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冠熙刚端起茶杯,还没送到嘴边。
听到影壁墙后的声音,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下,抬手把茶泼到了院里。
一大清早的烦心事还没个头绪,这就又来了个麻烦。
来人身穿一身红绿相间的长衫,头戴一顶翠绿色的方巾,腰悬鸳鸯戏水的香囊,脚踩一双艳红的缎面千层底。
红配绿,狗都嫌,还带个绿帽子,光看这打扮就不像是个正经人。
进来后先是在院子里打量了一圈,径直走到桌子旁边,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哈哈,姐夫好兴致啊,一大清早的就开始喝茶,这茶真香,哪里买来的?一会儿给我装点我带回去给我爹也尝尝。”
“你倒是好孝心,最后一点都在这壶里了,要不你一会儿把这壶带回去?”
“嘿嘿,姐夫又戏弄我,我总不能连你的茶壶也顺了去,你那墙角什么时候又弄了棵兰花?”
这是又盯上自己从南山寻来的那株兰花了,郑冠熙索性不接他这个话茬,端起茶杯望着院子长酌。
这来人不是别人,乃是郑冠熙岳父的亲侄子,夫人余氏的堂弟。
一胞双胎,老大叫余乐山,是个踏实的汉子,也在帮郑冠熙做事。
今日来的这个是老二,名叫余乐水。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本是个好名字,却硬生生被他自己给败坏了。
是个渭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街溜子。
整日里干些遛鸟斗鸡,偷挖绝户坟,夜踹寡妇门的勾当。
时间久了,乡亲们反倒忘了他的本名,都叫他‘余坏水’。
凡是‘余坏水’出现的地方,保准没有好事。
陈冠熙对他也是头疼,家里凡是明面上能看到的好东西,不少都被他顺了去。
就连院子里鱼池中,朋友从苏杭带回来的那块假山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余坏水顺走,送了人情。
‘余坏水’一口气喝了三碗茶,把壶都喝空了。
才放下茶杯,脸上挤出一副愁模样,叹息道:“哎,我知道我没出息,连姐夫都看不起我。
可从今天开始,你和我哥可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
郑冠熙心中骤紧,忙转头问道:“你爹怎么了?”
“呜呜……”‘余坏水’抬袖捂脸,伤心欲绝的哭起来。
“哭什么?说啊,叔翁怎么了?”郑冠熙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要往外走:“我这就让人去把你哥叫回来。”
“那老不死的好着呢,今天早晨还抽了我好几鞭子,他把我赶出来,说再也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所以我也就只能来投奔姐夫了。
我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姐夫能不能借我几两银子,我去潘家酒楼买点吃的?”
郑冠熙听到这里,气的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几两银子可是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自己都没舍得这么破费过。
这孙子竟然大言不惭的去潘家酒楼吃个早点?
什么玩意!
“滚!”
郑冠熙抬脚将椅子踹翻,把‘余坏水’给摔到地上。
‘余坏水’也不恼,嬉皮笑脸的爬起来,扶起椅子。
自个去炉子边上提了水壶,在茶壶里倒了。
才又老神在在的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滋溜吸了一口。
“姐夫啊,这钱我可不白拿你的!”
“哼!”
被这种狗皮膏药粘上,郑冠熙索性以不变应万变,且看他那张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我先跟你说个大事!”
‘余坏水’扶着桌子凑上来,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姐夫,那陈冲被人杀了,佟大人可是下了封口,不许任何人外传,这事儿我可就只告诉你,别人还不知道。”
“你消息可真灵通!”郑冠熙忍不住讽刺道:“除了还没出月子的孩子,渭州城还有谁不知道这事儿么?”
“姐夫知一不知二,你可知道他是怎么被杀的,又知道是谁干的么?”
‘余坏水’故作高深的坐了回去,斜眼看着郑冠熙。
郑冠熙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突然紧张起来。
却实自从陈冲死了之后,除开玉肉山来过一次之外,佟英奇和他手下的三个金刚,到现在也没露过面。
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特意让‘余坏水’来试探口风来了?
可接着细想,又应该不会。
不说自己已经在内心不知道复盘了多少遍,除了那个窗口的胖子之外,自己做的极其小心,神不知鬼不觉,非常干净。
就说以佟英奇做事的风格。
要是知道是谁干的,不可能沉得住气,早就带人杀上门来了。
这么一想,郑冠熙不咸不淡的接话道。
69書吧
“就他往日里干的那些事,这渭州城谁杀了他也不奇怪,跟我有什么关系,倒是这几日里肉多卖了不少。”
“姐夫不是我说你,你也别当埋头在你那摊子上,没事的时候也多和衙门里的那些大人物多走动走动,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嗯,最好也带上你蹭吃蹭喝对吧?”
“你看,姐夫你又挖苦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我也有长处啊,你看我消息就比你灵通。”
“是,渭州城就没有你不知道的勾院赌坊,连城里有几家寡妇,门朝哪开都知道。”
“姐夫,你再再说这个我可就走了啊。”
“不送!”
余坏水一愣,随即又谄媚的凑过来。
“我还是告诉你吧,现在佟通判怀疑有两个人,一个是听说在相公府门前,刺杀通判大人没得手的那个西夏细作。
另外一个,可能是个京东的皮货商,听说那天晚上,他和陈冲争一个角儿来着,还差点打起来。”
余坏水说完,盯着陈冠熙平静的脸看了半饷。
见后者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丝的兴趣,知道今儿个可能骗不到银子了。
眼珠子嘀哩咕噜转了两圈。
“算了,我再告诉你个谁也不知道的事儿吧,你可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了。”
余坏水凑到陈冠熙耳朵边上,蚊声道:“其实佟通判真正怀疑的是那天晚上从芳清馆逃走的一个雏。
有人看到那小娘们带着一把刀出城了!”
郑冠熙放在膝盖上的左手食指,不受控制的跳动。
要是刁凤蓉被找到,那顺藤摸瓜找到自己身上来,便是早晚的事。
余坏水极尽察言观色之能,明白这钱大概是有着落了,赶紧趁热打铁,再说出一个更加重磅的消息来。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