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冠熙闻言,连忙劝道。
“兄长既然要到老种经略相公手下做事,还是不要惹这等人的好,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
再说小弟虽是个贩肉之辈,但在这渭州城也还算有些斤两,想来他也不至于因此为难于我!”
郑冠熙自从山村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制定了前期的路线,多交朋友少惹事,多积钱财应乱世,低调低调再低调。
那状元桥下一半的铺子,包括街角的客栈,都已经姓了郑,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哪知有时候,低调不低调并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噔噔噔有人走上楼来,紧接着砰的一声门被踹开。
“我当是谁将这店里的清酒全喝光了,原来是你这杀猪的腌臜泼才!”
郑冠熙脸上的愤怒一闪而过,暗中伸手阻止王进把手伸向包袱的同时,起身笑着向门口之人迎了上去。
“原来是陈捕头,早就想约您一起吃个饭,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既然遇上了,少说也要喝个几碗!”
门口站着的,正是那佟英奇的手下之一陈冲,掌管钱粮收缴的一个小小官头,比捕头还差了点。
郑冠熙这一个高帽扣上去,陈冲冰山般的脸色稍融片刻,顿时又冰冷了起来。
略有疑惑的盯着王进。
“此人是谁?”
“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哥,从京城来的。”
郑冠熙知道这陈冲就是带着人守在西城门的领头,这是到了饭点吃饭来了,若是让他继续盯着,发现王进就是他们要堵的人,是早晚的事儿。
于是连忙拉着陈冲的手,转身向外便走。
店里的小二,见刚才的阵仗,都早已经躲到了下面。
“陈捕头,我和表兄已经吃了过半,不好再让您和兄弟们同吃,咱另开一席。”
说话间,俩人已经来到了门外,郑冠熙看了眼站在楼下梯口,想要上来却又不太敢的小二喊道。
“就在隔壁这屋,好肉好菜的尽管上来,再去其他酒肆筛几坛清酒,计在我的账上,顺道去城门下,将其他几个兄弟请过来,一起祭祭五脏庙。”
“你这厮……倒是懂事。”
俩人手拉着手进了屋,郑冠熙又摸出一串长钱悄悄的塞进陈冲的袖里。
“平日里没少受哥哥照顾,兄弟心里都记着呢!”
“好说,好说,你老家是郑家坳来的吧,距离我们村子也就三五里地,听说今年也遭了水灾。”
郑冠熙心中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连忙又掏出两串长钱塞过去。
“是啊,颗粒无收。”
“官家垂恩,今年赋税全免。”
“有劳哥哥记挂,我先替郑家坳的乡亲们谢过哥哥了。”郑冠熙瞥见小二已经抱着两坛酒,带着守在城门的那仨小吏走了过来,“哪天老家要是打了野味,我再到府上重谢。”
说话工夫,那小二跟在两个个小吏身后走上楼来。
都是平日里眼熟的,相互打了个招呼,又敬了三碗,陈冲才挥手道:“你且自去。”
郑冠熙这才退了出来,顺手带上房门,在门外站了片刻。
听的屋里说什么从延安府来了个夜叉,以后日子不好过了什么之类的,没再提王进的事儿。
便又回到自己房间。
刚进门,就见王进脸挂冰霜,看也不看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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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这是怎的了?”
“休要叫我哥哥,你竟与这等贼人称兄道弟,今日这酒我就不当与你喝的,呸!”
王进说着,手伸向包袱就要去摸钱,郑冠熙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腕。
两人暗中较力,终是郑冠熙将王进的手拉了下来。
“哥哥不要恼怒,我知你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可纵然英雄如你,不也被逼的带着六十老母,背井离乡,远遁此地,实在是……”
大丈夫当志在天边,四海为家。
王进走到哪里倒也坦荡,只是提及老母亲,已经年近六旬,却还要受这颠沛流离之苦。
确是他心中一根软刺。
听到这番话,他也明白郑冠熙并非市井油滑之徒,不过是人在屋檐下,暂时强低头,更何况方才还要顾着自己,才不得不虚与委蛇。
当即躬身一拜:“兄弟,刚才哥哥冒失了。”
“哥哥知我心便好,又何须如此客气!”郑冠熙连忙上前扶住,见桌上只剩半坛浑酒,抬手指了指隔壁,“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换个地方再喝?”
“如此,也好!”
此时在潘家酒楼,佟英奇还没吃饭,半坐在椅子上,闷闷的盯着满桌的好酒好菜。
前些日子,就听说老种略相公那里有个什么五路廉访使,因贪酒误了事,本是天大的罪过,可却被老种经略相公保了下来,遣到渭州小种经略相公手下,做一个提辖官。
虽说贬了几级,但也能看得出是老种经略相公喜欢的人物。
说不定哪天边关战事再起,又能起复,这可是雪中送炭,结交的好时机。
为了表示自己也稍懂武略,甚至还专门搞了匹马骑来,想着能跟新提辖大人近乎一番。
却没想到遇到一尊上好的佛像,便想据为己有,日后去京城跑个关系用,没想到发生这等事。
到现在半拉屁股都疼。
原本想拿郑冠熙撒气,结果那厮竟然搬出经略相公来,只能讹他个五十贯钱了事。
可他哪里受过这种鸟气,大概记得那使枪的汉子相貌,找人画了画像,安排人堵住了城门。
只等将那贼人抓住,定要好好出一口恶气。
眼看到了未时三刻,都亲自走到酒楼门口看了七八遍,也没见提辖的影子,更没个人来招呼声是来还是不来,只能饿着肚子干等着。
偏偏那手下陈冲、顾玉山等四个去守城门的手下,到现在也没个信儿。
一股子无名火,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撒。
见他这样,伺候在门外的小二,也躲的远远的,不敢催问热了三遍的鱼要不要端上来。
又等了一刻钟,佟英奇实在是等不耐烦了,起身往外便走。
小二连忙迎上:“大人,这酒菜……”
“先留着,我亲去府上迎接下提辖。”
“大人还是不用去了。”
“嗯?”
“今儿个上午,提辖听说南山有野狼伤了人,只身一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佟英奇嘴角抽搐几下,合着去杀狼比和自己吃饭更重要?心中更加不忿,当即转身又回到屋里。
“把热菜和酒都上了,再去给我找几个角妓来,陪咱喝酒!”
孙家酒肆。
王进背了包袱,提了枪杆,俩人一起走出雅间。
郑冠熙早上卖肉的最后一个铜板,刚才都给了陈冲,只好吩咐候在门口的小二,先挂在账上回头来再来算。
却被隔壁屋里一个小吏听见,非要再拉郑冠熙喝上几碗。
门开,六目相对。
郑冠熙眼见小吏愣了一下,便伸手自怀里掏出一幅画卷,便知不好。
事已至此,立刻和王进使了个眼色,匆匆就要下楼。
便听身后轻喝一声:“你俩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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