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萦风昏昏沉沉了一日,总算是在第二天醒了过来。她不经意的动了动,忽然感觉背后抱着自己的人醒了,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总算是不烧了。”那人如实说道。
沈萦风睁开眼看向江载聿,却见他披衣下床去叫人。沈萦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身子都有些睡僵了。江载聿捧着一杯水回来,把沈萦风轻轻扶起然后给她喂水。感觉好一些的沈萦风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啊?”
“你睡了一天。”江载聿把杯子放到一旁,让人靠在自己怀里,“感觉如何?身子可还疼?”
“不怎么疼了。”
“昨夜是我错了,以后不会了。”江载聿用面颊贴着她的额头,“那鹿血酒我再也不喝了。”
沈萦风撇撇嘴:“殿下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才好。”
连“殿下”都出来了,可见沈萦风着实有些生气。江载聿心疼地亲亲她:“是我的错。阿萦怎么罚我都行。我全听你的。”
沈萦风却冷哼一声,倒也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华嬷嬷带着两位婢女进来,见两人还在说贴己话便没有贸然上前。直到江载聿冲着她点头,这才端着东西过来。华嬷嬷给沈萦风检查了身体,然后当着江载聿的面对沈萦风说:“王妃,老奴提醒过您,可不许如此纵容殿下。你瞧,出事了不是。”
“嬷嬷教训的是。可燕王殿下要做什么,哪里是我能阻止地了的。”
“王妃得把规矩立起来才好,不然再这般胡来,王妃今后这身子就养不回来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完全不给江载聿面子。江载聿在一旁听着,到最后不由得连连求饶:“好了,本王知错了。”
沈萦风侧头偷笑:“嬷嬷,我饿了。”
睡了一天,什么都没吃,可不就饿了么。华嬷嬷端上一碗清粥:“王妃现在身子虚,不可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先吃些粥垫垫,肉汤已经炖上了,再过一个时辰便可以喝了。”
沈萦风点点头,她本想下床走一走,但感觉自己身子酸软动弹不得,不免又看江载聿一眼。江载聿笑了笑:“你想下来走动是吧,我扶着你。”
沈萦风摇了摇头:“算了,身子疼。”
好吧。江载聿给沈萦风的后腰垫上些柔软的被子枕头,自己则拿起清粥喂她。沈萦风本想自己来的,可江载聿不让,沈萦风也由着他去。直到一碗清粥见底之后,沈萦风才想起来:“我今日都在睡,母后那边可有问起来?”
若是问起来了岂不是很丢脸?
江载聿闻言没有说话,沈萦风看向一旁的贴身婢女山月,后者看了看不吭声的燕王殿下,还是老老实实开口道:“今日下午皇后娘娘、太子妃还有几位公主便过来看过了,还把殿下给训斥一顿呢。”
那也就是说,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被人知道了。沈萦风瞪江载聿,后者赶紧安慰道:“没事,母后是过来人。”
瞧这不知悔改的样子,此时此刻若不是沈萦风没什么力气,要不然非得下床把江载聿打一顿不可。
“那母后还说了什么?”
“皇后娘娘让您好好休养,说是明日再来看您。”
沈萦风哀叹一声,她昨天才那般出风头,如今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一旁仿佛没事人一样。沈萦风实在是气不过,拿起一旁的枕头就丢过去:“都怪你。”
江载聿把枕头接住,然后安然放回床榻上,轻柔得哄道:“怪我怪我,都怪我。别生气了,气坏身子可就不好了。”
“……”
后来江载聿不得已答应了沈萦风许多条件,才算把人哄好。华嬷嬷把炖好的肉汤端上来,然后看着沈萦风喝完之后便领着山月和霜竹退了下去。
又过一日,沈萦风总算是能下床了。她去拜见皇后,诚如江载聿所说皇后是过来人并没有拿那事取笑她,反倒是说起另外一件事情:“那个放蛇的人找到了。”皇后颇为感慨地叹息一声,“居然是项家的姑娘。那姑娘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说话轻声细语,没想到居然能干出放蛇这事。”
“项家?”沈萦风苦思冥想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认识什么项家的姑娘,“她是因为夫君,才想要害我的?”
“哎,也怪本宫。那个时候,我一门心思给小六找媳妇,所以才频繁召见各家姑娘入宫。没想到居然还埋下祸根了。”
“可仅仅因为这件事就要放蛇么?”沈萦风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通。“那项家的小姐见过夫君?还是夫君给了她承诺?然后始乱终弃?”
“倒是见过一面。说是两年前,上元佳节时见到过,至于有没有说话,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不得而知了。不如,待会小六他们来了,你问问他。”
皇后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小六啊,仗着自己长得好,就喜欢逗小姑娘。说不定,这回也是他留下的祸根呢。”
沈萦风闻言,倒也没有如皇后所想的那般生气,她想了想之后说:“母后,儿臣可以见见这个项家小姐么?”
“当然可以。她此刻被父兄关在营帐里呢,你若是想见她,我派人领着她来便是了。”
“不必了,儿臣亲去见见她好了。”
沈萦风向皇后行礼告退,然后领着华嬷嬷三人在侍卫的引导下来到项家的营帐处。
在去的路上,华嬷嬷和沈萦风说:“这项家是一开始便跟着陛下打天下的人,汴州城一战,项氏子弟死守七天七夜,数千子弟战死,只留下了这么一支后人。陛下登基之后,感念项将军的英勇,封其为英国公。可惜老国公征战沙场多年,身上留下病根不少,受封后不久便故去了。现在的英国公是老国公的第三子。”
“那项小姐是老国公的女儿?”
“是的,是遗腹子,老国公过世后,国公夫人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沈萦风点点头,既然是这么个情况,那必定是千娇万宠了。她看着不远处英国公的营帐,问华嬷嬷:“既然是这样,那母后和父皇应该不会对项家小姐重罚吧。”
毕竟是老战友的遗腹子呢。
华嬷嬷颇为赞赏的看着沈萦风:“的确如此,昨日查出是项小姐之后,皇后娘娘也只是下令把人关了起来,说是等您自己来处理呢。”
沈萦风停下脚步,她回头看向华嬷嬷,似乎明白皇帝和皇后的意思了。因为老国公的关系,他们不便出面来处理这件事情。可当初他们也答应了沈萦风要严肃处理这个问题了,所以他们现在将问题丢给沈萦风来处理。若是沈萦风一定要追究,那么他们也不会阻拦;若是沈萦风能轻拿轻放,皇帝夫妇大概率会在别的事情上弥补她。
想通了这一点,沈萦风不由得在心中叹息那对天下最尊贵夫妻的心眼子,只怕是有八百个那么多。
沈萦风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就来到了英国公家的营帐前。那项家人听闻燕王妃来了,早早地便候在营帐之外等着。
“臣/臣妾,拜见燕王妃。”
“英国公快快请起。”
“臣不敢……臣妹顽皮任性,居然做出那等祸事,是臣管教不严。”
哦,在这儿等着我呢。沈萦风看着跪在地上的英国公,一句顽皮任性、管教不严便想把这事给绕过去。沈萦风本身也没想着为难那位项小姐,不过她可不受威胁。沈萦风后退一步,轻声问道:“英国公的意思是,放蛇害人就只是因为项小姐顽皮任性么?”
英国公一愣,随即又长拜于地:“臣并非这个意思。”
“英国公还是先起来吧。您放心,我不会为难项小姐的。老国公与国有功,父皇母后皆感念老国公之功绩。我今日前来,只不过要问项小姐几个问题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项家人也不好再继续跪着了。英国公站了起来,轻声对沈萦风说:“昨天事情查清楚之后,小妹便被臣关在营帐里思过。王妃,这边请。”
沈萦风跟着英国公来到一个小小的营帐前,她让所有人都候在外面自己走进了营帐里。从外面看营帐虽然小,但内里却布置得十分精致。可见英国公对自己这个小妹是十分宠溺的,就算是被关起来思过,他也不舍得自己的小妹受苦。
沈萦风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那位项小姐身上。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和沈萦风一般大。许是,被兄长罚思过还有些不服,此时正生着闷气呢。项小姐看到有人进来,一开始还不怎么在意,后来仔细一看,居然是那位燕王妃,立刻扭开了脸。
沈萦风也不生气,她走到项小姐面前,仔仔细细打量她,片刻后笑到:“你便是抓蛇来害我的人?”
“是我又怎么样?”
“你可知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若是我真要追究起来,说不定你的兄长也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收到牵连。甚至可能连你们家的爵位都不保呢。”
项小姐闻言一愣,随即不屑地看她一眼:“才不会呢,我爹救过陛下的命,他于国有大功。”
“嗯,所以你才如此肆无忌惮。”
“不过是一条无毒的青蛇而已。又不会真的害死你。”
看来她是知道那蛇无毒。
沈萦风四下看看,给自己找来一个蒲团坐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天不是我先发现了被褥里的蛇,而是燕王先发现的,而他被蛇咬伤了。你该如何?”
项小姐一愣,她眨眨眼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沈萦风掰着指头细数道:“如果燕王殿下被咬伤,那么你的罪名便是谋害皇子,莫说是你,就连你爹在世只怕也担不起这个罪名吧。”
项小姐咽了咽口水:“那只是你的假设。”
“可是,是可能性很高的假设。”沈萦风笑了笑,“你做这件事情之前,是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项小姐沉默着不吭声,沈萦风便乘胜追击道:“现在,你还觉得陛下会因为老国公而对你轻拿轻放嘛?”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别生气嘛,你放蛇害我,我都没生气。”
“……”
“我想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认真想好了回答我就行了。”
“你问吧。”
“第一,你是什么时候见过燕王殿下的?”
“前天的上元节。我跟着哥哥去参加上元节灯会。当年正值皇后娘娘五十岁千秋寿宴,燕王殿下为给皇后娘娘贺寿,一人站在西江楼顶为皇后娘娘舞剑。当时不止我,全京城小姐们,谁能说自己不喜欢。”
“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沈萦风颇有些惊讶,她知道江载聿长得好看,引得村子里的姑娘们天天往张猎户家跑。可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你若是不喜欢他,又为何以救命之恩为由,偏偏要嫁给他。”
沈萦风摸摸鼻子,没敢跟这位小姐说,不是她死皮赖脸要嫁,而是你喜欢的燕王殿下死缠烂打要娶的。她继续问道:“可是喜欢殿下的人这么多,不是我也会有另外一个,难道你都要害她们呀。”
项小姐垂下眼帘:“我没想过害你,我让侍卫去抓那青蛇的时候,已经让侍卫把蛇的牙齿给拔了,我只是想吓一吓你。”
怪不得呢,那天沈萦风看到那蛇的时候就察觉到蛇的已经没有牙齿了,就是那一刻她知道哪怕是有心人所为,那人的本意也不是害人。只不过,沈萦风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她想要看看这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人。
“好吧,我知道了。”沈萦风站起身,“你继续思过吧,我先回去了。”
项小姐抬头看她,目光中带着一些不可思议:“就这样?”
“当然不是了。”沈萦风微笑道,“你还是要思过的。”本身她就不怎么在意那青蛇嘛,是皇帝他们非要查,现在事情查到了英国公头上又不好处理了。
沈萦风在心里叹口气,这里的人每一个的心眼子都多到可怕,和他们相处起来真的很累。反倒是刚才和项小姐的谈话比较轻松。
69書吧
沈萦风看着项小姐开口道:“你若是真喜欢燕王殿下,不如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去和他表明心意。若是他也同意,那我绝不会阻拦你。”沈萦风平静地说道,“你看,燕王要娶谁不娶谁,连陛下和皇后都左右不了。你为难一个我有什么用呢。不如直接去找燕王吧。只要他点头,比什么都管用。”
若真的成了,那我也就可以拿着皇后娘娘的懿旨自请下堂。从此天高海阔再也无人能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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