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忙活完,鸡已叫了三遍,剩下事儿伙计们自己已经可以应付。
郑冠熙这才转身来到后院,劝说夫人余氏亲自去趟陈家坳,既要纳妾,总要将自己的父兄请来。
余氏并未多想,吃罢早饭便带着丫鬟出门,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六七日!
安顿好了夫人,又给新来的两个伙计每人一贯银子,打发他们回京东老家探亲。
只留下了牛二和刘英两个。
他俩早就没了家人,自小流浪到渭州被故去的老岳父收留在店里做事,也无处可去。
安排妥当后,已是日上了三竿。
郑冠熙拿草绳将刚杀出来的猪心栓了,提在手里。
“我就在对面客栈,若有事便来喊我!”
“老大尽管去,这里有我和刘英能应付过来。”牛二顺手切下块肉来,在秤上一挂,用荷叶包了递给跟前的婆子:“刚好一斤七两,二百零七文,大娘你看这秤高高的,给二百文就行。”
这牛二几年历练下来,已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性格开朗活泼,手头的活也好。
郑冠熙点头,穿过人群径直走进对面的客栈。
“大官人这么早就过来了?我带您上去!”
见郑冠熙进来,跑堂连忙将抹布搭在肩上,迎了过来。
郑冠熙将猪心递过去,顺便给了五个铜板。
“我自上去,你将这猪心送到后厨,包心肉现在就拿细火慢慢的煨上,猪心拿凉井水泡了,等中午的时候配上莴笋,用猛火炒了!”
“大官人绝了,对这猪身上哪个地方怎么做好吃,整个秦凤路谁也比不了。”
“哈哈……要是再能有辣椒、味精等物,别说整个秦凤路,就是放眼京城也没人比我更会吃这猪下水!”
“那是,那是!”
什么是辣椒味精,跑堂的才不在乎,人家赚的是个捧场的小费,又不是要去学着做厨子。
客栈很小,也没什么客人。
郑冠熙先去拜见了王进的老娘,娘俩聊了会儿体己话,便告辞出来,打算去看看昨晚上救回来那姑娘。
佟英奇也是睡了个好觉。
昨天晚上的状态好的不得了,他记不得有多久没体会过,那种纵马驰骋的感觉。
让他仿佛回到了十三岁那年,第一次独自驯服野马后,迎着阳光,在沾满露水的草原上,驰骋的那个早晨。
今天早上,他醒来之后,还感觉腰肢有些酸软,终究是岁月不饶人。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棱刚好穿过床上柔软的被子,洒在他的脸上。
昨夜少女的汗水和香水的味道仍在。
但他却似乎在这味道之中,闻到了另外一种久违的,奇怪的味道。
佟英奇眉头微皱,终于想起了这味道,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用力的掀开被子,那双已经发灰的眼睛,充满惊恐的正在和自己对视。
那个最熟悉,也最为器重的手下陈冲,眼睛已经没有了光泽,直勾勾的盯着床头。
他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恶心,仿佛心脏暂时忘记了跳动,又顿时毫无规律的狂跳起来。
胃里波浪翻涌,就连昨夜里吃下的酒菜,也顺着喉咙涌了出来,喷洒在床边柔软而又华贵的波斯地毯上。
“啊——”
佟英奇的惨叫,响彻了芳清馆,将所有人从温柔乡里惊醒。
那些被惨叫惊醒而感到不满的风流客,都莫名其妙的围在了门外。
老鸨子和龟公头子匆匆赶了过来,他们一进门,就看到了赤身裸体沾满血渍的佟英奇。
也看到了,昨天还跟他们有说有笑,计划着如何对付郑屠的陈冲,只是当下只剩下了一颗脑袋,已被惊慌失措的佟英奇踹到了墙角。
那头往日里梳理的溜光水滑的头发,已经乱的如同渭水河里的杂草,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已经变的灰白,曾经他最在意的三撇小胡子,也已经沾满了鼻涕和血渍的混合物。
令俩人出于生理本能,发出一阵干呕!
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将他们吓坏了。
他们从未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贴近,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在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热闹非凡的芳清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头,放在他们最豪华尊贵的房间。
而且没有谈判,没有交涉,就是最直接,最血腥的威胁!
这种感觉,让他们从内心深处感觉到恐怖!
最关键的,这被威胁的人,还是在整个渭州城,除了小种经略相公外,最有权势的通判大人。
对方无疑是在用血淋淋的人头,告诉佟英奇!
我不在乎杀了一个朝廷的官员,如果我想,同样也可以在你睡梦中,随时阁下你的人头。
完全无视所有的朝廷律法,完全无视芳清馆的安保,来去如风。
久经市面的老鸨子,最先回过神来。
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先是让人将门口聚集的人驱散了,又让人端来一杯热羊奶,扶着佟英奇到另外一个房间里平复下受惊的老心脏。
这个房间的自然是要打扫干净的。
陈冲的脑袋被用洒了生石灰的匣子装了,沾血的地毯也被扔到后院。
很快芳清馆行动起来的打手们,就带回来了有用的信息。
陈冲的尸体,在后面的巷子里被发现了。
后院的门开着,关着昨天刚买来那孩子的柴房,锁被砸开了。
昨日里,将女孩卖给芳清馆的那个河东皮货商,昨天夜里就走了,有人看到他今天早晨从南门急匆匆的出了城。
就连昨夜里,侍奉佟英奇的那俩个,也被带过来,正受惊地跪在门外。
69書吧
“咯——”
缓了半天的佟英奇,喉咙里发出一长串咕噜声,总算是回过了神来。
佟英奇也非是个无能的蠢货,否则也不可能在沙场上活下来,并顺利的攀附关系,坐到今日的地位。
只是远离危险太久了,过惯了平静而安逸的生活,让他放松了警惕。
“我的哥,你可总算是没事了!”老鸨倚在佟英奇身侧,用手不断的抚过他的胸口,揉搓着松弛的皮肉。
“让那俩娃回去歇着吧,这事儿跟她们没关系。”
“我哥真是个怜香惜玉的情种子!”
老鸨见得佟英奇的眼里又有了光,这才拿过袍子给他披在身上,又端着热茶送到他嘴边喂了。
“没想到妹妹玩了小半辈子鹰,今儿个竟然让鹰啄了眼,我已经让人出城去追那个死胖子去了,等把他抓回来,我非得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也给哥哥出了这恶气!”
“我儿陈冲……”佟英奇眼缝射出精光,虚空的望着前方:“不是他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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