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醒醒!”
牧谨皱了皱眉,头昏脑胀地睁开眼,冷白的灯光闪着了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侧过脸伸手挡了一下。
他晃了晃脑袋,脸上的痛感清晰起来,“嘶……”
喝酒断片了,牧谨一时分不清自已现在身处何处,抬手就往脸上痛的地方摸。
直到指腹触到了唇边的伤口,一句八百年不见的脏话脱口而出:“操。”
牧谨看向刚才喊他的人,映入眼帘的深蓝色警服让他一下子清醒了。
喝酒喝进局子了?
脑袋嗡嗡间,牧谨道:“我……我找了代驾,没酒驾。”
喊他的警察愣了一下后笑出来,把从外面买来的冰袋往他手里塞,“拿这个往脸上敷一下吧,待会儿做个笔录。”
牧谨手心被冰了一下,死机的脑神经开始陆陆续续行动,捋了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半个小时前。
牧谨步履从容地打开车门,然后……找了个垃圾桶吐了。
这人在创业初期练就了喝酒铁胃,早先为了得到合伙人赏识哐哐喝。
牧谨喝酒就一个撑字。
只要他不说,表面上是看不出来他已经醉了。
今天结了大案心情很好,牧谨本来还想着早点去医院带小橘子回家,再奖励它一个香喷喷的罐头。
可从抽到惩罚纸后,他就失控了。
平日里掩藏在冷漠皮囊下的波涛汹涌袒露出来,情感压抑得久了,一发不可收拾。
借酒消愁愁更愁不过如此。
吐完后的牧谨用矿泉水漱口,又拿纸巾拭了拭唇,撑着树直起身来,借着路边暖黄灯光,他余光中看见了三个男的在推搡着一个女生。
那女生嘴里叫着“滚”“别碰我”等字眼。
越看越不对劲。
牧谨抬眸看过去,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轻喘道:“那边那几个……干嘛呢?欺负人?”
半分钟后。
牧谨衣领被攥得发皱,脸上,身上各接了两拳,落地的时候发出一声闷哼且滚了一圈。
警察匆匆到现场时,他在人行道上躺得很安详。
所幸拳头都给他了,那个女生没受到伤害。
牧谨按了按太阳穴,他把冰袋按脸上消肿,脖子一转,看到了并排坐着的红着眼睛的被救女生以及……一脸无辜的代驾员。
代驾员看上去像是还未经受过社会毒打的清澈大学生,他举着手机给牧谨看,道:“老板,我后面的三个单子跑不了了……”
牧谨道:“……多少钱,我转你。”
老一辈的人说物极必反,难道是他最近工作太顺了?
代驾员弯起眼睛:“好嘞!”
在等待警察同志叫唤的过程中,牧谨察觉到了暧昧的气息在慢慢扩散,在他第五次看见旁边那两个试图偷偷牵手时忍无可忍:“你们认识?”
代驾员老实道:“现在认识了啊。”
牧谨道:“……?”
代驾员解读出了气氛中的疑惑,道:“看对眼了啊,不行吗?”
牧谨没想到自已某天还能当上月老,索性扭过头去不管了。
他掏出手机一看。
十一点了,做完笔录应该还有时间去接小橘子。
它做完体检应该累了,回去拿点好吃的哄哄。
牧谨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页面,手比大脑更快,指尖戳进了一个密封着的相册,条件反射地输出一串数字。
页面卡了一下,相册解锁。
无数张照片展开了来,一如既往地抚平牧谨翻涌的情愫。
那是各种角度的……
于解的照片。
牧谨的手机报废了,他拍的照片也没了,但是校坛上的还在。
幸好还在。
虽然没他拍的好看,却也足够让他心满意足了。
一张一张看过去,明明照片上的细节他都已经熟记于心,却是怎么也看不腻。
有的爱日渐薄淡,有的爱刻骨铭心。
前者清醒,后者愚钝。
大多数人在爱情上面栽了跟头,甘愿做个愚者。
牧谨也是。
他反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赚赚钱,养养家,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也挺不错。
遇见过惊艳少年时代的人,即使只剩残影,还是紧紧攥着,舍不得放手。
牧谨靠在墙上,体温渐渐被冰冷的墙皮掠夺,酒意未消,但理智回笼。
他收敛情绪,闭上了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
一小段时间后。
关着的门“咔哒”一声开了,里头空调的凉风漫了出来,把他吹醒了,以为要做笔录了,牧谨缓缓启了眼。
在看清出来的人后,一声惊雷在牧谨脑中炸响。
是思念还是痴念?
是虚幻还是现实?
来人笔挺地站在被切割的光影里,因侧头说话,只露着半面侧颜。
牧谨恍惚了。
他甚至忘记收回目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
在察觉到灼灼目光时,站着的人眼底带着探究似的看过来。
牧谨彻彻底底地怔住。
眼前人身着警服,几分俊朗之气冲淡了她脸上的柔情,如墨的眉眼仿佛都染上了憔悴,鼻梁侧骨上的黑痣让人无法忽视。
再细看,她的侧脸贴着创口贴,唇角的淤青清晰可见。
裸露在外的胳膊缠着好几圈白绷带,隐隐透着血的艳色。
在撞上视线的那一刻,雄雌莫辨得到了具象化。
时间静止了。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他朝思暮想的人,仿佛穿过了无尽岁月,完完整整地来到了他眼前。
牧谨不知道眼前几分虚幻几分真实,喉咙干涩:“你……”
目光在触到那头乌黑散在肩头的凌乱长发时,他猛地止住了话头。
牧谨硬生生掰开视线。
不是于解,只是太像。
于解怎么可能留长头发,她喜欢的明明是短发。
他到底是魔怔了,差点错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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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对方似乎没听到他的那声“你”,平静地踩着黑靴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有人喊他:“牧谨!过来做笔录!”
“来了!”
牧谨忙不迭地起身,几乎是狼狈地准备与对方来个擦肩而过。
只道是——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啪!
霎时,他的手腕被抓住了!
触感温热。
牧谨错愕地顿住脚步,还未来得及抬头,耳边传来一声带笑的询问:
“你……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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