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凌不要过去——”
“不要去哪里?”
寻秋雨稳下身形,再举目身边相扶之人,只见霜发如瀑,赤衫凤目——顿时醒神,这般卓俊之人不正墨凌本人!
环顾之下见烛火摇曳,火塘在室,又顿感惊骇——“不要去哪里?”——墨凌又何来此问,方才朦胧间又见他,自己是虚实不分,又乱语些何事?
寻秋雨撑神思虑,任由墨凌将自己扶坐几凳之上,遂又提壶倒水,拾盏而饮,这口凉茶入喉,便觉清醒不少,不禁疑惑,“墨兄是何时转回,又何处见我?”
“方才回来,见你未在房中,故而去往顾府相寻,却未料,寻到之时,你已醉酒不知,而檐下是一地酒壶碎片,却不知秋雨,何故这般豪饮?
见他又斟下一盏凉茶,墨凌端是不忍,也不待他回答方才一问,又关切而言:“这四月的天气,虽算不得冷,却也是寒凉,你卧于檐上受了半宿风露已是不妥,且不可再次贪凉,还是稍等片刻,待我煮茶再饮。
继而便径直出房,到房檐下取来果木,又添水悬壶,一道灵力打出,木材也就劈哩叭啦的燃烧起来。
举目他在房中忙碌的身影,是这般熟悉——“秋雨,这道菜汁浓肉嫩,多吃些,挑食可是难以长高!”
“秋雨,看师兄给你带回翠竹楼的竹笋焖肉,快趁热吃。”
此时的寻秋雨,似乎可见几案前,两个月白身影,一个清淡寡言,一个关怀切切。其实,自己对肉食并无多大兴趣,偶尔食些罢了。可他却认为自己太过挑食,多食肉方可身体强健,故而每次都强迫自己吃肉!
而那时的自己,总是抗拒喊他师兄,还偶尔直呼其名,却接受他强迫的那些餐饭,如今想来,还真是莫名其妙!
又闻厅堂水沸,顶得壶盖哨声作响,随之,便见他披着一身暖意来到身边,继而拾盏倒水,俱是从容有度。就这般俊逸之人,应是,任谁也难料他竟通庖厨之事。
“你身体受不得寒,以后莫在做这任性之事!”
举目他关切之色,寻秋雨又忽觉苦涩,就这些零碎记忆,也知他并无不妥之处,反而是对自己关怀备至,事情又何以如此?
自己中毒失忆,可他又怎能忘了当初的夺命之仇,他此时虽然无事,但自己对他痛下杀手,却是难违之事实。不禁相询,“你可知我做过什么?”
墨凌也闻之茫然,莫非他是忆起往事?这想起的又是哪一件,哪一桩?自己这次匆忙赶回,便是恐他被纷乱记忆折磨,又不禁为之担心——“你是想起何事?”
“清平宫——碧落峰——黑衣人上山之夜,”寻秋雨言此,已是眸光氤氲,喉咙发紧,又垂眸掩去此间悲凉,缓言而询,“那一夜,是我将你一剑穿心,是也不是?”
此刻,自己多想听他说句不是,那一切全都是梦,自己并未有伤他之举,并无负他之意!此间不知如何待他,也是恐一切明了的形同陌路,甚至拔剑相向,这都是自己不能接受之痛。
无论他如何隐藏,自己与他相处十多年,又岂会不明他此刻之悲怆,遂也不忍,“这件事困扰我十年,或许伤我之为并非是你本意,或许伤我之人也本不是你,但是,我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何处有错,以致此样结果。”
若说非他所为,可自己牵念他十余年,以他之气息,又岂会认错,就那丰神俊逸,绝世风华,这世间也断无第二人可与之比肩,这才是自己逃避十年,不愿探求真相的原因,当初是多怕被他厌恶,被他相弃,今天就有多怕这一切成为事实!
原来他也不知,闻他言之沉重,其间痛楚,或许比自己还要更痛一筹,毕竟他才是受害之人,不禁拾盏,欲以茶汤压下此间悲痛——只可惜这茶不是酒——酒又如何,亦不能解人烦忧!
遂又坦言,“他日此事明了,若是我欠你负你,自愿自戕谢罪,绝无怨尤。”
墨凌不禁膛目忿忿,“以后,无论你我何人之误,我都不会要你来承担,你还是就此断了这等念头,更不要有此举措,不然,才真是要取我性命!”
墨凌忧忿之下,也不想在此地逗留,索性给他烧罢栉沐热水,便就此离开。
又不禁嗔怪,还有比之更为重要之事,怎未见他想起,若是他们早些知道,成与不成,也就可让这心头悬念早早落下,应也不会这般忐忑煎熬,戚戚惶惶!
自己再踏进这红尘纷扰之中,又岂是要此样结果,不过是想——若他无意,自己也是断断不敢显露分毫,他君子明朗,君子安若,君子坦荡,自己岂能欺他!
见他缘自己一言是又悲又怒,寻秋雨瞬间便是心下一寒,就自己受他此样庇护,那杀他之事,恐怕还真是自己负他!
这般高义赤诚之人,又何忍负之,欺之,不禁对当初之事更为不解,自己到底是受了何种蛊惑,才能有这般丧心病狂之举。
69書吧
此刻又闻那木材噼啪之音,他又在外堂一直烧水做甚?片刻又见他往木桶添水,便也明了,那火塘的烧水之壶太小,他这是多续两次,为自己准备栉沐热水,端不知自己为他做过什么,能得他这般尽心守护,也真是奇哉怪哉!
他就这样不动声色的看自己忙碌,莫不是不知情字为何?感动为何?他这人说好听些是清心寡欲,若说实在些与木头又有何异?
唉!又怎能将他比之木头,简直就是顽石之心呢!若非顽石,十年的殷勤侍奉,他心头怎就不生半点涟漪,若生半点涟漪,便也没有自己今日之忧惧忐忑!十年之久,莫说人心,石头也该捂热了罢。
也不知此番所求,到底是前路已绝,或是前路可期!而今,无论是已绝或是可期,也惟在心里叹一句,我该如何待你!
这墨凌是又戚又怨,又悲又叹,先准备栉沐之水,后又铺被扶枕,待离去之际又忽闻寻秋雨有言,
“墨兄不必为我这样费心,你如此护我周全,我又实在无以为报,着实心下难安!”
又谈报答,若真有报答之途,你莫要退却才是,墨凌不禁又是狡黠一笑,“他日,你若答应我之所求,对我而言便是最好的报答!”
他那回眸一笑,着实明朗,去势也着实洒然,却又隐见一抹邪魅之气,令人不禁想起,初遇墨凌,将他带回清风院之时,那邪魅狂狷之态,言语无度之举,瞬又觉双颊发热!
此间,寻秋雨也只道方才火塘太热,又室温水暖,该是栉沐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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