叽”声响,鲜血四溅。
一瞬间望月楼炸了锅,不少人连裤子都来不及提,慌忙逃窜。
“尔敢!”
管事大怒,排开众人迎上裴天保。
“砰!”
众生平等。
面对裴天保粗暴的一拳,这名管事还打算一手拦住,一手反击,可拳头冲击在他掌心时,他才由自信转为心惊,再到震惊。
没有任何花哨,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拳,力道贯彻,直接打烂他的手掌,在眼中无限放大后,贯穿了他的头颅。
啪叽!
无头的管事尸体重重落在地上。
血腥,慌乱,尖叫,一瞬间望月楼人仰马翻。
裴天保没有停止,他一步进,步步进,一拳接一拳,直到眼前再没有敢上前的人,整座望月楼空荡荡,空气中都飘着刺鼻的血腥味。
他如同一个血人,转身回到甲字房间。
梦茹衣衫凌乱,瘫倒在地,绝望的看着他,那可是成名许久的二洗管事,就被他这么轻易的解决了?!
十几号人,连个吭声的都没有。
他……不是刚刚突破到二洗吗……
梦茹如梦方醒,她急忙爬到他脚边,顾不得血水,抓着他的裤管,祈求道:“涂天说过要娶我的,你不能伤害我,他是你好友,我死了他会伤心的。”
他的心应该已经死了吧……裴天保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盯着她。
杀意越盛。
她浑身冰凉,心如死灰,但求生的本能让她一把扯掉自己的外衫,抓住裴天保的手,“别杀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裴天保盯着她,缓缓咧开嘴,“你喜欢是吗?”
“喜欢喜欢。”
梦茹忙不迭点头。
裴天保伸手过去,一指头点在她的脖颈,后者当即昏死过去。
……
等梦茹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黑了。
这是哪?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还有乱哄哄的嘈杂声响,伴随着阵阵寒风,她下意识的收紧身体,却发现只有一件单衣在身上。
“你不是喜欢吗?”
裴天保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看过去,发现两人正在一处烂瓦房顶,下面有不少流民和乞丐。
那些人蓬头垢面,身上沾着尘土、污秽,甚至还有血迹,因为身上只有破旧的棉絮或兽皮以御寒,所以都挤在一起躲避风寒。
“你……不,你不能这么做,杀了我,杀了我吧。”
梦茹瞬间清醒过来,拼命的摇头,绝望的她祈求一死,她已经猜到裴天保要做什么了。
裴天保无声的将她推了下去。
“啊……”
她惊呼一声,坠落下去,落在那些流民和乞丐中间。
所有人一愣,犹豫几秒后猛扑了上去,粗粝的大手,黑色污秽的指甲,抓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她甚至能闻到这些人呼吸中夹杂着的一种病态腥臭。
随即传来衣衫撕裂的声音和阵阵痛苦哀嚎。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去,最终淹没了那条象征不甘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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