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萦风的身子好得差不多时,秋猎也已经接近尾声。沈萦风本想着能来活动一下筋骨没想到自己在床上躺了一天,满打满算自己也才活动了一天,而且还啥都没干呢。眼看着快要回去了,便想着再去一趟山上。
第一天去狩猎的时候,她好像在树上看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也不知道那小路通向何方,后面是什么样的风景。她问江载聿自己能不能去,江载聿思索片刻之后答应了下来,只不过前提是等自己得空了陪她去。
沈萦风又等了两日之后,等到江载聿点兵结束之后才换好装束带着她出门。沈萦风不会骑马,可山路狭窄又走不了马车。江载聿把盗璃牵来对沈萦风说:“阿萦,来我带你骑马去。”
江载聿扶着沈萦风的腰身把人抱到马上,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他牵过缰绳,回身对华嬷嬷说:“我带着阿萦去山里散心,天黑前回来。若是父皇母后问起,你便这样回话。”
“是。”华嬷嬷应声道,“王妃身子还未好全,山路颠簸,还请殿下小心。”
江载聿将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华嬷嬷提醒的是,我一定小心。”
这还是沈萦风第一次骑马,那秋风刮过耳畔,有些刺骨的冷。江载聿用大氅让人裹在怀里,低声说:“阿萦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沈萦风埋首在他怀里,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试试你来拉这个缰绳。”江载聿又说了一次,策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沈萦风抬头瞪大了眼睛:“可以吗?”
“嗯,现在山路平缓一些,我带着你,你试试看。”江载聿把缰绳放在她的手心里,让沈萦风紧紧握住缰绳,然后自己则从外面包裹着沈萦风的手:“来,像这样。”
沈萦风学什么都学得很快,不一会就掌握了简单的骑术,江载聿放心得把马儿交给她,自己则环在她的腰间,时不时还指点的沈萦风握缰绳的方法以及路的方向。当然,等路到了比较陡峭和狭窄的地方,江载聿还是拿过缰绳,自己来掌控。
其实小路的尽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越往里面走,草木越是迷离,然后渐渐得连路都看不见了。江载聿下了马,把盗璃系在一棵树上,摸摸它的头说:“盗璃,你在这儿等着,我们待会回去。”
沈萦风站在一旁等着,见江载聿和盗璃轻声说话,不由得问道:“我可以摸摸嘛?”
“来。”江载聿牵过她的手,轻轻放在盗璃的头上,然后顺着马鬃往下摸,“它喜欢被人摸这里。”似乎在回应他的话,盗璃快乐地打呼噜,热气喷到沈萦风脸上,逗得沈萦风不住地笑。江载聿任由沈萦风和盗璃玩了一会,这才拉过沈萦风的手往草丛后走。他用长剑扫过身前的草,然后自己一步步踩实之后才让沈萦风跟着自己的脚步往前走。
两人走了一段路之后,有点点光芒在茂密的树丛间闪烁,再往前走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湖泊不大,目光所及还可以看到对面的山林。可就这么小小的一个湖泊,隐藏在茂密的丛林里,好似天上掉落的一滴泪,清澈见底,甚至还可以看到水草的波动和隐藏在其间的小鱼儿。沈萦风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山林,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出来。江载聿在一旁看着笑道:“感觉回到了家一样?”
群山巍巍,溪水潺潺,波光粼粼,绿意盎然的树木,一棵接着一棵,一片连着一片,随着山势铺开。山林夕阳低垂,阵阵叶浪起伏,参天古木藏于其间,绿意掩映,秋意正浓。
沈萦风昂着头,感受山间熟悉的清风,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转头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最终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江载聿走过去给她把帽子戴好,白色的绒毛在她的小脸一圈,让沈萦风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是雪白的小狐狸。
“你可不能再病了,再病这一回华嬷嬷非得把我念死不可。”
“嬷嬷哪敢呀,你可是燕王殿下。”
“她有什么不敢的。你昏睡那日,她把我训得头都抬不起来。”
其实那天沈萦风昏昏沉沉并没有完全睡着,她隐约听到华嬷嬷是怎么训江载聿的。虽然她没能亲眼目睹,但现在看江载聿的表情,那日的确是把他训得狠了。沈萦风笑道:“那嬷嬷以下犯上,以奴训主,燕王殿下打算怎么处理呀?”
江载聿摇摇头:“我哪敢啊,到时候燕王妃不得跟我闹么。华嬷嬷可是燕王妃的心腹,燕王妃对华嬷嬷可谓言听计从啊。”
沈萦风想了想自己有那么听华嬷嬷的话么,到了言听计从给你的地步?江载聿牵过她的手在湖边慢慢走着:“阿萦,我知道你喜欢山林湖海自由自在。以后若是我得空了,我便陪你出门,这江山万里我都能陪你去。”
“怎么忽然又说这些。”沈萦风看着江载聿的背影,“你莫不是做什么亏心事吧。”
沈萦风想了想,觉得他最近最亏心的事情就是没能把答应她的老虎皮给猎来,可沈萦风本身也是猎户,她知道老虎行踪不定,哪里是说猎就猎的。
“不就是一张老虎皮嘛,猎不到就猎不到呗。陛下不是答应了,我可以他的库房里随便挑皮子,就算是你猎来的好了。”
“是吗,父皇居然答应你让你随便挑嘛?那库房里有一张白老虎皮,是父皇万岁寿宴时,徐城守献上来的。也不知道父皇用了没有,到时候你若是看到了别忘了拿过来。”
沈萦风噗嗤一笑:“你就这么把父皇的宝贝告诉我,到时候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可要打你的板子。”
“是他自己说了任你挑,那咱们就别客气。”
江载聿看着她笑意盈盈的样子,不由得将她拉入怀中,额头相抵:“阿萦,我多喜欢你这样笑,以后多笑笑。”
沈萦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不由得再问了一次:“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总感觉你今日心事重重的。”
江载聿摇摇头:“没有,只是等我们回到燕京,我或许就没那么多机会陪你了。便想着趁这个机会,多陪你一会。”
沈萦风眨眨眼:“也就是说,你答应我的一路游山玩水着回去,没了。”
“嗯。”
“说好的,带我游大运河,也没了。”
“嗯。”
“哦~”
沈萦风目光凉凉,看的江载聿尴尬地咳嗽:“阿萦……”他刚想解释什么,却听沈萦风叹息着说:“那好吧。怪不得我说呢,你今日怎么如此好说话,我说出来就出来了。”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阿萦。”
“好,我知道。你有公事,你需要赶回燕京,你说过很多次了。”
“……”
沈萦风看他那愁眉苦脸的表情,不由得叹口气道:“那事情说完了,咱们回去?”
江载聿闻言一愣,随即摇头道:“我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个才带你出来的。只是刚好说到这儿了。”他拨开她面颊旁边的绒毛,“前几日我狩猎时就发现了,那时候就想着你肯定会喜欢,谁知道你也想来。说起来,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不过,江载聿转念一想:“通往这里的小路位于大猎场,那日你不是在小猎场狩猎么,怎么会看到这条小路呢?”
沈萦风装傻歪头:“是这样吗?可是那天我和山月、霜竹一直在一起,我可没有乱跑哦。”
江载聿并不相信她的鬼话,不过也不打算和她计较。他牵着她继续往前走,然后指着不远处的红松说:“我便是在那棵红松后面看到的雄鹿。”
“我倒是看到了一头母鹿。”
“你不是没来过大猎场嘛?”江载聿揶揄她,被沈萦风瞪了回去。
“不过我看那头母鹿肚子滚圆,应该是有孕了,所以我便没有开弓。”但……沈萦风看向江载聿,既然他猎了一头雄鹿回来,那母鹿和小鹿估计在劫难逃。毕竟没了雄鹿,一只怀孕的母鹿那就是一个行走的靶子,那就是山中豺狼虎豹的盘中餐。
“确实是有孕了。我猎雄鹿时,发现母鹿了,它的脚被箭支射伤,已经瘫倒在地,雄鹿在一旁不停地用鹿角拱它,想要让它起来。可惜母鹿还是在产下小鹿之后去世了。”
“那头小鹿不是……”
“小路我让暗卫提前带回去找营里的马医,让他先代为照顾,等过几天跟我们一起去燕京。到时候你给它取个名字,就养在王府后院的花园里。”
沈萦风停下脚步,不由得看向江载聿,后者微笑道:“本身想着等到了燕京,小鹿大一些了,再送给你当礼物的。”
“那为什么又提前说了?”
江载聿低头一笑:“因为想哄你开心。”
沈萦风看着面前的人,心想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得到他如此相待。她伸手抚摸过他的眉眼:“其实我没有那么伤心,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江载聿虽然经常喜欢画大饼,而且一个比一个美好,却一次又一次食言而肥。但是那是因为有种种的意外因素造成的。但凡他承诺了且有能力做到的,他一定会做到。
江载聿握着她的手,让手掌心紧紧地贴着自己的面颊:“阿萦,那日我跌入山谷,曾一度以为自己快死了。弥留之际,是听到了你的声音才保留有一丝意识。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强迫你,我也知道你对于我们的婚事依旧不满。但我答应你,我从今以后再也不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到了燕京之后,若是你不想处理后院的诸多事宜,你大可不必理会,把事情全权交给自己信任的人,或者干脆就交给华嬷嬷。然后你做你想做的事,练功、习字、游山玩水。你想做什么便去做。”
“啊,好大一张饼啊,都快比这个湖还大了。也不知道这饼到了燕京还作数不作数,不会又跟之前那些承诺一样,又吃回燕王殿下的肚子里去吧。”
江载聿一愣,思索片刻之后说:“我尽量,不吃这张饼。”
等两人都回到大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皇帝便传话来说让江载聿过去。沈萦风送人出门然后在山月和霜竹的帮助下,牵着盗璃在大营的空地上转了几圈,然后才送回去。恰好看到一同养在马厩里的小鹿,小鹿被单独隔在一个小隔间里,吃的草料也是新鲜的青草。沈萦风在栅栏外看了一会,直到皇后派人来传她去用膳才离开。
因为皇后召唤得急,沈萦风没来得及换衣服便去拜见,身上难免带着一些味道。沈萦风还没行礼呢,营帐之中的人便闻到了。皇后本就是军户出身,对于这个味道自然是熟悉的,她笑着问道:“刚从马厩回来呀?”
“是,母后。”
“我听说小六带你出去骑马了?”
“嗯。我一直不会骑马,夫君今日刚好得空,便带我去山上游玩,顺道教我骑马。”
皇后闻言大笑道:“他哪是得空哦。他本来今日大点兵的,仪仗都准备好了。但小六说,你这次秋猎,病了一场都没能好好玩儿,便求着皇帝多待一日,明日才大点兵。今天啊,就带着你出去好好玩一玩。”
沈萦风愣在当场,还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二公主便捂嘴笑道:“我就说呢,本该今日回去,怎么又多呆一天。果然是小六求来的。小六可太宠着弟妹了,这不前几天还特意派了一队人马的送沈老妇人去温泉馆疗养。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他求到我这儿来了。”
“二姐姐这话说的,怎么闻起来好像有些酸。”
“我有什么可酸的,小六找到个喜欢的媳妇,难道不是好事么?”
“是好事,终于啊再也没人再拿小六的婚事来烦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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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可不是么……”
就在几位公主叽叽喳喳地说话时,沈萦风看向皇后娘娘,后者温和的笑着:“小六媳妇,来,坐我边上。”
沈萦风觉得,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围绕在她周围,正一点一点的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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