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香风扑面,莫云忽觉神识昏沉,绵软倒地,双眸于将合未合之下,隐见垂柳瓦舍,行客车马,俱是热闹非常之象。
“哟!这是哪家公子,好生俊俏。”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人,浓妆艳抹之色,体态微浮之姿。这刚送走王员外,就看到一个清俊异常的公子,倒在自己的温柔乡门口。
上前一探鼻息,除了呼吸微弱之外,衣衫尽已汗湿,脸色憔悴,唇角衣衫还尚带血迹,看这绡衣也不能是寻常人家。
这老鸨子恐惹是非,有意不管,可是又流连于公子的天人之姿,想来救了他,无论是得他酬谢,或是收其接客,都会赚的盆满钵满。思及此处,老鸨瞬间眉开眼笑的唤人:
“来人,快把这位公子抬进后院东厢房”。
“是”。随着老鸨子吩咐,便出来两个粗犷汉子,把昏倒的莫云抬进了厢房安置。
莫云于朦胧中幽幽转醒,虚无缥缈间,幽深婉转的旋律,不急不徐的萦绕在耳边……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公子,你醒了”?
一个黄衫女子含羞带怯的坐在莫云床榻边。
“请问姑娘,这是哪里?”
这里是“温柔乡”,你受伤昏倒在门口,是妈妈救了你。
楚馆秦楼,花街柳巷……莫云脑子里,霎时就冒出绵绵不绝的冒出这些相关词汇,这岂不是凡间的烟花之地,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霎时懵愣不已。
再听窗外歌喉婉转凄然,已然换了另一种曲调: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请问公子是哪里人士,为何孤身流落至此?”
这一问,瞬间惊醒莫云心神,更是一脸茫然,脑袋里也一片空白……
“我都不记得了”。莫云怅然若失的喃喃低语。
不记得了,这不记得了怎么办。这鸨娘让自己守着打探他身世,看能捞多少好处,如今他什么都不记得岂不是一场空,这黄衫女子不由一阵懊恼,转眼再看莫云的清朗容颜,顿觉他什么都忘了,未必不是好事。
“妈妈,这公子什么都忘了,刚才大夫也说这种病症,可能是一时,也可能是一世都不会好转。不如让他做个清倌人,或是红倌人岂不是更好。”
这黄衫女子花名嫣然,不会才艺,又相貌平平,这碗青春饭是怎么也不好吃,唯今之际,也只有百般讨好老鸨,让她也多给自己安排些客人,如今自己仍无枝可依,若能多积攒些银钱,也以免今后到色衰爱弛,流落街头之凄惨光景。
“看他相貌不凡,万一是哪位惹不得的人物怎么办。”老鸨子这会儿忽地有点犹豫,唯恐后顾之忧。
“那就让他想不起来,让他自己堕落,就算是他家人寻来,路是他自己走的,也怪不得我们。”
老鸨闻之一震,这样的人间绝色,自己岂能不知他价值几何,恐怕倾国倾城也犹不及其万一。
“所谓富贵险中求,妈妈还是应该早做决断。”
“那待会你帮我熬幅药,哄他喝了,妈妈知你孝顺,以后就让你近身服侍,好好教导于他,莫负了妈妈一番苦心。”
“嫣然定不负妈妈期望。”这嫣然盈盈一礼,便轻快的出门而去。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蹄子想什么,若不是我芳华不在,几个清倌人又自恃清高,怎会轮到你讨这便宜。”
老鸨子说完,又不甘心的对着铜镜,无奈的抚下眼角的皱纹,如此厚重的胭脂都遮不住,不由更是一阵沮丧。
被带进瓦舍不久,热水尚未烧沸,莫云便已醒来,身上血衣都还没来及更换。
这一醒来,便被那嫣然姑娘安排小厮打水供自己洗漱,而后又是亲奉汤药侍候,令莫云颇为感念,还思及之后定要好好报答。
“姑娘这是带我去哪里?”
“毕竟是妈妈心善救了公子,公子醒来不去拜访,岂不于礼不合。”
虽然很不喜欢这种地方,但这里的人确实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是理应拜访。莫云就此,被嫣然穿廊过院领进一间正房。不知是自己有伤在身,还是阳光炙热,莫云不由的感觉身上阵阵灼热。
“公子,不若喝杯酒解解乏。”
“公子,看奴家剥的这橘子香甜诱人,公子怎么不吃。”
“你这橘子有什么好,还是我这西境来的葡萄才甜美多汁。”
满室熏香缭绕,耳畔全是莺莺燕燕的娇嗔之语,莫云浑身灼灼,眼尾发红之际更兼神识昏涨,一霎双手扶头,摇摇欲退步而出。
“师尊,秋雨……”
这个清朗的声音,“墨凌”。
莫云霎时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自己是陷入幻境之中。随即弱水結剑阵与胸前,一瞬尖利凄惨嚎叫,屋舍坍塌之后,耳边终于回归清净。
头顶阳光懒懒,身边劲风飒飒,由于身陷幻境过久,莫云神魂已有损伤,身上也更为寒冷,于是落在林间捡些枯柴生火。
思绪也不由想起自己初到中洲之时,刚才那幻境不过是旧时重演,若是按照原有事件发展,当时术法全无,若不是关键时刻,弱水剑自行护主,那些花楼脂粉里摸爬滚打的女人……
莫云至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的厌恶不已。原是那老鸨亦是利欲熏心,做尽这种害人勾当。后来,虽然是杀了老鸨和嫣然仍不解气,又把这间瓦舍给付之一炬方才离开。
如此幻境,若是全然按照过往走完,莫云神魂便会烟消云散,这还多亏恐慌之际想起墨凌,方才意识到这是幻境,可惜自己把他杀了。
每想及此,心里就对自己痛恨不已。不过,自己为什么杀他,想不起来了。这几日的脑子里,全是和墨凌在一起的美好过往,以及自己杀他时,那意外不解的目光。
莫云边拨弄身前的火堆,边陷入沉思。
“秋雨,你升了火还不知烤些东西,岂不浪费。”来人神色朗朗,手里以长剑,穿着两只已然洗剥好的灵兽,大小状似兔子。
“你是谁?”
莫云吃惊的看着面前之人。
“师尊,才几日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这人一脸失望的看向莫云,神情黯然而又沮丧。
“你不可能是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眼前和墨凌,模样神色都如出一辙的神秘人,莫云是有瞬间的激动,但是想起刚经历过的幻境,莫云又开始快速思考这是什么情况。
“师尊不是一直在寻找我的魂魄,若是只有肉身没有魂魄,我如何能醒来。”
这个墨凌闲谈似的,边说边翻烤着灵兽肉,偶尔瞥向莫云一眼,也是一抹温柔浅笑。
片刻之后,灵兽肉已被他烤的看起来外焦里嫩,油亮飘香。墨凌取下一只灵兽,用匕首片好放在一片桑叶之上,随即伸手递给莫云:
“师尊,尝尝这味道喜欢不?”此刻的他仍是如往常一样,经心自己的日常饮食。不同的是,和以往的小心呵护差了些许。
这些日子忆衰退的同时,也令自己更为记得与墨凌之间的点点滴滴,不由神情黯然,低头的瞬间,便掩住眼尾一抹微红的凄然之色。
“师尊怎么不吃,可是烟火迷了眼睛。”
“不是,只是这境中境终非现实。”
“师尊……”
流光乍现之下,随着他一句师尊而被弱水当胸贯穿,气息流逝之际却无半点血迹。继而连那烤好的灵兽,都一起消失不见。
从墨凌给自己喝过没去芯的莲子粥,以后每次做食物,都是他先尝过味道,才会再盛给你自己。
看来自己并没有出幻境,而是由于在刚才的幻中想到墨凌,这大阵才能继续给自己施以新的幻境,这换汤不换药的手法,若不能及时破解,迟早会被耗死在这大阵之中。
这九万里之劫,若不是真正的九劫九万里,而是一个大阵的运行,而今唯有找破阵之法方能解脱,不然这第一劫都得脱层皮,更何况还有之后八劫八万里。
莫云想此,即刻起身查看周围地形,片刻后又御剑升空,巡视之下,竟发现这山川河流,皆是按金、木、水、火、土、正五行排列,所谓正五行就是: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如此生生相息,循环往复,所以阵法运转之力自是源源不断。
即以心下明了,莫云也随机结阵换位,稍做改动下,断了大阵的力量供应,生生相息之局,自然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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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能调动九万里山川地脉的大阵,必是上古术法,若想就此完全破去,也是异想天开。所以,也就只有在大阵滞涩瞬间离开这里。
于是,莫云找出其间水脉之处,以阵法隔绝水脉气息,再调动剑体弱水之力,霎似九天银河倾泻而下,替代原来水脉位置。
《海内十洲记·凤麟洲》说:“凤麟洲,在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四面有弱水绕之,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而弱水剑乃是莫云本命法器,所以纵使在“温柔乡”之时,灵力全无,弱水剑使用却是无碍。
因弱水之特性,可阻绝世间万物,自然生不了木,一环断,环环皆滞。莫云阵法方成,便以弱水为中心,形成巨大的风暴漩涡,古木尽折中更是落石如瀑。山摇地震间,莫云也瞬时被卷入其中,一霎除却无尽的天昏地暗,便什么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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