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几欲捶胸顿足的神色,加之那泫然欲泣的悲催模样,瞬间就引起了楚玉莫大的兴趣,不知这廖承境遇,又是怎样的千回百转。
遂又郑重质问,“不知廖公子,对于卓师姐之事还有何交待?”
其实这廖承也不过弱冠年华,比卓瑾轩还小了几岁,又缘卓瑾轩际遇非常,虽也是仙宗境修为,却是在仙宗境中独占鳌头,才得使得廖家萌生联姻之意。
更何况,之前那眉心一剑,以卓瑾轩防御之强悍,廖承自知是如何也伤不得她,又岂料被她师尊撞见,还直道自己恶毒!
这忽又多了个师弟出头,复瞥目面前这诡诈女子,便无不怨怼的道:
“卓姑娘纵然不肯嫁我为妻,又何必这般羞辱于我……”
这廖承不言则罢,一开口又是这样含冤莫白之态,瞬就气的卓瑾轩急不可耐的将他言语打断,
“我羞辱于你,我哪里羞辱了你?那花楼的秦姑娘是缘何而死?你那府中随侍又是怎样丧命?
就你此等做派还敢上我府中提亲,莫非当我卓府良善可欺不成?”
“此间确有冤……”
“冤,你还敢喊冤,那秦姑娘在花楼做清倌人,旦又余钱还要供家中弟弟读书,母亲开药。
也就是遇了你,本以为是个可托之人,又岂料你许诺的花轿迎门之夜,竟是她命丧黄泉之时。”
“那事非我所为……”
“非你所为,还是我为不成,是谁能指使你那侍从将她迎入寒窗败几的危房楼阁,又是谁杀人灭口?你那侍从不死别处,偏就在你寝榻丢却性命。
你口口声声只道冤枉,却道不出个所以然,又何冤之有?即无冤情,又这般叫嚣,岂非是个做作无耻之徒?”
“我……我……”
廖承闻她咄咄逼人之言,又义愤填膺之态,便也无力至极,也惟恨自己在她面前,从来是只有招架之力,无有还嘴之功,不由连声哀叹,
“罢了,罢了,你说如何便是如何,也是我廖承命苦,怎就遇了你般诡诈之人!”
“分明是你伤人在先……”
“瑾轩暂且住口,还是先听廖公子之言。”
莫云见他二人这番辩驳,恐是到了也难明个所以然。更何况,那廖承急不可言之下,惟气得脸色煞白复转为沮丧,看起来也着实可怜。
自己终也明白,这卓瑾轩之厉害,又怎会被人所欺,她不欺别人已是万幸。
卓瑾轩正横眉立目,欲辨个分明,忽闻师尊制止,不得已也惟有顺从退后,恭敬回秉,“是,师尊。”
楚玉见此也是双肩发颤的强掩笑意,看来以后的墨凌也安生不得了,忽又瞥见她正忿然的膛视自己,不禁以食指轻拭鼻尖,随即悻悻敛去笑意,自己这样看人热闹,貌似不甚妥当。
廖承本已准备听那卓瑾轩聒噪不休,又忽闻莫云言之清朗,更甚熏风,只此一语,便解了自己困囿之局。
不禁感叹,天可怜见,只可惜,这般璞玉浑金之人,怎就收了她此样刁钻的徒弟。
于是又整衣理袖,恭敬而拜,“多谢莫仙师解我困顿,我本……”言此又怯怯偷窥卓瑾轩,见她只怒目而视,并未言语,便也放心不少,复归正题,
“我本是中洲西城的廖家独子,早在与卓姑娘提亲之前,便缘一日醉酒之后,被友人引入青楼,从而认识了才貌双全的秦卿姑娘……”
廖承言此,似又闻七弦泠泠,那悠扬的歌声又别俱傲骨,犹记她一按一拨,一字一句,如秋雨秋菊,冬雪寒梅般涤荡心胸——
无畏一身轻,知谦尚自明。
长天凝雨色,飞雁落孤城。
既取人间道,岂怜身后名。
此中无所有,何以慰生平……
一曲终了,廖承更是喟叹不已,遂拱礼而言:
“素闻姑娘,自词自曲,自弹自唱,此间闻来虽然清冷孤寂,却也疏阔自持,这飞燕孤城,虽是沉重萧瑟,却又无碍她玉壶冰心,心中大义。
姑娘大才,实是令世间多少女儿钦佩,男子汗颜。请恕在下冒昧一问,以姑娘之才怎就屈身在此间过活?”
这廖承一席话,令惯是清冷寡言的秦卿也不禁为之侧目。
自己流落此间卖艺三载,无论是富贵官人,落拓书生,还是那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对自己虽是不吝赞美之词,更多有一掷千金之举,却从未问过自己怎就屈身此间过活!
其实,自己又怎会不知,他们所贪图的不过是自己这副皮囊,以及才女之名而已,虽也有些许情义,只是这情义又怎抵红尘的万千繁华——唉!此间男儿,皆不过如此。
这一伤一叹之下,秦卿在稍顿身形之后又随即离去,只余那浅荷色的帐子在,在锦室中风流幔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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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秦姑娘……”
廖承又是朗声疾唤,却再也唤不来她任何回应。
“我说廖兄,方才让你来还不来,怎这初见就如此失魂落魄,原来廖兄也不过尔尔。”
那同行公子,对廖承一番奚落之后则是心情大好,又缓言而道:
“这下你知道这花楼之中,也并非只有那些莺莺燕燕的庸脂俗粉了罢,女人之美又岂止皮囊,这美在骨血方才更令人心心念念,欲罢不能。”
廖承瞬间就受不了这人之轻浮浪荡,不禁揶揄而道:
“李兄这般大赞特赞,又有何用?须知你已有妻室,还能八抬大轿,将秦姑娘娶回家不成?”
“她再怎样有才有貌,有情有义,也不过是个花楼女子,就此样身份,又岂能登堂入室,纳个妾室也就罢了。”
一言即出,这位李公子也略有心虚,自己何曾不想娶妻如此,只是家有悍妇,妾也纳她不得,此言此意也不过是违心的自正之举。
廖承乜他虚伪,但也掷地有声的宣告主权,
“我不管她是出身青楼,还是名门闺秀,是愿嫁我为妻,还是别有所求,只要她愿意,我便会为她赎身,资她用度,你也莫要在此觊觎而又不得,何苦来哉!”
“什么?你要娶她为妻,莫不是烧坏了脑子,你爹又岂会同意。”
“只要她同意,我八抬大轿,娶她为妻。”
廖承言罢,也不管李公子之错愕,便径直拂袖而去,那李公子也遂即疾步紧随,又边行边劝,
“廖兄万不可如此莽撞,若让廖家主知晓定是不会同意。”
“我娶妻又不是他娶妻,他同意不同意,我同意不就得了。”
“廖兄岂能如此忤逆,早知我就断不该带你来此,你这下可是要殃及池鱼,断我性命不成,原来竟也没看出你是如此见色忘义,重色轻友之人。”
“你带也带了,佳人也已然见过,纵使我见色忘友,你又待如何?现在这般吵嚷也端是悔也晚矣!”
闻他二人声音愈行愈远,就方才室内的屏风之处,又出来一个浅碧罗裙的女子,举目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也不禁是愁眉紧锁,凄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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