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姜晚又被宣进宫中。
在宫门口,正巧遇见一青色法袍的居士。
因为算命的吴先生缘故,姜晚一向敬重超脱红尘之人,特地立在原地,双手合十与她郑重行礼后,才继续向前走。
可青莲居士盛铃却立在原地,目光始终定在那道纤薄细瘦的身影上,充满狐疑,和阴毒。
直到引她出宫的小太监出声,才缓过神来,换上如常的慈悲面容问道:“公公可知,刚才过去的是哪位贵人?”
公公照常回答,“那位便是太后近日封的明珠郡主……”
握住拂尘的手蓦然增加力度,盛铃眉心狠狠一拧,飞快转头看过去,目光中尽是不可置信。
回到府中更是唤来心腹,隐秘吩咐一番……
再说走进慈宁宫的姜晚。
太后一袭素净锦袍,银白长发利落挽起,仅以一只通体碧绿水头堪称极品的玉簪固定,笑盈盈拉着姜晚坐在软榻上,“瞧瞧你这热的,赶明儿哀家叫人送些冰到你那,省着热得心里难受。”
姜晚笑说家里有冰,“我可是做茶汤生意的,大夏天的,总要备些碎冰加在里边儿。”
太后瞧着她一袭洗得发白的棉布袍子,眉头微微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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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春,银票没送过去吗?”
不等藏春嬷嬷说话,姜晚先把话儿接过来,说自已早接到了银票,穿这身是为了干活方便,“前两日我新盘下来一处店面,这两日正忙着修葺呢!穿新衣裳弄脏了怪心疼的不是。”
太后微愣,“你还要开店?”
本以为赐给这丫头金银府邸,她该能享享清福,莫要操持店面吃苦受累的,怎么又要开店了?
姜晚点点头,挽住太后的手臂,笑道:“当然啦!我已经想好了,这次要开一家绣坊!”
“绣坊?”太后挑眉瞧她。
姜晚拿出一个小巧的荷包,双手奉上。
只见藕荷色缎面上,用金色丝线绣了一个寿字,旁边以万寿纹点缀,光泽细腻绚烂。
太后见识无数,自然知道这是个好的,“这小小一个荷包,若无十年绣工怕是没有这等好技艺,再看针脚细密匀称,可见心思安定沉稳。小晚儿绣的?”
姜晚弯唇,笑着应下后,莹白小手抻住荷包两侧的抽绳,一拉一翻,荷包便从藕荷色变为金色,反以藕荷色丝线绣成寿字。
太后没想到小小荷包内有乾坤,惊道:“竟是双面绣?!”
姜晚点点头,“我娘曾经是南州有名的绣娘,不过因为家中贫困,不得以才被卖去青楼,但这一手绣技却是出神入化,我自小跟她一处,虽总要跑出去玩耍,却也要被她按在椅子上练绣花的。”
关于自已娘亲出身的事,姜晚从不避讳。
在她心里,于氏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娘。
可听在太后耳中,却是有些刺耳——
在她心里,姜晚是华儿的骨肉才对,又怎能认别人做娘亲!
“晚儿有没有想过,你的娘亲或许另有他人?”太后斟酌一下,开口问道。
姜晚心里一紧。
终于来了!
她并不是傻子,无论是瑶华宫侧殿间那抹一闪而过的明黄,还是后来太后驾到有恃无恐的偏爱,都在印证着她最初的想法——
她的身世大约不那么简单。
否则娘为何会在给她的绝笔中写道,有很多事想告诉,却不知该不该告诉。
云鹤将军全力相护,甚至不惜为她连亲儿子都打。
还有那块明黄色的攒金枝云锦。
这些日子出入皇宫,她也长了不少的见识,得知这织金云锦每年上贡的匹数极有限,即便是皇室,也只有权力顶尖的人才有资格用。
且每年织金云锦的纹样并不一样,这缠枝牡丹金宝华纹是先皇在位期间,永仁十二年那年的纹路。
而那年,因大长公主出嫁匈奴和亲,永仁帝为表对女儿的慈爱,将当年的云锦一股脑地都赏给她做了嫁妆……
庞弩说她长得跟他娘一模一样,可她跟于四娘明明并无半点相似。
三姨在京城做宫女,为何莫名死在南州?
裴晏川始终不肯透露自已寻找的人是谁,却格外郑重。
还有秦嬷嬷,罗默默等人……
她们曾经便是瑶华宫,大长公主李华仪的贴身宫女啊!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她却不敢相信。
这些日子,每每夜晚来临,她都学着于氏的样子,坐在烛火下,一针针绣着这个荷包,便是想着待这荷包绣完时,便也该是自已知道真相的时候。
太后问完这话,再看少女目光清明地看着自已时,便知道她已经猜到了。
即便太后是武将后人,一向自认坚毅,此时却忍不住热泪盈眶,一把抱住姜晚,“华儿……我的华儿……”
她哭得肝肠寸断,姜晚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看来她还真是大长公主李华仪的女儿啊……
太后即便失态,却也恢复得很快,端坐着由藏春替自已梳头发,眼眶发红地问她什么时候猜到的。
姜晚用帕子沾着面脂,小心擦在太后脸上,笑道,“就您对我那般千好万好的,不仅给银子给宅子给封号,还为我还训斥皇后和贵妃的,摆明是护短啊!”
“我即便是有几分姿色,人也冰雪可爱,却也没到一眼就迷晕当朝太后的程度嘛!”
瞧着她小狐狸似的狡黠调皮,太后忍不住笑着点她,“华儿虽是聪敏,却是端庄周正的淑女,万万做不出你这妮子的油滑模样!”
姜晚哈哈一笑,继续专心为太后涂面脂。
太后幽幽一叹,“晚丫头,你身上流着的是李氏皇族的血,早晚要认祖归宗,只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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