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谨心跳声慢慢放大,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来。
怎么回事?
牧谨神经中枢细胞死绝了,他觉得自已脑袋上边正冒着白烟,跟机器故障一样。
他动了动唇,刚要来一句“你认错人了”。
“于解!你东西忘拿了!”
牧谨故障得更厉害了,他猛地抬眼。
哪个yu?
哪个jie?
于?
解?!
视线里,一个人影闪了出来,手上拿着的东西闪着微微银光。
牧谨看清了,那是一根坠着月亮的银项链,在冷白的灯光下波光粼粼,泛着寒光。
牧谨侧过眼,于解早已撤回了握着他手腕的手,只见她从容地接过项链:“谢了。”
送项链的女人叹道:“你刚调职过来不到一个月就受伤,队长让你回去养养,这一刀可不轻,养好了再回来上班。”
女人回想到那溅了车身半边的血以及于解狠厉的神情,心中不禁赞叹:
二十七岁能有如此成就,不容易啊。
牧谨做完笔录出来已经午夜十二点了,他出来时没看到想见的人,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他莫非是病入膏肓了。
醉酒后竟然出现了幻觉。
牧谨自嘲一笑。
车是不能开了,代驾员有急事也走了。
夜里的风有些凉,把他额间的头发吹得凌乱。
牧谨叹了口气,认命般拿出手机找到打车软件,刚要点“立即叫车”是按钮。
一道耀眼的车灯从路的另一侧丝滑地拐了过来,照亮了牧谨那侧的道路,稳稳停在牧谨身旁。
是辆车型流畅的白色轿车。
牧谨遮着眼睛的手慢慢放下,随着白车紧闭的车窗下坠,露出一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面上桀骜不驯,却又暗藏温柔。
“上车。”
牧谨僵在原地半晌,同手同脚地上去了:“……噢。”
于解见他很自觉地上了副驾驶,又很乖巧地扣上了安全带,而后快速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已看。
于解启动车子,她伤的是左胳膊,现下单手打着方向盘也十分流畅。
她问:“住哪里?”
牧谨道:“永宁区。”
车内一时寂静。
于解勾起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递给牧谨:“回去按上面的医嘱吃。”
牧谨收了,低头一看,是盒醒酒药。
他的目光很快又黏上于解的脸,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于解道:“看够了吗?”
牧谨喃喃道:“我……又做梦了。”
这一句,直接将两人离别七年的光阴又拉了回来,这始终是条巨大的鸿沟。
于解开至路边,踩了刹车,静静地回视他,直至二人的视线交汇后,她轻轻地问他:“你觉得呢?”
牧谨没吭声。
他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怕惊醒了梦中人,眼前一切又化成梦幻泡影。
于解是不喜欢他说话的,他还是不说了吧。
他想要她高兴。
即使是在这方不知是虚是实的天地。
七年过去,牧谨的脑中已经烙上了“于解已不在人世”的观念,加上他现在脑子还不清醒,更不敢相信眼前是真的。
于解道:“说话。”
牧谨垂下眉眼,顿了一下还是解释:“我……想让你高兴,你不喜欢我吵你,你以前就喜欢安静,我要是再吵,你就又从我梦里走了……”
“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再见到。”
搞半天他还以为她是假的。
于解无奈地说:“过来一点。”
牧谨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照做了:“怎么了……”
于解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往自已这里扯,牧谨半上身往她那里倾斜,瞪大眼睛:“你……”
于解道:“……有女朋友吗?”
牧谨摇摇头,过了两秒后又重重点头。
于解抿着唇,手上渐渐轻了,准备彻底放开手时,听见他无比认真地说:“你。”
牧谨还嫌这一句不够,又道:“只有你。”
车里有点暗,但好在讨了路灯的一点光,于解看清了牧谨的脸——
褪去青涩的,更讨人喜欢的。
——带着眷恋的,痛苦的。
这一眼,好似过了万年。
她的手又收紧了。
于解没再扯牧谨的衣领,而是倾身吻了上去。
这隔了七年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了有情人的唇角。
重逢,从这一秒开始。
二人的吻技还是毫无章法,如年少倾情时的青涩,无尽的苦涩在心底蔓延开来。
于解早已能做到自持,情绪却在此刻登顶,她的额头贴着牧谨的,心中五味杂陈。
眼前人陌生又熟悉,她少年时代的光……黯淡了。
情到深处,再坚强的人还是会潸然泪下。
两行苦涩的泪碰到一起,一行来自于解,一行属于牧谨。
“我问你,我弃你于原地七年之久,你恨不恨……”
“我”字还未脱口而出,牧谨心疼了,抢着说:“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牧谨强调:“我,比你想的还要爱你,真的,要是我说谎我就天打雷劈……”
于解微微抬首,她眼底含着泪光,刚要说话,牧谨抬起手抹去了她脸颊上的清泪,哑声哄着:“不哭啊。”
于解拍开他的手:“你也不许哭……你身上好臭。”
牧谨雾里观月,蹭了蹭于解的脸:“牧谨洗洗就干净了,啊?不要赶他走,洗洗还能喜欢,回去马上洗……”
于解撇开眼:“你洗不洗关我什么事,明天早上起来被熏死的又不是我。”
话是这么说。
半个钟后。
“你说,客房的被子湿了?”于解双手抱胸,倚着门轻声询问。
牧谨捧着空了的杯子点头如捣蒜,眼睛湿漉漉的,低头看于解:“嗯,睡不了了。”
牧谨身量拔到了一米八七,看上去跟座山一样,面上毫无破绽。
甚至还有一点那种“我真不是故意的”的可怜劲儿。
于解推开客房的门,翻看了一下被褥,确实湿透了,扭头再看牧谨,这人像是怕挨骂一样,把杯子拼命的往身后藏。
于解歪头示意:“既然这样,是你求我留下的,你的卧房归我了,你睡沙发。”
十几分钟前,洗完澡的某人把于解压在墙上,软磨硬泡让她不要走。
要不是于解捂着他的睡袍,他估计都能把它蹭开来一波色诱。
于解问他:“没睡衣怎么办。”
牧谨亲她:“穿我的。”
于解又说:“没有里面的换洗衣服。”
牧谨耳朵尖直接爆红:“那穿……”
于解:“滚。”
没完没了了。
牧谨结结巴巴道:“你……可以不穿,我、我洗……明天就干了。”
于解:“……”操。
最后人还是答应留下了。
换洗衣服是于解自已去楼下超市买的,反正她也没多精致,随便挑两件能穿就行。
唯一烦的就是刚获得联系方式的某个家伙,仿佛定了闹钟一般,每隔两分钟准时打一次。
不接就一直打。
于解接了他又不说话,她便动动手指把他丢进黑名单去了。
刚到门口,一坨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于解按了密码开门,看到的就是牧谨边抽气边撑着地板爬起来那一幕。
“你在干什么?”
他被突然响起声音吓了一大跳,过了会儿又似松了口气,揉揉高挺的鼻梁道:“没,我在……做睡前运动。”
说罢装模作样做了两个俯卧撑。
神特么睡前运动。
谁大半夜穿睡袍做俯卧撑。
于解顺道还买了洗漱用品和拖鞋,她刚才一直穿着牧谨的灰色条纹拖鞋,而牧谨则是光着个脚丫子在地上踩来踩去。
于解穿上了自已买的白拖鞋,她让牧谨去收拾客房,结果他收成了这个鬼样。
牧谨喜提一张沙发床免费券。
于解洗完澡路过沙发,投去一眼,只见牧谨扯着薄毯,一双眼微微发亮。
“你穿着……很好看。”他如实评价。
于解穿着牧谨的藏青色睡衣,这睡衣于她而言有些大了,松松垮垮的,那几分春色要掩不掩。
她常年训练,经常裸露在外的皮肤不似先前白皙,而是介于白皙与小麦色的健康肤色。
这就让藏匿在衣领之下的皮肤尤其勾人。
于解本人倒是不在意,牧谨倒是先脸红上了。
于解低头嗅了一下她身上的睡衣,若有所思地看向牧谨:“山茶花?”
牧谨脑袋捂在薄毯里,半晌传出来一声低低的“嗯”字,于解被他反应逗笑了,过去掀了他的被子:“酒醒了吗?”
牧谨嘟囔:“哪有这么快就好……”
于解奇了,弯腰凑近,长发从肩上滑落悬在半空,右手指尖挑起他的下巴端详,牧谨常年待在办公室里,他的肤色比于解白皙多了。
两种肤色碰撞,产生了极致的反差。
牧谨捉住于解摸着他脸的手,低声道:“别摸了。”
“你不这也不冷漠无情啊,怎么别人传你传那么神,到我这就不是那样呢?”
牧谨:“……别人是谁。”
于解道:“居摄,他当时到你的事务所找律师办一个案子,没他我还找不到你。”
想了想牧谨应该忘了,她又说:“就那个以前打游戏的那个,超级菜的学习主播。”
牧谨听了动作一顿,他急急忙忙翻出代驾员的微信,眯起眼睛,转账999。
代驾员:?哥们你醉酒疯了?
是牧不是木:你应得的。
牧谨提议:你去开车当月老吧,挂个横幅,通往爱情之路。
牧谨抬头问于解:“居摄联系方式多少?”
于解:“……干什么。”
牧谨理直气壮道:“转钱啊。”
于解坐在他腿边,牧谨尽可能地往里缩给她腾位置,于解伸手探了他额头的体温:“这也没烧啊。”
牧谨弯起眼睛,露出了七年来不曾有过的笑:“没烧,清醒着呢。”
“我是谢他,谢他替我找回你。”
“你问我为什么到你这里不一样,因为是你。是你,我才这样。”
牧谨牵着于解的手,放在脸边亲昵地磨了磨,她手上的每一处茧子都被他所感知。
于解想要撤回手,他却紧紧摁着:“我们家小鱼,也是成为一棵大树了……我很开心……”
喜而极泣。
“胳膊疼不疼?”牧谨看着那缠绕的绷带,面露关切。
“不疼……你这爱哭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收住……”
话是这么说着,于解抬起受伤的手按了按他微红的眼角,指尖刮走晶莹的泪。
“你不喜欢吗?你喜欢我吗?我要你说喜欢我,于解……我要听你说爱我。”牧谨亲亲于解的手心。
于解从不说这么肉麻的词,她只说:“……你觉得呢?”
她好像很喜欢把问题抛给他。
他接得十分流畅,话说得笃定:“我觉得你喜欢我,你心悦我,你爱我,你要和我在一起,你要……”
于解打断:“虽然但是,你今晚还是要睡沙发,这没得商量——”她不接上话的说,“是。”
于解笑了:“我想,重逢是我的答案,我从一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不是偶然……”
“是我想见你,是我蓄谋已久。”
69書吧
她放下了伤痕累累的过往,重新接纳他,在妈妈和寂哥的支持下,重新拾起了爱他的勇气。
来到他身边。
于解承认,心跳比她更先辨别出她久别重逢的爱人。
牧谨暗了多年的眼底,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渴望,他好似重生了。
重生在这个夜晚。
他的小月亮重新眷顾了他,从水底出来见他了。
不再是水中月,不再是镜中花。
牧谨于点点星空中,听见一声来自月亮的叹息,她为爱让步,近乎宠溺:“牧谨……”
“我爱你。”
他惶恐,痛苦,独自一人奔走在无尽长夜,如今摸到爱产生的尽头……
仰头吻了月亮。
此后四季如春,无纷无扰,一路繁花灿烂,终得圆满。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