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这么说的?”
郎清点了点头,没敢看江载聿的眼睛。江载聿叹息一笑,他让郎清先下去,然后以手盖住眼睛。明明,他们那么好。她那么乖巧,那么听话,他以为她终是喜欢自己了,他听到太子妃有孕时还想,等过几年她,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江载聿冷笑一声,她居然还能心平气和的去劝其他女子,完全不害怕有人抢走她的丈夫。江载聿吐出一口浊气,不停地深呼吸,将眼眶中的热度给压了回去,片刻之后才算平静下来。没关系,不管她现在如何想的,她已经是他的妻了,他们注定纠缠一生,直到百年之后同穴而眠。
“小六,你在这儿做什么?”
太子也不知何时站在江载聿身后,江载聿回头对着太子露出笑容:“哥,你不陪着嫂嫂么?”
“她身旁一直有人看着,我插不上手,就想着来看看你。”太子对自己的这个六弟了如指掌,自然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不过孩子大了,都已经成婚了,很多事情他也不好多问。
太子坐到江载聿身边:“怎么样,有看中的少年郎吗?”
江载聿点点头,他肯定没忘记这次的秋猎主要是为了什么:“的确有一些人不错,不过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对了,哥。我想跟你要一个人。”
“谁?”
“范爱明。”
“津州祥庆县的县令?”太子很快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他思索片刻之后问,“你打算让他去做什么?”
“我那日见他对港口往来物资了然于胸、如数家珍,想让他去帮我管理粮草。你也知道,父皇他明年想要御驾亲征,那粮草之事可不能马虎。”
太子沉吟片刻,从区区县令一下子到管理粮草的主官,这可不是连升三级了,是连升六级。况且,那个职位是个油水甚多的香饽饽,想来肯定有很多人都盯着那个位置呢。这也是江载聿亲自开口要人的原因。
思前想后,太子还是答应了江载聿的请求。他承诺江载聿自己回去之后就准备好调令,等江载聿回燕京路过津州之时,范爱明便跟着队伍一起出发,去燕京任职。
要到了想要的人,江载聿很是满意,太子又和他说起京郊庄园的事情,表示他可以安排自己的人去管理那些田庄了。
“我还没谢谢你呢。我本就头疼该如何处理那些族老们,你这一通闹,倒是给了我由头,动起手来也名正言顺许多。”
“哥,或许我就是知道你想这么做,所以才闹这一出的呢?”江载聿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哥,你想做什么事情你就去做,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跟着你的,像小时候一样。”
太子殿下看着自家弟弟真诚的眼神,笑着揉揉他的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甚至可以这么说,江载聿就是江载川带大的,不管外界如何看待他们兄弟,江载川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弟弟。不过,说完了正事,江载川不免又想起之前江载聿没有回答的问题:“说吧,为何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我没有发呆,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还不能跟哥哥说了?”
江载聿撇撇嘴,不是他不跟哥哥说,而是他不想别人掺和进他和沈萦风之间。江载聿看着远山如黛沉默着。太子也没有强求他,而是陪他看了一会之后风景。
沈萦风去见完项家小姐回来,和皇后说项家已经做出了相应惩罚,青蛇的事情就此过去,她不打算追究了。
皇后闻言盯着她看了一会之后笑道:“好,既然小六媳妇不追究,那此事就这么定了。良芳你去和项家人说,此番事是燕王妃看在故去的老国公的面子上,不予计较。让他们好好管教项如意,什么时候管教好了,什么时候再让她出门吧。”
“是。”良芳领命而去。
沈萦风表示自己想回营帐休息也告退了。皇后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这女娃看着憨憨的,其实什么都清楚得很,是个聪明的孩子。小六要吃些苦头啰。”
“燕王与燕王妃毕竟年轻,还有的是时间。等相处久了,燕王妃自然会对燕王上心的。”
“我只怕哪天,小六发现了我给她的那道旨意,回头找我这个做娘的算账。”
“娘娘当时也是为了先稳住王妃不得已而为之。只要六殿下还喜欢燕王妃,那道旨意也用不上不是?”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我依旧不安心。”她摁压太阳穴,李嬷嬷见状赶紧上前给她轻轻揉着,并宽慰皇后道:“娘娘莫要为此事伤怀,要相信六殿下。当年,京城多少女子为六殿下倾心,六殿下出一次门,光是手帕都能收一箩筐呢。吓得六殿下跑封地去呆了两年。”
想到这里,皇后不由得笑出声来:“可不是,当时啊小六可是一点都不开窍,说什么自己不成婚,不娶妻,一辈子打光棍。伤了多少小姑娘的心,就连陆家的小姑娘都跑我跟前哭呢。”
谁能想到两年之后他居然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媳妇。
李嬷嬷见皇后笑了便停下手中的动作:“这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六殿下心中自有主意,娘娘不必太过担忧。”
“希望如此吧。”
皇后微微一笑,想起另外一个儿媳妇来:“对了,老大媳妇怎么样了?听说昨天也没出营帐?”
李嬷嬷左右看了看,凑到皇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皇后颇为惊讶地问:“老大谁也没找?”
“没找,太子在太子妃的营帐里守了一夜。”
皇后闻言略略思索片刻,不由得笑道:“这一家三父子,在这点上,真的一模一样。”
沈萦风从皇后那儿出来,又去看了看太子妃,却没能见到人。守在营帐外的女官说太子妃吃了安胎的药,现在已经睡下了,沈萦风也没有做过多的打扰便离开了。回去的路上经过靶场,里面传来女孩子们的笑声,沈萦风不免走过去看了一眼,只是那些女子看见她都噤若寒蝉,好似沈萦风是吃人的妖怪一样。
沈萦风摇摇头,带着山月和霜竹继续往营帐方向走。霜竹看到刚才的场景不免抱怨道:“王妃,刚才她们都没有行礼,你都没反应的么?”
“我只是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又没走过去,难道还要隔着半个靶场行礼么?”沈萦风并不怎么在意这些,“我又不是什么神仙,老让人跪着有什么意思。”
霜竹还想说什么,却被山月拉住衣角,霜竹也就此收声。沈萦风慢慢悠悠地走着,心里还想着今天项家小姐说的话。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自己的两位婢女:“你们是为什么会武功的,是夫君特意训练的侍卫?”
山月和霜竹点了点头,沈萦风又问道:“那你们跟着夫君多久了?”
两位婢女互看一眼,都不明白沈萦风为什么忽然对这个起了兴趣。但江载聿曾经嘱咐过,有关于他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沈萦风说,所以山月和霜竹也没有隐瞒。山月年资比霜竹要早上几年,两人都是以暗卫的身份被收入的。
“那如果不是来我身边,原本你们会去做什么?”
山月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什么人之后才轻声说:“若不是王妃选中了我们,我和霜竹就会成为王公大臣们家里的婢女。”
沈萦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大概明白江载聿训练这些侍卫是做什么用的了。问完了问题,沈萦风继续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她又回身走到两人跟前轻声问:“那我的身边有没有那样的侍卫?奶奶的身边呢?”
山月和霜竹对看一眼,良久之后轻轻点头。
看来是都有了。沈萦风叹口气,她若有所思地走进营帐里,没注意江载聿已经在床榻上等着她了。沈萦风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回身才看到江载聿的人,差点把手里的茶给撒出去:“你回来了?”
江载聿点点头:“你该上药了。”
闻言,沈萦风红了脸:“其实,我可以自己来。”
“阿萦,我们是夫妻。你害羞什么呢?”
虽然话是没错,但沈萦风每次都觉得江载聿所谓的上药根本不仅仅是上药。她把茶喝完,然后走到床边盯着江载聿看了一会才开口说:“只上药?”
“只上药,你都还没好呢,我还能做什么。”江载聿将人摁在床上,“我在你心中竟然如此禽兽不如么?”
倒也没有到禽兽不如的地步,只是禽兽而已。
沈萦风没把话说出来,她挪了挪小腿,跟江载聿说话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今日去见了项家小姐。她说她喜欢你,所以才放蛇吓唬我的。”
江载聿擦药膏的动作一顿,不由得侧头看她,等着她后面的话。
“项家小姐说,前年你为母后贺寿,在西江楼上舞剑,迷倒京城万千少女呢。”
江载聿闻言一笑,一只手将药膏均匀抹开,一只手摁着她的膝盖让她别乱动:“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自那之后我每次出门都收获一堆少女手帕和香囊,严重的时候甚至用箩筐来装都装不完。”
沈萦风瞪大眼睛:“这么……严重啊。”
“嗯,因为这事,我什么公务都干不了,所以我跑了。”江载聿擦完了药,用一旁的帕子擦手,“我连夜跑去封地,两年都不敢回京城。为的就是躲着那些小姐们。”
沈萦风想了想,觉得那个场景的确有些可怜:“京城的小姐们也太主动了些。”
“是啊。”江载聿伸手拆掉她的发髻,“不止她们,她们父亲、兄长只要见到我,也会询问我什么时候成婚,父皇和母后对我的婚事有什么打算,甚至有位大人直接上表说自己小女儿喜欢我喜欢得茶不思饭不想的,让我娶了她。”
沈萦风噗嗤一笑:“那你为何不娶?”
江载聿凉凉地看她一眼:“那么多人,我娶得过来么?”他喊山月她们进来给伺候沈萦风更衣,沈萦风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那么多女娘,你就没有一个喜欢的?”
江载聿原本正给自己倒水呢,听到她这么问,不由得捏紧杯子,他低头沉默片刻后说:“我当时心中并无男女之情。”
“可你有通房丫鬟。”
江载聿一愣,他回头看向沈萦风,后者不明所以:“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啊?”
江载聿笑着问她:“你在意我有通房丫鬟?”
“你既然有通房丫鬟,又怎么会不懂男女之情呢?”
江载聿看着沈萦风清澈的双眼,良久之后才说:“疏影是我十六岁时母后安排过来的,我其实也没碰她几次。”
没几次是几次,沈萦风暗自嘟囔道。她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吃:“那项小姐对你痴迷不已,过几日说不定要来询你心意呢。”
江载聿吹灭了蜡烛,揽着她的纤腰往床榻方向走:“那这个热闹你是看不到了,她被母亲罚禁足家中,没有母亲同意,她是不能出门的。”
沈萦风闻言有些错愕:“不是说学规矩,学会了就能出来了么?”
“这个‘学会’由谁来定义?”
“自然是……”皇后娘娘。
“所以,只要母后觉的项小姐还没学会规矩,她便出不来。”
“这莫不是要困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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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倒也不至于。不过一年半载是有可能的。”江载聿将人搂着,又摸了摸她的背,确定她身后的被褥很厚实,这才合上眼睛说道,“她毕竟是老国公的遗腹子,就算是看老国公的面子也不可能关一辈子的。”
沈萦风靠在他的胸膛上,她本以为就是关上一两个月就能出来了。现在想来,是她天真了。皇后其实早就决定好了该如何处罚,给她过去看项小姐,又等到她回去复命之后再下旨意,大约只是为了让英国公府欠她这笔人情吧。
沈萦风轻轻合上眼,再一次感叹这里人均八百个心眼子,她着实玩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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